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碎石

小溪的攔水壩施工進展很順利。得益於設計的傻大粗笨的風格,施工難度很低:大量的碎石被用藤條包住,嵌入樹樁和枝條之間,穩穩地將溪水攔住了。

而更多的石塊泥沙和樹幹被繼續堆高後,終於將水位推高到了五六尺高的高程。水流從壩頂漫堤而過,在壩的另一側形成一座水流破碎的人工瀑布。

經過幾天連續地重複地堆積,壩體已經足夠紮實到抵抗水流的衝擊:當然,若是爆發山洪,那也隻能任由一番心血,隨流水了。

而另一個關鍵工程:水舂,並沒有緊挨著壩體,溪水從水壩過來,需要經過一段木質的引水渠。才會達到水舂處。此刻,水舂還沒完工,由兩根杉樹紮在一起而成的舂杆,因為缺少配重,耷拉著趴在地上。而它所需的配重,便是羅杆子做的那個腰眼處開了洞的大木桶。

隻是,木桶太大了,隻能再拆成木板,在現場進行組裝。

羅杆子帶著幫手按照王延興的要求拚裝水桶,等水桶拚好後,舂杆也架好,隻是,這東西雖然是完工了,可看上去,當真不怎麽能入眼:兩根杉樹才伐下來不多久,沒有陰幹,枝椏也隻大概清理了一下,還有許多凸起。簡單地用橫梁穿了下麵,架在樹杈子上。小頭被並在了一起,上麵穿了個硬雜木做的舂頭;大頭這邊叉開,這腰眼上開了洞的木桶便掛在這裏。

沒人能看懂這……這算什麽玩意?羅大牛也不明白,在過去的這些天,羅大牛帶著一組人被王延興呼來喝去,做這做那,到頭來,就是弄出這麽個玩意?他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太傻,要知道,那個水舂,是無論如何,都沒有人能踩得動的……

太大了!單是兩根杉樹就有上百斤了,還有個幾十斤的舂頭呢!而在後麵再掛一個水桶……往水桶裏灌滿水倒是夠重了,可抬起來之後呢?再一瓢一瓢地舀出來嗎?

心裏有事情沒想明白,便覺得心裏有些灰暗。不愛往人堆裏去,便退回到坡上,卻看到有幾個牙兵探頭探腦地往這邊來。

“他們想幹什麽?”羅大牛心裏一陣警醒,抄起手頭的扁擔就攔了過去,大喝道:“你們想幹什麽!”

為頭的牙兵正是那個胡老二,鄒磐讓他盯著點王延興,他不敢抗命。可是要讓他靠近了看,卻又不敢:張四麻子被那小道士抽了一佛塵之後,就不停地打擺子,那活生生的例子的教育之下,胡老二不敢造次。到了礦場,不敢走太近,遠遠地看著王延興在溪澗裏擺弄什麽,心裏盤算著怎麽交差的話,就遇上了羅大牛。他臉不改色,早就編好了說辭:“小郎君,誤會!某等是刺史派來護衛衙內的,現在衙內來礦場,某等自然要來保衛一二!”

“護衛……哼!騙鬼呢!”王衙內跟牙兵不對付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事。王衙內怎麽可能會讓這些牙兵護衛自己?竟然用這樣的瞎話來哄騙自己,真心可惡!說著,舉起扁擔就要打。

“郎君莫要動手!某等真的是刺史派來護衛衙內的呀!你問衙內!衙內自然是知道的!”胡老二挪了挪腳步,輕巧地躲開羅大牛毫無章法的扁擔。他說的自然不假,他們之所以會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確實是護衛王延興的名義過來的。隻是在這裏具體幹的什麽事,那卻是鄒磐的事,跟他胡老二有何關係?

羅大牛哪肯相信,準備拿扁擔再打,他這幾下子,在牙兵眼中毫無威脅,卻又不方便還手,隻能各自避開,一起辯解:“小郎君啊!某等確是過來護衛衙內的!你去問問衙內便知!”

坡上還有其他人,聞聲趕來的其他軍戶見狀,也勸道:“大牛!你打他們,他們也沒有還手,帶他們去見見衙內,就知道他們是不是在騙人了!”

