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學劍

袁紹的能量確實很大,辦事速度也快。僅僅過了不到一個月,王越就被選入虎賁軍中。

王越一介寒門遊俠,能夠做到虎賁郎也算是出人頭地的好兆頭,所以在開陽門內開陽樓設宴邀請在洛陽的一幹好友。袁紹、許攸、伍孚、張胤、張晟等人悉數到會。

王越受了袁紹偌大的恩惠,感激有加,宴會上連連向袁紹敬酒。袁紹也不推卻,杯到酒幹,作風豪爽,讓王越更為激動。

其實這些時日以來,王越與張胤走得最為親近。對此,張胤也是十分驚訝,他一直以為王越會更加靠向袁紹,畢竟袁紹給了王越出頭的機會。不過王越本人卻認為,之所以有這個成為虎賁郎的機會,也是源於碰巧和張胤共同救下了蔡邕,他才認識了袁紹、許攸等人。加上王越與袁紹地位上的巨大差距,給了他莫大的壓力,而張胤卻不同,張胤寄居在盧植府中求學,為人又隨和,因此王越更願意與張胤交流。

張胤趁此機會,向王越提出拜其為師學劍術的要求,王越一口答應,卻不願意與張胤師徒相稱,兩人隻互稱兄弟。

連日來,或是王越到盧植府中,或是兩人約在郊外,王越悉心傳授張胤劍術。

王越的劍術得自異人,風格狠辣,招數樸實無華但卻簡單實用,沒有一絲多餘的花哨動作,與張胤記憶中後世的武術全然不同。

看著王越演練劍術,張胤心中感概:“這才是老祖宗真正的殺人術啊!此等劍術要是傳至後世,又怎能會讓日本鬼子和高麗棒子的所謂劍道猖狂呢?”

其實中國的武術博大精深,無論是在古代還是在現代,中國武術都是世界搏擊術中的佼佼者,絕不像張胤想的那樣孱弱,隻是中國武術最頂級的追求是人與自然的和諧,而單純追求擊倒對方乃是“下乘”,多被武者鄙夷,加之滿清王朝和近代中國的衰落,以及火器的使用,才造成了中國武術的沒落。

此時大漢還沒有“武術”的稱呼,拳腳功夫一般被稱為“角抵”,騎射、劍術、角抵等稱為“技擊”。武術正是起源於漢代,一般認為是始於華佗的“五禽戲”,至宋明清時期發揚光大。

張胤天資本高,又是用心學習,進步神速。張胤將此劍術與後世的軍中格鬥術結合印證,大有感悟,武藝大進。王越不禁對張胤感歎道:“不是某自誇,某自信某之天賦天下罕有,方能練成此技,不想兄弟著實不凡,頗有創新,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啊!”

張胤感到很慚愧,要不是那塊紫芒隕石,估計他也沒有這種天賦,隻得付之嘿嘿一笑了事。

不過比學到絕世劍術更令張胤欣慰的是,近來盧植除了繼續講授《尚書》等儒家經典以外,開始給他講授一些兵書戰策、行軍布陣之道了。這是張胤求之不得的事,畢竟亂世將來,軍伍之事才是生存的根本。

盧植才兼文武,文韜武略在大漢都可謂是巔峰之選,教導張胤軍伍之事自也不在話下。

盧植給張胤列了一個學習兵略的計劃,第一個要學的兵書竟然是鴻篇巨著《司馬法》,之後是《孫子》、《吳子》、《六韜》、《尉繚子》、《齊孫子》①,共六部書,後世武經七書竟居其五。其中任意一部書都值得用一生去研究,而盧植則要求張胤在三年之內讀懂讀透,而且不能耽誤五經的學習,可謂要求極其嚴格。張胤對此自然是不會反對,也沒有反對的理由,慢慢讀就是了。自此張胤每日習劍讀書,日子過得倒也逍遙。

