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 少量活計引爭搶
老人們走了,又來了更多人,嚷嚷著要見柳太公。太公有些納悶,“什麽人在呼喊,都進來說話。”
莊子上幾乎所有壯勞力都來了,一群人拱手行禮,“太公。”
“天色不早了,你們找老夫何事?”他們的眼光看向李晟,李晟自是明白,這些人是來找活兒的。
前些天停工的時候,他們就求過,李晟已無錢支應工錢,他們隻能黯然離開。如今,看著柳太公帶回大批物資,他們覺得機會又來了。
“太公,你們家還招工麽,俺們有大把子力氣,絕不偷懶。”李晟在柳太公身邊小聲道,“翁翁,前些天挖池塘,請的他們。每天二十文,管兩頓飯。”
柳太公擰了擰眉頭,這條件太優厚。若長期有活兒幹,可比種莊稼強多了。難怪莊戶門要上門求活兒。
“瞎胡鬧,你們家的田地都耕好了麽,不緊著春耕,下半年想餓肚子?”
為首的莊戶道,“太公,春耕用不了多少時間,就是家裏的婆姨都能夠操持,我們賺點兒錢,好度過荒年。”
這樣的賺錢機會,可說是絕無僅有。平時閑的時候,也就去大山裏碰碰運氣。大山裏有猛獸出沒,哪裏有做工來得安全。
這必然是一種全新的生活方式,柳太公有些不明白,“這,你得問他,現在,柳家是他當家。”
人就是最大的財富,有人,就有發展。李晟看著他們眼裏的光芒,點了點頭,“我們家確實要招工,現在銀錢也夠了。不過得緩上幾日,你們先把田地耕好,到時候,管家會通知你們。”
吳管家朝著他們點了頭,這一些人,他不看著的時候,也不會偷懶。勤勞誠實,可堪大用。
莊戶們滿意地走了,院子還有吵雜的聲音,“太公,太公,我們要見太公,你們憑什麽不讓我們見?”
柳太公已見怪不怪了,“柳毅,你去看看,究竟怎麽回事兒?”
那若有若無,求饒的聲音,讓人聽著側目。
柳毅走回來道,“爹爹,是謝家莊的人,他們想要見您,莊上的人不讓他們見,所以在外麵吵了起來。”
上一次招工,莊上的人不怎麽配合,人手不夠,吳鐵柱去河對岸找了兩個人。這兩個人嚐到了甜頭,周圍的人也羨慕著。見柳太公帶回這麽多物資,同樣覺得有了賺錢的機會,也是來找活兒的。
柳太公倒是詫異,“歸一,你在這裏,他們怎麽過河的。”
這個時候溪河的水深著呢,除了李晟前身這樣的傻子,誰會忍者寒冷去淌。
“物資運完之後,這些人就乘船過河了,隻是想不到,他們這個時候才找來。”
柳家莊的莊戶還真是團結,居然讓他們繞了這麽久,才摸到柳家門口,而且還沒有辦法進門。
活兒隻有那麽多,柳家莊的人當然不能讓外人占了便宜。上一次找了兩個“外人”,就讓莊戶們大為嫉妒。
李晟冷哼一聲,“咱們莊子的人還真有些能耐,鐵柱哥,你去將他們都帶進來。”
吳鐵柱的不安,李晟看在眼裏,他快速出去,將那四個人帶進來,其中有一個老人和小女孩。
一進院子裏,他們就對著柳太公,跪在地上,弄得柳太公有些迷糊。
他們身上的泥土,還有臉上的傷痕,說明,來這一趟確實不容易。柳家莊的人不僅阻攔他們,還發生了輕微的爭鬥。
“求老太公,給我們一條活路。”
“都起來,有話好好說,咱們柳家可不興跪拜。”膝蓋是用來打彎兒的,不是用來跪的。真正的尊敬來自於心裏,可不是這些形式,最瞧不起的,就是磕頭蟲。
吳鐵柱將他們拉起來,在有些昏暗的院子裏坐定。李晟問道,“什麽事兒這麽著急,明天說不行,這麽晚了,還帶個孩子。”
那女孩凍得有些哆嗦,估計餓的不行,眼眶裏淚珠閃爍。
老頭兒弓著身子行禮,“您就是晟哥兒吧,這關乎我們的活路,我們不敢有一刻耽擱。”
“你們的活路,來我柳家莊幹什麽?”柳太公有嚴重的地域性,譬如自己發了財,分給這些戰友的家屬,那是天經地義。可要是去周濟別莊的人,他可不會幹。
