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瞞不住

“阿野小心。”

“大少爺。”

趙柔與胡楊見那夜空中的尖銳匕首,大驚失色。

趙柔不顧一切的朝丁野狂奔,挺身要擋下這一刀。

胡楊則如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

這可怎麽辦是好?

大少爺在不學無術也是丁家的大公子,這要是在馬場出了事,他們這一幹人等也趁早卷鋪蓋吧。

“啊。”

趙柔剛挨丁野的身,就被他猛然抱在懷裏,滾落在地。

連續翻滾幾周,趙柔已頭暈目眩,不分南北,隻知自己跌在寬厚臂彎之中。

待反應過來時,才驚覺整個人都壓在丁野身上。

趙柔雙頰緋紅,顧不得燥意,趕緊起身查看丁野背部。

“阿野,你沒事吧?”

丁野身上刀傷刺傷不計其數,這麽負重在石子地上翻滾,必然傷口崩裂。

“見血了。”

趙柔眼淚頓時上湧,心疼撫摸丁野白衣麵料上的絲絲血漬。

“不疼,柔姐別擔心。”

丁野混不在意的拍了拍趙柔手臂,放棄夾奪匕首是對的,胸無大誌,肚中無墨的懶散少爺人設,就該是這樣。

但願,此次傷口崩裂能為他爭取一月自由,不用苦逼上學。

丁野心中暗想,抬眸看向被馬場護衛擒住的黑衣身影。

好一雙靈動明眸,天上繁星較之都黯然失色。

如果,那眸內閃動的不是洶湧怒火,就更好看了。

丁野點評完畢,起身走至瘦小黑衣前。

“何人來此偷馬?”

“我沒有偷。”嬌喊聲響起。

“馬繩都被你隔斷了,還說沒偷馬?”

胡楊大喝,怒氣衝衝道:“讓我看看你這小賊是何模樣,嘴這麽硬。”

刷得一聲,瘦小黑衣人麵巾被胡楊一把扯下,露出被遮擋住的麵容。

濃濃月色下,瘦弱男子麵色皎白清冷,瓊鼻微翹,紅潤薄唇緊抿,貴氣又陰柔。

丁野饒有興趣注視眼前的絕色,暗想,這世界還真有男人能將女氣詮釋的這麽到位。

既有男子英氣,又有女子靈氣。

“我說沒偷,就是沒偷。”

瘦小男人堅決否認自己是小偷,揚聲道:“我給了錢,就在馬廄裏。”

胡楊聞言,看丁野擺手,遂轉身走進馬廄,搜尋一番,果然在角落發現一張被石子壓住的銀票。

胡楊一驚,連忙妥善取出。

“大少爺。”

丁野從胡楊手中接過銀票,沉思半晌,看向眼神憤恨的絕色美人,笑道:“買賣講究你情我願,不問自取,即使留下銀錢,也視為偷。”

“你胡說八道,給了錢怎能算偷?”

瘦小男子杏眼圓睜,怒道:“你拿了錢還想抵賴不成?”

“誰說我拿了這錢?”

丁野緩步走上前,夾著銀票的手指往黑衣人衣襟裏送。

“給你。”

“狂徒,你敢。”

瘦小男子也不知哪來的力氣,奮力掙脫護衛,一個橫掃踢掉丁野手中銀票,借力竄起。

眼看就要夠著樹枝脫身時,腳腕再次被拽住。

“小兄弟,栽過一次跟頭還不改正,看來我有責任教你痛定思痛,再不敢犯。”

丁野說罷,另一手直接襲向瘦小男子大腿,揚臂一掄,橫空扔向眾護衛。

夜空突然劃過一片綠如嫩草竹節,掉入秋黃草掩映之下的地麵。

“砰。”

“啊。”

“給本少爺綁了。”

“混蛋,我要殺了你。”

瘦小男子目眥欲裂,貝齒咬唇,當真是滿腔殺意。

“等你能成功逃脫我手時,再說殺字也不遲。”

丁野笑,還欲再問瘦小男子身份時,眸光一動,忽的轉身朝身後掃去。

“丁野,你個倒行逆施的孽子。”

丁善堡火冒三丈從暗夜中衝出來,奪過護衛手中長棍就朝丁野掄過去。

“老爺。”

趙柔駭然,挺身擋在丁野身前,道:“老爺息怒,阿野傷口崩裂,已然受到教訓了。”

“傷口崩裂?”

“是,老爺,你看。”

丁野被趙柔掰著肩膀,無奈轉身。

瞧見那透過衣衫浸出來的血漬,丁善堡一驚,怒道:“這怎麽回事?誰敢打我丁善堡的兒子?”

