23、公孫鞅一見秦公(1)

秦公府。座南朝北的議政堂。是秦公府唯一建在六尺高的石基上地高大建築。

九級石階顯示著議政堂的威嚴。可堂內的木簷泛黑,木柱的紅漆斑駁,露出秦公府的貧窮。一條張牙舞爪的黑龍,在南牆上踏雲騰風。這堂內唯一的飾物顯示著秦公的權力,也是秦國頂禮膜拜的圖騰。

黑龍下。一個三丈寬、三丈闊,高出地麵三尺的土台上,一張舊席鋪著。席上的公案上堆著數捆竹簡。簡後端跽著高挑、黑瘦、寬肩、碩頭、大嘴、隆鼻、炯眼的,頭戴七旒冕身著黑兗服的秦國公——二十一歲的嬴渠梁。

端跽的秦國公,好象不習慣這種莊嚴。公孫鞅在完成參拜大禮後,一眼就看出秦國公的毛躁和激動不安的細微舉止來。

秦國公是很興奮和高興的。因為景監添油加醋的向他稟報了公孫鞅的一切,!特別是向魏王(這個秦國公第一個要打垮而又有點懼怕的敵人)獻《削富策》的事,使這位年青的秦國公對衛鞅的印象極佳。當景監稟報公孫鞅要來事秦時,秦公又以為他在神吹。一個魏國塚宰的女婿,一個齊國多次想請的奇才,怎麽會到秦國?當景監稟報公孫鞅已經到了櫟陽時,他才對自己的《求賢令》有了信心。他在心裏想,要是這個公孫鞅真是夠狠孟蘭皋說的那樣是奇才,他就要用這件事,來狠狠批駁內心瞧不起他,外表對他陽奉陰違的那些大臣。他要將所有權利交給他,讓這個公孫鞅來做自己的五羖大夫。

他端跽在台上,想到這,激動的用手不住地敲著案麵。他本想學穆公待賢士之禮,準備走下台去把這位大賢挽上台來,與自己同席。可他一看見大賢頭上所戴的進賢冠(進賢冠,戰國時文官的標誌帽,按冠上的飾梁長短,標明官的爵極)漂亮致極,好奇心極強的他,不由自主的盯著這頂頭冠來,揣摸起製作方法來。秦公的揣摸,害得公孫鞅因行完禮後得不到應有的回音。而趴在地下不能起立。

站在一旁的景監,也不知道主公是什麽原因,讓公孫鞅趴在地下,急得他喊也不敢喊,用常用的老動作來提示,也不理,就急的亂猜原因。

一趴一站的兩個人正在著急時,秦公開了口:“先生!你的進賢冠,冠梁是用楠木摟空後,再用絹敷上兩層,分數次蒙就而成的嗎?冠飾道梁是將綠玉雕琢好了,再巧妙地嵌上的?而且,嵌玉之後再才蒙絹的嗎?”

原來如此。景監怕公孫鞅誤會和瞧不起主公而犯士子脾氣,忙開口解釋:“先生!主公是我大秦製冠高手。在楚為使時,楚王之旒就出自主公的巧手。”

公孫鞅哪有不知景監的心思,借勢恭回:“秦國公內行。真不愧高手之見也!”

秦公一聽,竟得大賢之讚,高興之後,語氣一轉:“唉——!可惜秦國無做此冠的能工巧匠。寡人忙於國務,秦國就沒有如此之美冠了——!”

“秦國公無須為製冠小事*勞。這等小事,朕僅月餘就可**一批秦工,讓所有秦官在一年之內全換上全新的頭冠。”公孫鞅也不怕閃了舌頭,直接承下這製冠的任務。

“此事當真?”秦公一聽,口氣如此之大,就有點不相信的補問一句。

“客卿豈敢蒙騙秦國公。莫說製冠,就是其它製巧物皿都可**出秦工來。一年後,秦國公要什麽巧物,秦工就可以製作出什麽巧物。”公孫鞅馬上信誓旦旦的保證。

“好!真博士也!你就為寡人**百名秦工,讓他們壓倒六國的能工巧匠!”秦公一聽,寡人的大秦,在別的方麵,一時趕不上六國,現在來了個賢才,可以在一年的時間裏,在製巧器、巧物上,趕上六國,於是高興的就給公孫鞅派下了任務。派完任務後一看,這客卿幹嘛趴在地下呀,就十分好奇的問:“喂!客卿啦!你咋趴在地下與寡人說話?寡人到過魏國,並沒有見過這種君臣對話的禮儀啊?”