羅大牛抽了好幾扁擔,一個人都沒抽到,反倒是扁擔磕在地上,反震得手生疼。隻好收了扁擔,不過依舊怒道:“不行!我看你們這幾個人,賊頭賊腦的!就不是什麽好東西!”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他聽到後麵人群在大呼:“起來了……起來了!”

什麽起來了?回頭再往溪澗裏看去。因為有樹的遮擋,看得不太真切,可分明的,那個杉樹舂的舂頭,竟然翹了起來!誰有這麽大的力氣?那個道士在施展法術嗎?

轟……杉樹舂的小頭竟然被翹起了足有一丈高,然後應該是大頭卸了力,便重重地落下,舂入早已放了一半深度礦石的坑中,發出巨大的撞擊聲,碎石飛得到處都是……

那木舂剛落下去,不多久,竟然又慢慢地抬了起來,隨後又落了下去,再次發出巨大的撞擊聲。

顧不得後麵跟著的牙兵,羅大牛跑著下了山坡,跑過去一看,這才發現,原來不是哪個人把杉樹舂踩了下去,而是他們在杉樹舂後麵裝了那個大木桶!

正如他所想到的,通過引水橋,引了水壩裏的水,灌到木桶中。

水流很大,也就是幾十個呼吸的功夫,就給木桶放了一大半桶的水。便是這些水的重量,慢慢地把杉樹壓了起來。

而接下來的事,才是最讓人驚奇:當舂頭舉起後,這邊水桶的水也快要放滿了,就在此時。

嘩……一桶水竟然一下反倒,就全倒了出去。大頭失了重量,那頭硬雜木做的大衝子,也就重重地落下來,再次舂入下麵的放滿了礦石的坑中。

然而,才舂了幾下,王延興竟然讓人關了水門,不再接水。還讓人用藤條筐裝了石頭綁到衝頭一邊的杉樹上。

吩咐人做完這些,王延興照例用木炭條在石板上一邊畫,一邊解釋著什麽,聽眾自然就是呂奇。

王延興老師講的是杠杆的原理。告訴他們,何為力,何為力臂,何為扭矩;同樣地,他把這一切統統成為天道的一部分。在現實麵前,呂奇哪怕心裏充滿疑惑,也不得不接受了王延興的講解。而接下來,王延興用計算式,描述受力模型的時候,就讓呂奇抓瞎了,他學四則運算才不過幾天,九九表還沒背熟呢!

然而,作為一個實用的東西,一個簡單的一倍力量配備三倍的力臂,相當於三倍的力量配備一倍力臂的效果的簡單描述肯定不夠了,需要再考慮水桶翻倒後舂頭的速度、加速度分析以及整個機構破損分析的時候。呂奇感受到了深深的自卑……這個,數、理之間所蘊含的天道,不是這麽簡單的啊……

不知道,繼之是如何悟透其中關竅的……

這邊在講課,那邊已經加好了配重,又將活動點用藤條加固,再次開始放水。

又是轟的一聲,再次舂在了礦石坑中。

之後,又反複試驗了幾次,這卻不單是要將配重調整到盡可能合適的程度,還要考慮到整個機構的壽命問題。

當然,如何提高這些東西的壽命,回頭再說了。

呂奇深以為是地點了點頭,王延興也不知道他是在不懂裝懂。還是真的懂了。不過,對半吊子的哲學研究的人士來說,認識到這個層麵,應該也就夠了。

然後,每隔一陣子,就把水門關一次,用木架子將杉樹舂架起來,用耙子扒拉扒拉,檢查礦石的碎裂程度。

這裏的礦石基本上是褐鐵礦。這種含鐵量低下的礦石,不對現代鋼鐵工業的胃口。卻是王延興喜歡的:礦質酥鬆,容易破碎。

舂了一陣,石頭大多被舂碎,灰色的雜石,因為質地較硬,依舊保持較大的顆粒,雖然大小不一,不過上麵的鐵礦部分卻是被較好地剝落了下來。每次衝下再提起,也起到了攪拌的作用,將粗大的雜石帶到上層,鐵礦基本上被舂成了粉,落在坑底。

羅大牛被這傻大本粗的機構一打岔,把胡老二都給忘一邊了,直到王延興吩咐人將衝頭架起來,檢查礦石碎裂的程度,才想起來自己還抓了幾個俘虜。領著胡老二幾人來到王延興跟前。

胡老二也被這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兩棵足有三丈的樹,還吊了個明顯不輕的舂頭,就這麽被輕輕巧巧地舉了起來?那坑裏放了起碼有兩三擔的礦石,被這大舂頭三下兩下就敲碎了?衙內身邊那小道士,到底是有什麽法力,竟然有此般力量?張四麻子挨的那一下不冤啊!