二月初二一早,張胤收到家中一封來信。信是寫在帛布上。一封家書,諸人合寫,母親崔氏、姨母滕氏、乳母王蒲、弟弟張俊、妹妹窈兒每人都寫了一段。

信中幾位母親叮囑他用心學習,保重身體,家裏一切都好不用擔心;崔氏在信中還說讓他寒食節時到南陽祭祖,到時會讓張山到洛陽與他匯合;弟弟張俊說起自己習武讀書之事,稱自己武藝大進,已經開始研讀張胤最為推崇的《春秋左氏傳》了;小妹窈兒則說自己的豎笛和琴技都快要追上母親了,等張胤回去奏給他聽,還帶艾兒姊妹給張胤問好。

撫摸著這封家書,看著幾種熟悉的字體,張胤心裏暖暖的,雖然也許再也見不到親生父母了,但是這個時空下的親人對他很好,相親相愛,值得他敬重關愛。

張胤將家信整齊地疊好,收在懷中,出門招呼張晟。

張晟也收到了母親王蒲單獨寫給他的書信,內容無非也就是叮囑他用心學習、保重身體等話。張晟看完之後,就去後院給青獸和踏雪刷洗一番,準備大車。

東漢時二月初二還沒有“龍抬頭”的稱呼,不過也是一個極為重要的日子。此時北方地區正是陽氣回升,大地解凍,正宜春耕的季節。這一天,大漢天子效法周禮,舉行盛大的祭祀儀式,天子和文武百官要親自扶犁耕地,皇後要送飯給耕地的天子,以做表率,向上天祈求風調雨順,農事順遂,所以漢朝時二月二也叫春耕節。

當今大漢天子劉宏和宋皇後在洛陽城外祭祀親耕,洛陽百姓萬人空巷,幾乎全體出動。如今百姓對漢室仍有忠心,還沒像十幾年後黃巾之亂時那樣與朝廷離心離德。無數百姓湧向郊外,一是瞻仰聖容,二也要借機踏青遊玩。

張胤、張晟是要和師母張氏,以及盧慎、盧重、盧紈等人一起去郊外踏青。盧植是太學博士,要隨朝廷百官一起行動,自然就不能和妻兒弟子出遊了。

張胤和張晟騎馬跟在張氏母子的馬車兩側,讓車中的盧慎、盧重好生羨慕。盧植家庭並不算富裕,在太學中並沒有養可以騎乘的騎馬,隻有兩匹駑馬駕車,所以盧慎盧重兄弟也就沒有騎馬的機會。少年心性都是好動的,原來在涿郡老家又練過騎馬射箭,這盧氏兄弟二人見獵心喜,怎麽能忍耐得住。盧重幾次向母親提出要和師兄一起去騎馬,可惜張氏不允。

春耕郊祭是在洛陽南郊,離太學並不是很遠。張晟等人出太學後很快就看見了熙攘的人群,官道兩旁更有軍士守衛。

盧植妻張氏一看這種人山人海的情況,就提出折而向東,去白馬寺一遊。張胤等人也都無所謂,本來出來也不是為了湊熱鬧去觀瞻聖顏的,主要是為了出來散心的。

張晟很想射獵一番,可惜這洛陽城外沒啥好的獵場。北邙山中倒是獵物很多,可惜那是大漢皇陵所在,多有守衛,平常百姓又怎敢到其中射獵。

張胤等人一路上走走停停,直向白馬寺而去。

這白馬寺是漢明帝劉莊敕令而建,離洛陽城不過數裏。傳說漢明帝因夜夢金人,遣使西域拜求佛法。之後有印度僧人以白馬馱載佛經、佛像抵達洛陽,漢明帝躬親迎奉,遂敕令在洛陽雍門外建僧院。為銘記白馬馱經之功,故名該僧院為白馬寺。

