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章 雲似橋下驚鴻影

流雲逐月去,

甘泉溪中留。

青光濟四海,

天地一孤舟。

昨夜同宿醉,

今朝共消愁。

江山多盛景,

夜半落遠丘。

江風冷冷,吹散了多少人的離愁別緒,一個人站在塞北孤舟之上瞭望著家鄉的方向,他忽然想起了家鄉,那個出生的地方。

人離開家鄉就像孤雁離開了雁群,形單影隻,隻能單打獨鬥。

慕容城在塞北的成就是可觀的,如今的他已然成了塞北十大刀客之一,這一切都是他自己靠雙手掙來的,他感到自豪,因為他終於擺脫了父兄的陰影。

但這代價未免也太大了,他幾乎將半輩子的時光都用來流浪,現在他目極所到之處,莽原荒荒,再無半點綠意。

是時候回去了,外麵的酒再好,也抵不過家鄉的清水甘甜。

小酒館的燈火越燒越旺,黑暗中那個人姿勢在人們心中已經凝結成了一座不可磨滅的雕塑。

“明天,我還來這裏,準備好酒!”那人已經不再理睬這些人,掉頭就走了。

狂風呼嘯而過,卷起他身上褶皺的衣衫,他隻留給了人們一個背影,一個黑色的背影。

第二天,整個姑蘇都炸開了鍋,尤其是獨孤家,更是猶如熱鍋上的螞蟻,一大家子人急的亂轉。

獨孤家在過去與慕容家在姑蘇城中的勢力可以說是平分秋色,但如今卻如日中天,尤其是獨孤況贏得了納蘭家的財力支持後,更是不可一世。

可以說,偌大的姑蘇城中,如今沒有任何一家人敢跟獨孤家叫板的,除了他。

他是一個無名刀客,人們不知道他從哪兒來,也不知道他往哪兒去,隻知道他手裏的刀很快,很快。

快到你根本沒有機會出手,要對付這樣的人,除非你的刀比他快,或者他的刀漸漸慢下來。

這是獨孤況這些日子以來唯一想不到的事情,他封刀已久,獨孤家的門麵完全由獨孤信出麵維持,所以如今這人前來踢館,最終要麵對的,便是他的大兒子,獨孤信。

獨孤況對兒子的情況還是很了解的,他的刀法雖然稱不上古今一絕,但在姑蘇城中已然是能排上前五的高手了。

若不是當年蕭南風三刀將他擊敗的話,他到現在還沒有真正遇到過對手。

隻不過,這個無名人到底有多厲害,就連獨孤況自己,也摸不清。

“哈哈哈,我當姑蘇城裏有什麽高手,原來都是些酒囊飯袋!”說這話的時候,那無名人的左腳正踩著獨孤家另一處酒店的四位護門刀客。

這已經是他連日來踢翻的第五家獨孤家的酒店。兩邊人也沒有興致吃飯,都在朝著他指指點點。

名聲,有時候名聲就是在這一次次破壞中產生的,顯然,如今的他已經成了繼蕭南風後第二個炙手可熱的人物。

對於這些人的評頭論足,他也毫不在意,他不會用其他人的道德標準來約束自己,在他心裏,隻有強者,才有資格站在這裏說話!

而弱者,隻能成為強者腳下的墊腳石。

撣了撣身上的灰塵,他從懷裏摸出一封書信,揮手招呼著店主過來:“拿去,給你那沒用的老爺送過去。”

背影,再次留給了在場所有人一個背影,他扛起了店主的女兒,便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七天以來,他踢翻了五家酒店,搶走了他看著不錯的三個姑娘,然而在他斬斷第一個店主的十根手指後,再也沒有人敢說一句話。