王延興饒有興趣地看著夢遊狀的胡老二:“胡老二,聽說,你們過來護衛某?”

聽到王延興疑問,胡老二回過神來,苦著臉說道:“衙內啊!確實是刺史之命,命鄒都頭和某等護衛衙內的,這,衙內你是知道的啊!”

“某在泉州的時候,確實是有這麽一說;到了小溪場,某還當你們已經忘了……忘了就忘了吧,回了泉州再記起來也無妨!”王延興輕蔑地笑了笑,揮手準備讓胡老二滾蛋。

“不!不!不!某等沒有忘,胡二豈敢忘,都頭日夜都教導某等,時刻記得刺史之命,要護衛衙內護衛得周周全全的,隻是那張四麻子擅做主張,傷了和衙內與都頭間的和氣,都頭已經狠狠地懲治了那該死的麻子!”這些也都是事先想好的話語,當然,誰信誰笨蛋。

這種毫無誠意的姿態自然不能讓王延興滿意,與其讓他們裝模作樣地護衛,還不如將他們趕走了事,橫著眼睛看了他一眼,清了清嗓子,正聲說道:“鄒叔的心意,延興自然明白。胡什長如實回稟就是。”然後話頭一頓,變回正常的嗓音:“胡老二,該看的,你也看了,給某滾,少在這裏礙眼!”

聽到王延興放狠話,胡老二大概也是早有預料,不管不顧地低聲哀求道:“衙內!求求你!讓某等跟在身邊吧!某等職責所在,不敢擅離。”他說得語氣真切,可一雙眼珠子卻掃來掃去,哪裏有一點悲意。

這家夥,看不出來,還是個牛皮糖啊!是打定主意要賴在這裏了。王延興有點想要呂奇出手的想法了。這時,孟鹹卻接過話頭,對王延興說道:“郎君,胡什長能盡忠盡職,乃是有一無二的忠心將士,不如直接上書刺史,讓他做郎君的親隨護衛,如何?”

這怎麽可能?這可是直接搶鄒磐的人,是撕破臉皮的事,怎麽能幹?王延興剛要出言否定,話到嘴邊,才懂了孟鹹的意思,說出來的話語,已經是另外的意思:“長求言之有理!某今日回營地之後,定當先與鄒都頭說明,胡什長的心意,想來,都頭與某情深,當會成全了胡什長的心願……”

“啊……”那不變成他胡老二叛鄒磐改投王延興了?不管事情成於不成,都要被鄒磐往死裏收拾,連忙分辨:“不是這個意思!衙內!某等不是這個意思!”

“不是這個意思?某非你們是看某年少,戲耍某?某倒是要問問你們都頭,是個什麽章程!”王延興重重地一哼,丟下胡老頭轉身就要離開。

這要讓王延興走了,下次再想貼上去,豈不是更難了?胡老二趕緊向前,撲通一聲就趴地上,雙手抱住王延興還沒提起的腳,鼻涕眼淚一把全出來了,大聲嚎道:“衙內……您就行行好,讓胡老二護衛您左右吧……”

這人要是不要臉來,還真是難對付!如果他想強來的話,呂奇一隻手就能將他對付了,可他這樣趴地上哀求,卻不好用腳去踹。王延興隻好停下,歎了口氣:“你再這樣,某就算不去問都頭要人,都頭也要將你趕出來了!”

胡老二趕緊止住怪嚎,卻不鬆手:“您答應啦?”

“答應……”答應就怪了,王延興當然不樂意有個無趣的尾巴跟著:“某跟你說!胡老二,你隻知道要護衛某,卻可知道,該如何護衛?”