張胤後世遊覽過白馬寺,不過那是後世重建的,跟此時的白馬寺大不相同。

路上張胤邀請盧重共乘一馬,把盧重高興壞了,騎在馬上興高采烈,路邊的景色在他眼中都增色不少。

張晟也願將踏雪借給盧慎騎,但是盧慎覺得母親孤單,還是選擇了待在車中陪母親。

白馬寺中遊人也不少,更有不少善男信女到寺中上香祈福。

張晟對寺廟全無興趣,留下來與趕車的仆人一起照看馬車和青獸、踏雪,張胤和張氏母子五人一起入寺內去拜佛許願。

這白馬寺是皇家敕建,香火鼎盛,其內頗有些摩肩接踵的景象,待張氏和盧紈上過香後,幾人趕緊擠了出來。

到得門外馬車處卻見張晟正在和一個年輕士子說話。這士子不過二十出頭,豐神俊朗,氣質儒雅,是個地道的美郎君。

見張胤等人走過來,張晟說道:“阿兄,這位張郎君找你。”

那士子自我介紹道:“我是廣陵人張紘,字子綱。見過憫農郎君。”說完拱手一禮。

張胤一邊還禮,一邊盤算道:“難道是江東二張之一的張紘嗎?恨奴是怎麽跟他相識的?”

“莫不是韓博士弟子?”

“正是!”

“幸會!幸會!早聞張兄大名,今日幸得一見。”

“憫農郎君之名才是如雷灌耳。”

這士子正是太學博士韓宗的弟子張紘,他跟張胤一樣,雖然不是太學生,但都拜太學博士為師,跟在博士身邊學習五經。張紘現今正跟隨韓宗學習《易經》和《歐陽尚書》。

張胤知道曆史上的張紘是有名的內政大才。來到太學之後,張胤對張紘也是頗有耳聞,原因是其師盧植曾提到張紘此人“與眾殊異”,並讚其“篆書佳”,隻是未曾見過麵。

按說韓宗和盧植同為太學博士,住處離得並不遠,張胤和張紘相遇的機會並不少。隻是由於張胤一心讀書,很少出外行走,所以今天二人還是初次見麵。

張紘與張晟並不認識。今日張紘也是跟著幾位好友出來觀看春耕祭祀,也是嫌人多嘈雜轉而來遊白馬寺,在寺門外偶遇張晟。張紘聽到仆人稱呼張晟為“晟郎君”,又聽到“憫農郎君”幾字,便猜到張胤等人應該也在附近,故而上前和張晟攀談了幾句,正見到張胤等人出寺而來。如今張胤張晟兄弟在太學的名聲可是響亮得很,被張紘明眼認出。

張紘與張胤兩人都是博學多識,驚才絕豔之輩,談話十分投機。張紘見張胤等人似要返回太學,便執意也要跟著返回。張紘到寺中尋朋友告知一聲,然後邀請張胤到自己的車中說話,一同回返。張胤的座騎青獸就便宜了盧重一人。

到得盧植的小院門前,張胤拉著張紘的手道:“大兄,真有經天緯地之才,與大兄相談,受益良多。”

張紘說道:“賢弟才思敏捷,拙兄不及也。”

張紘拍了拍張胤的手,又道:“拙兄一直有個疑問,還請賢弟不吝賜教。”

張胤道:“大兄何來此言?不知大兄有何疑問?小弟定知無不言。”

張紘看著張胤的眼睛,說道:“去歲冬至日,有人在盧博士院中吹奏豎笛,其曲新穎,技法高超。可是賢弟所奏?”

張胤略一尋思,點點頭道:“冬至日,正是小弟才來洛陽不久,見大雪想念父親,吹奏了一曲《長相思》。大兄如何知道?”

張紘微笑不語,搞得張胤有些莫名其妙。

張紘不再逗張胤,朗聲說道:“那日我正出來看雪,路過此門前,聽到了那首曲子。開始我還以為是盧博士吹奏的,不想竟是賢弟的神技。我就說呢,未曾聽說盧博士喜好此道……嗬嗬……天已不早,我回去了。賢弟也請回吧!”

張胤說道:“此是盧師府邸,未經允許不便邀請大兄。改日若有機會,定要再聽大兄教誨。”

張紘哈哈一笑,拍了張胤肩膀一下,轉身上車而去。

張胤看著張紘的馬車,心中暗道:“不愧是留名史書的人物,果真是名不虛傳。異日若有機會定要將他攏到自己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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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①:即《孫臏兵法》,古稱《齊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