也不是說自私自利,哪怕當官的,也隻管自己管轄的一畝三分地。除非是宰相,要管理所有的大事兒。可即便如此,還是有所傾向,人是有私心的動物,一般人無法超越。
老人竟然無法回答,這年頭,招工,也隻是在本莊找勞動力。以農業生產為主的莊子,哪裏有多少就業的機會。就是散工,也十分難得,而這些,自己莊子都能夠消化掉。
若是柳家莊的人肯全力支持李晟挖池塘,十幾個人,根本不需要去外莊找,說到底,還是他們小瞧了李晟。
“這麽晚過來,還沒吃過飯吧。”
老人眼裏的淚水滾滾而下,旁邊的小孫女也跟著一起哭。柳太公隻是皺眉頭,妻離子散,賣兒賣女的事兒,他見得過了,雖然唏噓,也不再有什麽波瀾。
“好了,我找你們進來,可不是要聽你們哭訴的,既然沒吃飯,就先吃了飯再說。吳嬸兒,把冷菜冷飯熱熱,讓他們對付著吃一點兒。大人餓一餓沒事兒,小孩子可別餓壞了。”
院子外麵,偷聽的莊戶不在少數,一聽這話,就有些騷亂。
他們本以為柳家連他們見都不會見,可招進了院子裏,也以為會很快趕將出來,誰知道,李晟還要給他們安排吃食。
在夜幕下,有人叮囑,有人領命,有人散去。
吳嬸當即點頭,這樣的孩子著實可憐,“小妹,過來生火。”
今晚上的陣仗,讓李父有些憂慮,一個個都提心吊膽。誰能想到,李晟剛接手,就要做出一些改變來。就連程辰晨也在懷疑,莫非這小子真是高人弟子。
“爹,冷了,這油燈的亮度不夠,您去燒一隆火吧,可不能凍著。”
桌子撤下去,人們自發地去搬椅子。在柳家院子裏,擺了一路。火燒的很大,驅散了黑夜的寒冷,卻驅不散院子裏的詭異。
眾人看著此間的主角,十歲的布衣男孩正襟危坐,一點都沒有慌亂地跡象。火苗劈劈啪啪炸響,跟著人的心跳動著。
“鐵柱哥兒,去叫莊戶們都進來吧,外麵冷。”
莊戶們依言進入了院子裏,院子容納一百多人,倒不顯得擁擠。
剛剛離去的老頭,又馬不停蹄地走了回來,看著這個架勢,就知道情形有些不妙。他們是被後輩請回來的,關係到本莊的利益,由不得不上心。
同時,他們又感到了憤怒,鄉人宗族不照顧,反倒是去便宜外人,真是腦子壞掉了。
腦袋壞掉的,當然不是柳太公,是李晟,這個十歲的高人弟子。
柳太公已從首座,轉移到左手邊的位置上,而李晟坐了首座。
簡單的飯菜,很快就做好了,李晟揮了揮手,吳鐵柱將他們四個人勸到正堂吃飯去了。
飯菜很香,除了小丫頭,其他人都沒胃口。柳葉兒好奇地看著和自己一般大的姑娘,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院子裏的人越聚越多,不少人手裏還拿著鋤頭,木棍,這更是讓屋內的謝家莊人憂慮。
柳慧沉聲道,“你們用飯吧,有二弟在,他們不能拿你們怎麽樣。還有,你們怎麽不私下來找他,這樣來,很危險。”
身上的傷,讓這些人眉頭皺起,老頭皺著眉頭,“小娘子,關係到活命,不能耽擱啊,現在,柳太公不管事兒了麽?”
在心裏略作比較,柳慧便轉頭支持李晟了。太公掌管柳家數十年,也就那麽樣。李晟醒來後,柳家的變化很大。
雖然她不耐煩這些小雞小鴨,但隻要它們都長大了,就是一筆財富。累點兒苦點兒沒什麽,隻要有盼頭。
周陽進入院子,說的第一句,就讓所有人為之振奮,“太公,晟哥兒年幼,尚不懂宗族情義,實在不能當柳家的家,您還是把擔子挑起來吧。”
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們,沒有什麽比親戚關係來的靠譜,這是這時代人的覺悟。你連宗族鄉黨情義都不顧,還憑什麽來當家長。
李晟也不惱怒,反問道,“周爺爺,請問,我這柳家家主,管的是我這柳家八口,還是整個柳家莊?”