“這倒是不知……”胡老二一愣,他自然是知道如何做這護衛之事,卻不知道王延興是什麽意思:“請衙內明示!”

王延興信口胡謅:“護衛,護衛,一為護,二為衛。兩者是不同的!行軍打仗,兩軍相接的時候,攻擊手段,先以弓弩箭矢,再為貼身肉搏。護衛也是一樣,護者,是防遠處的弓弩;衛著,才是貼身侍衛。你們是牙兵,自然是弓馬嫻熟,你們就承擔這護字的職責,去離我一箭遠的地方呆著,防著在這個範圍內有沒有人朝我射箭!”

哪有這樣的歪理?可胡老二卻不能所王延興的錯了。連忙又說:“啊……胡老二想當衛……”

“哦?胡老二,你是覺得你的武功勝過呂道長了是吧!要不要跟呂道長過兩招,展示一下你能當衛的能力啊?”王延興笑眯眯地問道。

跟呂奇過招?打死胡老二也不敢啊!要不是怕了呂奇,何苦要趴地上做小人?可誰知道,這護衛還分兩等,如果是要近身,就得跟呂奇過招……

看到呂奇也往這邊看過來,胡老二腦袋裏就浮現起張四麻子那止不住地流哈喇子的歪嘴,身上直哆嗦,趕緊鬆了王延興的腳,飛快爬起身來:“胡老二不敢勞動呂道長貴手……胡老二這就去護……這就去護……”

把胡老二和他帶著的那些牙兵趕走,又停水看了兩次,第一舂的石頭也搗得差不多了。

先把雜石取出來,用簍子裝了倒在水壩壩體上,然後把下麵的鐵礦沙收集好,剛下去的百來斤的礦石舂下來的鐵礦沙才三十來斤,也不用筐裝了,用袋子裝好。而無用的雜石,則被傾倒在水壩的壩體上,繼續加強壩體的強度。

緊接著,重新將礦石填到坑裏,打開水門,重新開始舂。

又是一輪下來,按照王延興的要求,孟鹹也把每個步驟的時間長短線畫出來了:一次所需的礦石原料,從堆料場搬到填料坑,需要搬運五趟,耗時兩刻;填料和舂石頭,需要一個時辰;把碎石和礦石沙子清理出來需要一刻;再將碎石堆到水壩上和將礦石用袋子裝好,需要兩刻。也就是說,如把軍戶當機器的話,一個人就能照看好這台石舂。然後再加上砍藤條和把礦石從礦場運到滑道的工作量,再加一個人就能幹得了。

王延興把羅大牛叫過來,將這時間圖和安排跟他說了說,然後再要他安排作業,這小子竟然當真就隻安排兩個人。

還真是個稱職的工頭!王延興一愣。他沒有直接否定羅大牛的安排,隻是反問:“如果有人生病了,怎麽辦;還有,這樣安排的話,可要整天地幹活,沒有休息……”

聽到王延興這樣反問,羅大牛卻很愕然:“生病了也得幹活啊!要幹活就是幹活,還管歇?!”

也是哦!在大天朝都還有那麽多的血汗工廠,更何況是這個時候呢?

王延興無趣地搖了搖頭,準備離開,卻聽到剛剛被趕到一旁去的胡老二他們在遠處又鬧出一陣響動。

聞聲看去,卻見那三個牙兵竟然截了四個山民,橫刀都抽了出來,胡老二紮呼呼在嚷嚷:“打獵!打獵有賊眉鼠眼地往人身上瞄的嗎!某看你就是銅鑼寨的賊人!怎麽,想襲擾某家衙內!”

被一眾牙兵圍住,那些山民竟然也不怕,為首的是一個長得相當壯士的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大聲分辯道:“你某要血口噴人!某等就住在上麵的龍壽村,你們置在溪水中的事物驚了某等的獵物,某等才過來看看!”

“被某發現了便說是驚了獵物,沒被發現,你手中的箭,怕是要射出去傷人了吧!統統拿下!”胡老二才不管你是不是當真是山民,他剛受了氣,正想找個人撒氣呢!

