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求教

王延興出了校舍,沒有直接回刺史府,他趕走了兩個堂弟和孟鹹,隻帶著劉伴興在校舍後院外的街道上閑逛:他還是不放心,徐寅到底會不會拿著那張寫了實事求是的紙去王潮那裏告狀。

等了一氣,沒見有動靜。便在街上閑逛,劉伴興跟在後麵就納悶了,看王延興始終在街上走來走去,眼睛又時不時朝州學後院門瞅兩眼,憋在肚裏的話,憋了半天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大哥兒,今天可不是看上徐家的小娘了吧……”

“你個狗頭!亂編排什麽呢!”王延興不禁啞然失笑,一巴掌拍劉伴興後腦勺上,“某像這人嗎?”

劉伴興不敢直接回答,可臉上的表情分明就是一個像字!

“算了,跟你說吧,某是想看看,徐夫子會不會去找阿郎說今天的事情……”王延興說道。

劉伴興隻知道辱及聖人應該是個大錯,可到底有多大的罪過,卻也不明白,但是見大郎君如此緊張,想來很嚴重,立即也緊張了起來:“那要不靠近點去看看?”

“靠近點也是看不清,離遠點也是看不清,靠近點幹什麽?真當你家郎君是去看徐小娘的呀!”王延興不滿地回了一句,不過劉伴興的這個提議倒是給他提了個醒,“不方便靠近,不如直接進去找他!”

劉伴興想想覺得也是,不過轉眼又擔憂起來:“啊!大哥兒!你就這麽去找徐夫子說要他不要去告訴阿郎?不怕被打出來啊!”

“傻啊!某去看看夫子是不是真的有什麽事情,看一眼就走,就算當真遇上夫子了,某不會說,是要請教學問啊!”王延興敲了一下劉伴興不開竅的腦瓜,“某就說,‘夫子啊!延興幾天沒來上課了,請夫子給延興補補課……’你覺得怎麽樣?”

劉伴興一聽,笑咧了嘴:“還是大哥兒有辦法,奴這就去遞帖子……”王延興是刺史的嫡長子,在這泉州城中,也算是有點地位的人,少不得臨時要拜訪個誰的,所以,劉伴興隨身都帶著他的名帖,到了人家家門口,先將名帖遞過去,然後等別人出來迎接。

“唉!你還當真了!”王延興一把拉住劉伴興,“某的意思是,某等偷偷地進去瞅瞅,看能不能悄悄地看到徐夫子在做什麽,不被發現是最好,要是被發現了,才說是來求學的……”

“哦……”劉伴興撓了撓頭,發現大郎君被打了之後,果然開竅不少,這作假都想得這麽周全,趕緊點頭,“那……”說了個那字,他不知道該怎麽說了,他有點趕不上王延興的思路了。

“跟著!機靈點,有人出來的話,記得禮數周全一點!”王延興也不在意,招呼了一聲,就裝模作樣地朝門走去。劉伴興不明所以,隻能緊張兮兮地跟在後麵探頭探腦地東看看西看看。

剛走到門口,還在往裏瞅,突然,門裏出來一個女孩,王延興才注意到她一身綠裙,還沒看清楚麵貌,身後劉伴興卻已經長揖拜下……這家夥,真是沒出息!

被劉伴興這麽一詐唬,出門的那人也被嚇了一跳,忙收住腳步,脆生生的嗓音卻不失警覺地問:“你們是誰!”

這不是徐家小娘嗎!這姑娘正是徐寅的獨女,約莫十五六歲的年紀,中等偏瘦的身材,也不是很高,相貌五官長得也是不算漂亮卻也還中看,說來,也是中等程度,隻是收拾得幹淨利落,再加之青春活潑,讓人看著覺得挺除服的。王延興稍微一打量,立即垂下眼睛,做了個揖:“學生王延興,想向夫子請教幾個問題。”

相比較王延興的非禮勿視,徐小娘卻是狠狠地打量了王延興一番:“你就是王延興啊!他們都說你是草包,看上去,也不至於嘛!”

俗話說,打人不打臉,這徐小娘還真是不給麵子啊。王延興哂笑道:“謠言止於智者,想必睿智如徐小娘,自然不會相信那些不實之語!”

“嗯,之前隻是聽說過你如何犯渾,這見了真人,似乎所說不實。哦,夫子現在有客人,說是要研讀新詩好幾百篇,應該沒時間見你,你要請教什麽問題,隻管問本小娘子就行了!”徐小娘拍了拍手,毫不客氣地說道。

什麽請教之說,本就是一說辭,既然徐寅是的確是因為有訪客所以提前放學的,此行的目的也就達到了,至於他是跟誰在研讀幾百篇詩還是幾百篇古文就不用去關心了,哪還能當真問什麽問題啊:“呃,既然夫子有事,那學生改日在來打擾。”

徐小娘卻不高興了:“怎麽!嫌棄本小娘子的學識啊!若是孟長求來了,或許還要擔心,你嘛,隻管問……”

嗬嗬,小丫頭片子還挺自信啊!王延興在心裏笑了,既然你這麽自信,那就問一個吧:“延興是有一個這樣的問題:假定某日,泉州接到朝廷命令,需向邊關運輸軍糧一萬斤糧食,朝廷有命,須得即可執行,便征發民夫,前往送糧。每一名民夫一次能運一百斤糧食,從泉州到邊關路途遙遠,一次須走五十天,而每名民夫每日需要吃掉一斤糧食,請問,泉州該征發多少民夫,預備多少糧食呢?”

徐小娘聽到一半,還笑眯眯地在聽著,聽到最後,臉色一下就變了:“一個民夫一次隻能運一百斤糧,他自己來回就要吃掉一百斤糧,那無論征發多少民夫,預備多少糧食都是無用啊!”

“那到不是,延興愚鈍,卻也想出一法:若是在距離泉州二十五天的位置設一驛站,則民夫每五十天,可以在驛站留下五十斤量,也就是說,可以存糧一半;同理,下一個二十五天的路程,也是可以耗糧一半來輸送糧食;也就說,需準備四萬斤糧,才能輸送一萬斤糧到邊關;這運四得一的比率依舊是太過靡費,卻不知道還有何法可以更加節約……還要請教小娘子了!”王延興故作深沉道,一邊卻是暗暗地觀察徐小娘的表情。

果不其然,徐小娘為難了,她所學的都是五經要義之類的,而這分明就是道數學題,見都沒見過,甚至連王延興所說的愚鈍的方法,聽了之後想了很久都沒明白,為什麽是民夫每五十天可以存五十斤……

見小姑娘秀眉緊蹙,一臉嚴肅的模樣,王延興心裏才露出小狐狸般的笑容,不過麵上還是不動聲色:“那就有勞小娘子了,學生告退……”

也不等徐小娘反應如何,拉起劉伴興就走。

待走遠了,劉伴興還不時回頭看看,語氣中滿是擔心:“大哥兒,你是真有學問要請教啊?怎麽感覺好像是徐小娘被問住了呀?會不會想不出來呀?”

“想不出來?這麽簡單的數學題怎麽會想不出來,隻是暫時沒想到罷了……”王延興隨口回答道,話才說出口,又意識到,在唐代,人們對數學並不重視,這個需要動些腦筋的題,還真不一定能算出來啊,不過,“她算不出來,不知道不算啊!又不是必須要想出來才有飯吃的!”

“也是哦!還是大哥兒明白!”劉伴興想想也對,不就是想不明白一件事嗎?劉伴興想不明白的事多了去了,不照樣過日子?隻要大哥兒想明白了就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