一句話,讓氣勢洶洶的周陽不知如何回答,洶湧的氣勢為止一滯。
管的柳家八口,那人家將活兒給誰,自憑喜好。管的柳家莊,那麽柳家莊所有事務,都要聽憑安排。三個老頭剛剛擺脫李晟的控製,贏得了自主權,又怎麽可能傻傻地讓一個十歲毛頭小子指手畫腳。
可這豐厚條件的工作,實打實的,是謀生的福利。讓外莊人插手進來,心有不甘。
院子裏突然的冷場,靜地有些詭異,火苗劈劈啪啪,映照出眾人臉上的為難。
李晟轉過頭,繼續問道,“翁翁,你說,我是隻管咱們家,還是整個莊子都管?”
“當然是整個莊子都要管。”當年帶出的柳家莊子弟兵,大多犧牲了。統轄的殘餘隊伍,就在柳家莊安了家。正是有了感情,虧欠,才不遺餘力地無償幫助他們。
十裏八鄉,乃至整個大寧朝,都鮮少有這樣的莊子。莊戶們還保有地契,擁有自主的耕地。
若是柳太公心黑一點兒,不知有多少次機會,將這些地契歸於自己名下。
現在李晟迫切要的,就是這些地契。要發展,動土是必須的。可一旦有人看到有利可圖,別管是不是親人,都會狠狠敲上一杠子吧。
若不是故土難離,這裏是柳太公生活幾十年的地方。隨便搬一個地方,到哪兒不能發展。
“太公,你瘋了,你讓他瞎折騰,我們還要不要活。你知不知道,尤裏正都來過一次,說我們莊子春耕不力。”
周明義憤填膺,李晟也是怒火難忍。尤裏正一來,隻是罵一句,自己吩咐的事兒自動停工,如果是這樣,他還發展個屁啊。
劉毅拉著周明,示意他不要激動,“太公,晟哥兒的確年輕了。”
“這麽說,我隻能管自己這一家子,那麽大家都請回去吧。”
李晟站起身來,開始送客。不是他要將矛盾激化,這些莊戶還真是無法無天,直接動上手來了。屋裏有一個人走路一瘸一瘸的,估計傷了腳踝。
有莊戶站出來,“晟哥兒,憑什麽將我們的活兒,交給外人來做。”
“你們的活兒?”李晟提高了喉嚨,聲音都有些變形,“這是我柳家的活兒,你給我搞清楚了。外人?我們是哪裏人,他們是哪裏,都是開陽人,何來外人之說?”
程辰晨深有同感,說白了,大家都是大寧人。
從來沒有發現,一向和氣的晟哥兒,也有這樣盛氣淩人的時候。
“還打架,阻攔人家,你們的本事兒真不小哦。”這話聽得內堂裏的人熱淚盈眶,在柳家莊死皮賴臉待這麽久,都是值得的。
“你還是不是柳家莊的人?”
群情激奮的年輕人,這樣狂妄地問道。李重丙臉色難看,李晟的臉上卻泛著冷笑,真是看不出,柳家莊的人還真是這樣的厲害。
“李丙,當年要不是太公收留你,你早就餓死了。”
柳母從內堂衝出來,厲聲吼道,“吳能,你給我滾,滾,滾,你們統統都給我滾。”
這嘶聲竭力地吼叫,嚇了眾人一跳。臉色難看的李丙,扶住柳母,眼淚熱淚盈眶。院子的氣氛已詭異到極點,柳太公同樣怒吼道,“都給我滾,一群沒良心的東西,滾,都給滾。”
太公發火了,人們安安靜靜地離開。
輕而易舉得到的東西,沒有人會感激。他們已經習慣了柳家的照顧,並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
我餓的時候,你給我一張餅,我會很感激。但你每天給我一張餅,我就覺得理所當然。若是有一天,你不給我,給了別人,我就會覺得你拿我的東西,給了別人。
柳家莊的人,現在就是這樣的一種心態,所以極度排解外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