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刀定乾坤
何事流連他鄉雨,
樂極忘卻故音晴。
書香不抵溫如玉,
浮生醉夢到天明。
車馬長嘶夜難眠,
歧路顛沛似浮萍。
將歇倚石半杯酒,
悵然回眸雨淋淋。
街道上揚起的塵土逐漸多了起來,人們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讓出了一個寬闊的缺口來,一駕馬車轟隆隆地絕塵而過。
這是獨孤家的馬車,這段日子以來,獨孤家已經不可一世到這種地步,按理說,這樣的集市是不讓馬車通過的,但沒了慕容家的危險,再沒有人攔得住獨孤家的馬車。
“哇,這是誰家的馬車?怎麽不看路呢?”崔雲雲好奇道。
“嘿!小姑娘,連獨孤家的馬車都看不出來嗎?這幾天獨孤家可惹上大麻煩咯!”旁邊的老漢整理了一番被馬車踢亂的菜攤,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回答道。
崔雲雲雖不是江湖中人,但對獨孤這個姓氏並不陌生,因為他的父親便是獨孤家若幹田產的佃戶之一,她的母親,也在獨孤家做廚娘。
每到除夕夜,母親都會從獨孤家帶回來很多平時吃不到的好東西,這就是她對獨孤家的印象。
“風哥,你知道獨孤家嗎?”崔雲雲問道。
蕭南風有些失神地點了點頭,他忙問道:“他們家遇上什麽麻煩了?”
那老漢翻了翻黃曆,指著日子歎息道:“那,就是今天,今天就是那個無名刀客在戰書裏定下的挑戰之日。我看呐,今天這無名刀客懸咯,聽說獨孤信大爺要親自出手呢!”
聽到獨孤信的名字,蕭南風隻好暗暗一笑,實在提不起興趣看這二人的對決。
但此時一隻溫柔的芊芊玉手已經搭在了他的手背之上,崔雲雲拉扯著他笑道:“風哥,咱們也去瞧瞧吧!”
蕭南風這才想起來,自己是江湖中人,所以對這種挑戰之事見怪不怪,但崔雲雲卻不是江湖中人,這可能是她第一次有機會見到刀客之間的對決,蕭南風恐嚇道:“雲雲,他們打打殺殺的可是會見血的哦!你不怕血嗎?”
崔雲雲先是一愣,隨即噗嗤一笑:“你不怕,我就不怕。”
擂台擺在了獨孤家的門口,跟上次蕭南風來的時候一樣,獨孤家的各大長老都齊聚一堂,尤其是正中的大老爺獨孤況,威風凜凜地坐在最高處,俯視著台上的一切。
他的兒子尚未趕到,一個人已經站在正午的陽光下曝曬了很久,晚春入夏的季節已經開始讓人覺得悶熱,不少人都隻穿了單薄的一件長衫,而那無名刀客,身上卻裏三層外三層地裹著厚實的衣裳。
除了用來握刀的手和時刻準備著被人砍下的腦袋外,他渾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是露在外麵的。暖風在吹,吹散了多少寂寞的相思,吹幹了多少動情的淚水。
無名刀客手裏提著一柄長刀,這是他背後時常背著的那把刀,用這把刀,他走南闖北,從南方的小漁村,一路北上至此,終於在姑蘇城中見到了真正的刀客。
他停下了腳步,開始在這裏滋生事端,隻是為了讓大家的目光注意到自己,畢竟自己是個無名的刀客。現在這位無名刀客的名聲實在是再大不過了,整個姑蘇城中最大勢力的獨孤家族即將接受他的挑戰。
在他眼中,這是多麽大的榮光,至南向北,他從來沒有遇到過如此大的排場,現在,他站在了擂台中央,而他要麵對的對手,卻遲遲沒有到場。
“哈哈哈,難道你們獨孤家就靠那一個人嗎?怎麽,現在他畏縮不前了,難道你們之中就沒有一個願意替他出戰的?”無名刀客的笑聲還是那麽狂妄。
獨孤況滿是怒火,正要發作,卻被一旁的準女婿納蘭康給攔住了:“父親切莫動怒,他這是激將法,時辰還沒到呢,我們不必睬他!”
他的話暫時壓製住了獨孤況的怒火,但台下獨孤家的子弟何止數百人之多!無名刀客話音剛落不就,獨孤信的首徒,薑少臣已經衝了上去。
他揮舞著手裏的長刀怒吼道:“狂妄之徒,我倒要領教領教你的刀法!”