卟噗一聲,景監實在忍不住,嗬嗬的笑出聲來。

“先生你看!連景監都在笑這種迂腐的六國禮儀。先生,請起來吧!居席說話。寡人的秦國不興這一套俗禮。”秦公為了凸顯秦國的風範,借此來諷刺六國的禮俗。

公孫鞅趕緊一個謝禮後,從地下爬了起來。

景監可忍不住了,小聲的提醒到:“主公!不是六國有這種俗禮。而是主公為了製冠的事,忘了賜先生起身了。沒有主公的下令,客卿就隻好趴在地下,回主公的話哦。”

“什麽?你個糊塗宰夫,寡人要你,就是為了提醒寡人不失禮的嗎?先生!不用謝寡人。先生應該罵寡人無禮才是!”秦公瞪著景監,一臉笑意的說著,哪有半點訓斥的味道。

景監呢也不管秦公訓不訓,竟跟秦公逗樂似的,為公孫鞅討起官職來:“主公!你既然將製器之事交於先生,而先生又已經答應了在一年內,壓倒六國。那先生的博士官職,主公準備何時任命?不然先生就沒有辦法,為主公趕製巧物了。”

秦公一聽,這是景監在借為客卿討要官職、來提醒他,不要忘記了這次見麵的主題;於是馬上明白過來,是自己犯了見小忘大的毛病。他就借斥責景監,來糾正自己:“好你個景監!竟在議政堂上,為客卿向寡人討要官職!你該當何罪?”

景監聽到秦公的斥責後,依然站在原地,不按禮下跪謝罪,還嘿嘿嘿笑道:“主公啊!景監該當賞罪。景監是在賀喜主公,得一製器賢才!”

秦公故意把案一拍,大聲喝到:“寡人要你賀喜?寡人隻是一時器迷心智,才見器忘賢,是寡人之過。客卿,請原諒寡人之過!秦國眼下缺得不是製巧器、美物的博士,而是強秦的賢能幹臣。請客卿獻策幫寡人!”

公孫鞅早就看明白了,這對主仆演的雙簧,並從這雙簧中,清楚了景監在秦公心目的地位,還真如景監跟自己所說的那樣,在秦國無人可比。看來在楚國,景監和秦公已經結成生死之交,秦公是把景監當心腹的心腹看待的。自己想要在秦國有所作為,就離不開景監的支持和幫助,不然就別想在秦國,一展才華了。想到這,公孫鞅就雙手一拱,隨著現場的氛圍,用賀詞來開場:“秦國公!我雖然首次站在秦國公的議政堂上,但您和宰夫大人的這種坦**、磊落的行事之風,真可謂可喜、可賀也!”

“寡人明明錯了,為何還可喜、可賀?”秦公一聽客卿也跟著道賀,心裏就認為這個公孫鞅好像也是個馬屁蟲哦,就有點懷疑起人品來,為解除自己的懷疑,就直言而問。

公孫鞅一笑:“有啊。可喜!喜這種君,臣間的魚水相融。詩雲:二人同心,其利斷金。同心之言,其臭如蘭。可賀!賀秦公以一國之主,均以事實為重,敢於當眾、當臣、當客卿麵認錯。詩雲:白矽之玷,猶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為也。對錯敢認如白矽之玷也。因此,客卿為這種強國中興之國風而特賀秦國公!”學富五車的公孫鞅,對引經據典的說好聽的話,那是信手拈來,明明一件錯事和違群臣之禮製的事,被他說成強國中興之風。

這話,讓秦公聽後十分受用。聽得他撫掌而笑:“說得好!真賢、能之士也。景監,今後你要跟先生多學學!寡人就沒有聽你,說過這麽好聽話。”

公孫鞅一聽秦公喜歡,就借機賣弄下自己的學問,好在秦公這裏留下一個很好的第一印象,馬上抓住秦公的話尾繼續說道:“秦國公!客卿隻是實話實說。若有逆耳之言,先請秦國公諒解!詩雲:無偏無頗,遵王之義,無有作好,遵王之道(詩雲,春秋戰國,士子風氣,以詩說話,以顯知識水平,後又風行各國公族,不會詩者,則被恥笑,被人瞧不起。但秦悅意改革,無此惡習,後鞅也去掉引用《詩經》說義之習)。”

“好!景監薦你是寡人的百裏奚、五羖大夫。五羖大夫雖不會詩雲,但會助我祖繆公獨霸西戒。”秦公聽客卿那一套一套的好聽話,綿連不結,雖然好聽,但沒有什麽內容,於是,馬上轉到正題,出言攔住。

公孫秧一聽秦公轉到了正題,就知道考驗來了,而且這個考驗還真不容易夠;因為秦公一下子就把自己提到五羖大夫這樣的高位,要是自己稍微不注意,就要讓秦公失望。秦公的失望就意味著自己的失敗。於是他馬上用謙辭來推掉這過高的評價性推薦:“秦國公!客卿不敢受。那是景大人的推薦溢詞。客卿之才豈敢與百裏奚比?更不敢與五羖大夫相提。”

轉到正題的秦公,一心都想著找到自己的幫手,對公孫秧那是抱著極大的希望,一聽這個公孫秧說自己不是五羖大夫之才,心裏一股莫名之火,頓時升起。你沒有五羖大夫的才能,跑到秦國來敢什麽?沒有看見我的求賢令嗎?於是不耐煩的說道:“慢!秦國不用謙詞。你若不是寡人的五羖大夫,那寡人就禮送客卿出秦。快告訴寡人的強國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