陳彤和胡茂聽命,便提了橫刀向前,哪想到那幾個山民也不是吃素的,不用吩咐,便退後幾步,靠到一起,將手裏的獵叉木棒抄在手中,將準備靠近的牙兵逼退。而且,動作極有章法,陳彤他們竟然一時不好下手。

這可不是什麽普通山民該有的水平啊。

這胡老二又在搞什麽幺蛾子?王延興快步走了過來,卻發現,那些山民竟然有兩個還跟王延興打過照麵。就在從鐵做到礦上的那條小路上。他們住的龍壽村,的確就是沿這條小路往山裏走,這些天,上山或是下山的時候,就遇到過,其中有一個叫杜二的,就是那個為首的年輕人,跟羅大牛還有幾分熟識,知道他姓杜名子騰。

嗯……這名字好記,肚子疼……

王延興便第一次就記住了這個頗有幾分傲氣的小年輕。既然知根識底,應該就不是賊人,大聲將牙兵叫住:“住手!胡老二,讓你的人退下!”

牙兵們見王延興發話了,忙依言退後幾步,刀尖朝下,卻依舊站定在山民的幾步遠的地方,那幾個山民也是同樣警惕地握住手中的武器。等看清楚了王延興和羅大牛也過來了,才稍微放鬆一點。

快走幾步,到了跟前,王延興再跟胡老二說道:“都散開吧!這幾個人某認識,確實是龍壽村的住戶,不是銅鑼寨的歹人。”

“既然衙內擔保,那便算了。”胡老二揮了揮手,牙兵們才徹底退開,卻依舊將山路占住,不讓山民離開,顯然,牙兵們對這些人依舊心存疑慮,胡老二也對王延興說,“衙內!某看他們進退極有章法,不像是普通山民,衙內可不要被他們騙了。”

王延興笑了笑:“這幾十裏外就是銅鑼寨,哪家哪村不結寨自保啊!他們有些武藝也是正常,不必多心。”他說也是大實話,這個年代,全國範圍內都是亂賊遍地,泉州也不例外,山裏有山賊,沿海有海盜,離這裏最近的山賊窩叫銅鑼寨;是一處地勢險要的山寨,裏麵老老小小全算上,可能得有三、五百號人。其中,能下山劫掠的青壯,足有百人以上。這規模可不小了。

雖說不敢硬闖有大兵防衛的城鎮,卻不時騷擾防衛力量比較空虛的村寨,連駐在鐵做的軍戶都要建土樓以防賊,更何況是山民了。

隻是,尋常結寨自保的山民固然有些武藝,可像這幾個山民進退的步伐,卻分明是正規的行伍操練的結果。王延興沒有第一眼看出來,聽了胡老二的話,才注意到。不過,如果是那樣,就更加不合適輕舉妄動了。

他站在胡老二身邊,對杜子騰拱了拱手說道,“杜郎今日收獲如何啊!”

杜子騰也將手裏的獵叉放下,拱了拱手:“若是沒有這些人礙事,定是能獵幾樣大的,現在嘛,喏!”說罷,讓身後的人將背後背著的獵物擺出來,隻是三五隻兔子、雉雞之類的小型獵物,收獲的確是一般。同時,也有跟牙兵們證明自己的確是在打獵的意思。

見狀,胡老二也不好再追究什麽,再揮手,讓開山民的路。

事情到這裏,基本上就是解決了,王延興也順著話頭說道:“哦,今日時候還早,杜郎再轉轉,應到能獵到野豬、鹿;若是杜郎獵物充沛,某還在想,能不能找杜郎買些肉食呢!”

那杜子騰卻不願意客氣,一口就回絕了:“某打到的肉食都得交由家慈分派,衙內要吃肉也簡單,這山這麽大,衙內自己去獵了便是!”說罷,領著其他幾個人,頭也不回地走了。

見這家夥這麽不給麵子,胡老二騰地一下,火就上來了,恨不得當即就抽刀子了——也不知道是真生氣還是裝模作樣——王延興卻壓住他的手,不以為意地說道:“無妨,讓他們走!”

“此獠著實可惡!衙內何不讓某將其拿下!”胡老二狠狠地說道。

“某不以言語罪人,況且,他說得也沒有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