薑少臣的刀法雖算不上高手,但在姑蘇城中也是小有名氣了。
他敢在這樣的場合出戰,其實也是想讓大家看到他,他們獨孤家並不是隻有姓獨孤的人才有高超刀法,獨孤姓的人能做的事情,他薑少臣同樣可以做到,而且能做的很好。
無名刀客冷冷一笑,摳了摳鼻子,朝著薑少臣彈出一粒鼻屎後,嘲弄道:“啊哈哈,小朋友,你今年多大了?還沒有娶老婆吧?”
薑少臣被這一問問愣住了,他厲聲道:“關你何事!”
“啊哈哈,我隻是覺得可惜啊!真是太可惜啦!”無名刀客摸了摸手裏的刀歎息道。
“可惜什麽?”薑少臣的嘴角似乎有些**,他實在有些忍受不了這人的狂妄了。
“啊,自然是可惜你這大好的年華啊,今天過後,你怕是隻能埋在土裏咯。”說完這話,無名刀客忽然出刀。刀光一閃,混著太陽刺眼的反光,在空中旋轉出一道熾烈的光圈。
獨孤況並沒有阻止薑少臣的出場,但也沒有支持。他倒是真想看看這位無名刀客到底有多厲害,即使薑少臣敗了,也不至於丟獨孤家的臉,至少他隻是獨孤家第四代弟子罷了。
在獨孤況尚在思考之時,空中的光圈在轉瞬之間已經穿透了薑少臣的身體,而他手裏的刀才微微抬起半分而已!
轟的一聲,如無名刀客所言,薑少臣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無名刀客出刀的時候非常快,跟蕭南風一樣快,但收刀的時候卻非常慢,他可不想讓沒看清的人認為這人時暴斃而亡,跟自己一點關係都沒有。
獨孤況忽然拍案而起,瞪大了雙眼怒視著台上正緩緩收刀的無名刀客,他的心裏五味雜陳,似乎又出現了當初見到蕭南風出刀時的感覺,但這次的感覺更衝動,更惡心。
納蘭康趕緊起身上前,他的額角也在冒汗,他終於知道這次獨孤家麵對的對手究竟有多強大了。
一旁的獨孤族人一個個爭相怒罵著台上之人,卻沒有一個再敢那麽衝動地衝上去的。幾乎所有人都在等,等那個獨孤家如今的掌事之人,獨孤信。
車馬聲漸漸近了,一個人站在熾烈的炎日下,一動不動,在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除了飛鳥的低鳴和清風的吹拂聲外,幾乎沒有任何聲音,他們都在等。
枝頭的嫩芽似乎也不敢再往外冒頭,不遠處的青草也漸漸在視線中變得模糊,仿佛這天地之間隻剩了他一個人。
當刀鋒上血滴下最後一滴後,馬嘶聲終於傳入了每個人的耳中,一個紫袍大漢已經按耐不住心中的衝動,掀開布簾,踩著馬頭縱身到了台上。
轟的一聲落地後,地麵不覺已經掀起了陣陣揚塵,他的氣場果然與眾不同,有一代宗師的風範。
獨孤信在整個姑蘇城都是非常有名的刀客,他的威名在蕭南風出道之前已經如日中天,若不是當日與蕭南風那一戰挫敗後,他也絕不會對自己的刀法失去信心,要知道,他是獨孤家這一代弟子中最大的希望。
執掌門楣後的獨孤信變得更加堅韌果敢,他不會輕易答應一個人的挑戰,但如果沒有拒絕那個人的話,他也絕不會因為任何事而違背約定。
任何一個擔起家族名聲重擔的人都知道,承諾在江湖中是多麽重要。
任何生意的往來靠的是承諾,任何江湖上的交涉同樣也離不開承諾,獨孤信在正午之前趕到,同樣也是因為承諾。
要知道,在此之前,他已經跑死了三匹好馬,吃喝拉撒都在馬車上,隻為了能從外地趕回來參加這一戰!
可他似乎還是來遲了,他那個忠厚的大徒弟已經慘死在了對手的刀下,至於怎麽死的,他居然都沒有看到。
暖風在吹,烈日在照,但此時他的心裏卻是寒冷的,刺骨的寒冷。
蕭南風與崔雲雲已經趕到了這裏,恰好遇到了獨孤家裏的門徒抬著薑少臣的屍體往外走。
蕭南風趕緊捂住崔雲雲的雙眼,但雲雲還是從蕭南風的指縫間瞥見了死者脖子上那一道深深的血痕,血跡尚未流幹,一滴滴滾落在一路的草叢泥濘之中。
雲雲忽然有些暈眩,這是她第一見到被人殺死的人,蕭南風卻一點感覺都沒有。
他隻是在觀察那個刀口的平滑程度和深入程度,如果說這真的是一刀所致的話,那麽,這出刀之人的速度和力量絕對不在他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