窗戶紙掀起了一個角,一隻明亮的大眼睛微眯著從窗外向裏麵張望著,崔雲雲是老馬鄰居老崔家的姑娘。

最近這些日子,她時常願意到老馬家來坐坐,有時候會送來一些瓜果蔬菜,有時候也會幫著馬嫂趕些針線活。

不管她什麽時候來,總是在蕭南風和老馬收工回來後才會走,隻是為了悄悄瞄上一眼她眼中的那個小風。

小風的身材高大,比老馬足足要高出一個頭,肩膀上的肌肉也有棱有角,實在是個好小夥。

據說這偏僻的地方,已經有七八戶人家的姑娘開始注意這位新來的小夥子了。

小風幹活很踏實,每天天不亮就早早起來,劈柴,擔水,等老馬起來後,他已經收拾好了運糞車,隻等著他手裏的煙鍋子冉冉升起一股股濃煙後,他們的板車就出門了。

他們要到每家每戶收糞,將門口糞桶裏的雜物一桶桶地倒進板車上的大糞桶,再推著板車到城外,與各個街道的運糞工集合在一起。

願意幹這行的人確實不多,但不得不幹,整座城市離不開這幫人。幾十個人中隻有兩三個是年輕人,其他的都是五十歲左右或者歲數更大的人的中年人。

在這支隊伍裏,小風就顯得獨特的多,他年輕,他個子高,他還那麽有力氣。

在過去,沒有人家的女兒會願意主動嫁給一個運糞工,但現在卻有了,小風來了以後就有了。

崔雲雲當然是其中的一個,她也年輕,比小風更加年輕,她漂亮,在這裏,她就像天邊最後一抹燦爛的晚霞般明媚。

很多小夥子都曾向她暗送秋波,但她卻都看不上,她的心裏住著一個人,那個人就是小風。

女人的心思很簡單,找個靠得住的男人就能過一輩子幸福的日子。

老馬家沒有錢,小風更沒有,崔雲雲主要還是看重了小風這個人,他靠得住,但凡眼睛不瞎的人都知道,他一定很靠得住。

因為他從來不會對任何一個女人多看上一眼,別人在談論女人時,他卻一直在幹活,汗水從他寬闊的背脊緩緩流出,黝黑的背脊在陽光的照射下就像一座可靠的大山!

沒有女人不喜歡像大山一樣的男人,他們可靠,他們偉岸,他們胸懷寬廣。

崔雲雲掀起窗角的時候,蕭南風正在房中休息,一天的勞作已經讓這個小夥子累得夠嗆,他脫去了肮髒的上衣,露出了高山一般的背脊,坐在一張斷了一條腿的板凳上喘息著。

崔雲雲的臉色刷的一下紅了,她不敢再看,但又忍不住多看上兩眼。越看心跳的就越快,越快就越想看。

“雲雲,你幹嘛呢?”馬嫂慈祥的聲音嚇得崔雲雲癱軟倒在了地上,又忙站起身來,撣了撣臉上沾染到的灰塵,紅著小臉低頭回道:“沒,沒什麽,馬嫂,我先回家了。”

說完話,頭也不回地從馬嫂身邊走過。馬嫂心中暗自一笑,蕭南風已經穿上衣服走了出來。

他還想問,馬嫂用眼神指了指背後的崔雲雲,笑道:“小風啊,你可真是有福氣的人,多好的姑娘啊!”

崔雲雲確實是非常好的姑娘,蕭南風的眼神也順著她的背影望了過去,心裏忽然也熱了起來,是啊,既然選擇了平凡的生活,那為什麽不讓自己擁有一個平凡的家呢?

多麽好的姑娘啊,閑下來也顧不上累就跑來為自己洗衣服,做飯,收拾屋子,何況她還那麽好看,這樣的妻子哪兒去找呢?

從那天以後,蕭南風也開始注意到崔雲雲,崔雲雲望向他的時候,總是紅著臉,蕭南風笑稱她是崔紅臉,崔雲雲一聽,臉更加紅了。

這一日,馬嫂笑著為蕭南風送來了一件新衣服,不是過年,本不應該穿新衣服,但今天卻與眾不同,今天是崔雲雲約蕭南風上集市的日子。

這是他倆第一次正式約會,即使他並不想打扮自己,馬嫂也要為他好好梳洗一番,至少換身行頭。

“小風啊,拿著這一吊錢,上街給雲雲置辦兩身新衣服,挑好看的,別想著錢。”馬嫂的眼角擠出了細長的魚尾紋,蕭南風鼻子有些酸,他接過這一吊錢,不知該說些什麽好,這可是老馬兩個月的工錢啊!

街道兩旁林立著各種各樣的店鋪,叫賣之聲不絕於耳,他們這樣的鄉下人是很少趕集的,一年活幹下來,手裏也餘不下多少錢。

家裏要再有個老人孩子的,根本就是負債累累,哪裏還有心思出來趕集。翠雲雲也不常出來趕集,所以她開心地在大街上轉悠著。

這也想玩玩,那也想碰碰,蕭南風兩手插在胸口,笑著看著她在人群中蹦躂著,冷漠的嘴角也開始露出一絲微笑。

“風大哥,你快來啊,看這裏!”崔雲雲拉著蕭南風的胳膊來到了街道一處空地,這裏有幾個耍把式的賣藝人,他們人手一把鋼刀,在空中上下翻飛地揮舞著,好生氣派。

不過在蕭南風眼裏,這些人不過是些三腳貓的功夫,真對敵起來,怕是連一招都接不住。看到這幾把刀,他忽然發現自己已經好久沒有摸刀了。

崔雲雲瞪大了明媚的雙眼拍著手,在陽光下,看著她天真的微笑,她撲閃著的大眼睛,蕭南風忽然覺得,崔雲雲真的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