他丁家雖不是望族官僚,但在隆通縣,乃至整個大安,要動丁家的人,也要思量一番。

“回老爺,是大少爺發現這偷馬賊……”

胡楊朝丁善堡拱手,道出事情經過。

“好個大膽小賊,偷馬都偷到我丁家來了。”

丁善堡瞅向被綁住手腳的瘦小男子,手指馬場護衛道:“把此賊關起來,明日交給官府。”

瘦小男人被押走前未再辯解,隻憤恨瞪著丁野,

丁野微驚,不知為何,望著那絕色陰柔男子,要將他大卸八塊的眼神,心裏竟徒然一緊。

好似將來真要折那小子手裏一般。

丁野搖頭。

笑話,他不怕死不怕生之人,還能在這個不男不女身上栽跟頭?怎麽可能?

“老爺,夜風涼,進屋說吧。”

胡楊迎丁善堡,丁野等人進賬房。

火把之光撤走後的廣袤草地,伸手不見五指,隻有月亮看見落入草地之上的竹節,被一隻大手悄然撿走。

“老爺,自上次供給上官軍萬匹戰馬後,馬場良駒已大大減少,有孕母馬要明年春夏才能生產。”

“幼馬三歲才能上鞍**,七八歲才能有戰馬體魄,這漫長期間如若有意外……”

胡楊未盡之言,丁善堡和丁野都心知肚明。

大安雖在橫州坡一戰取勝,但並沒有將屠鴣打的傷筋動骨。

那群狼子野心說不定哪天,又會卷土重來。

大安北邊還有個高蒼國,暫時和大安是相安無事。

但丁野瞧窗外廣袤無垠的草灘,想,但這天下之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誰又能保證他日不會短兵相接。

“現有兩萬匹馬駒,能夠保證今年大安正常販賣。”

丁善堡手持茶盞緩慢分析。

這時代馬匹比汽車都貴,普通百姓攢一輩子錢都不一定能買一匹馬。

至於突**況,丁善堡沉思片刻,道:“等年後天暖,我前往高蒼伍家買些上好良駒,以防戰亂突起。”

丁野聽聞,眼睛頓時一亮,連忙主動請纓。

“爹,你年歲大了,我去高蒼伍家吧?”

去大草原出差,可是比上學要暢快多了。

“不用你管這些瑣事,給我好好讀書才是你該做的正事。”

丁善堡怒斥,想起來時聽到丁野在隆通書院的狂逆之舉,怒火更勝。

“馬場的事,怎是瑣碎事?”丁野道。

丁家乃大安第一牧馬業,行業巨頭。

丁家家主竟然覺的這份傲人事業,跟讀書相比是不值一提之事。

丁野內心嚎叫,這封建等級劃分真是害人不淺。

“老爺,無事,老奴就先退下了。”

胡楊跟丁善堡走南闖北了幾十年,最善察言觀色,瞧老爺少爺有家事要聊,故識趣退下。

“咳,柔姐,你跟胡管事去收拾一下房舍,咳咳,我有傷在身,暫時不便回府了。”丁野虛弱道。

丁善堡抬眼見丁野背部微躬,有氣無力的靠著牆,別扭道:“再拿些傷藥。”

“是,我這就去。”趙柔滿臉笑意下去準備。

昏暗燭火賬房內,此時隻剩丁家父子。

“傷口沒好還站著,坐吧。”丁善堡道。

丁野微笑,坐到丁善堡對麵。

丁善堡看他現在倒是順從,不禁氣笑道:“你若把現在這份乖覺帶到書院裏,何至於鬧出如今風波。”

“風波?”丁野挑眉。

“現在整個隆通都傳遍了,你丁野目無尊長,頂撞師長,辱罵同窗,還憤然逃學,視尊師重道,規矩禮法為無物。”

“唉!”丁善堡歎氣。

“這一樁樁,一件件的流言都能毀了你啊!”

丁野看丁善堡為他焦心勞思的神情,心中頓覺有愧與他。

他可以不認為在書院的言行有錯,但,對丁善堡,這個一心為他的父親,他不能無動於衷。

身為孤兒被組織選中培養的冷漠特工,穿到這個階級統治的腐朽時代,他的心不僅沒冷,還逐漸有了溫度。

皆因這裏有家,有親人。

“我當時是有些過激,但一切都是形勢所逼,從沒有目中無人。”

“爹,你放心,等傷好了,我就回書院。”

丁野能讓一步,對丁善堡來說已經極其滿足。

這小子從小就不服管教,從戰場回來雖然變得對很多事情都不上心,但丁善堡感覺的到。

丁野骨子裏的桀驁,比之從前更甚。

這次答應回書院,多半是因為念及他這個老父親。

丁善堡對此欣慰又感動。

誰說丁野目無尊長,倒行逆施,純屬是小人作祟。

丁善堡從丁順那裏打聽了當時發生的情況,知道是沈其安那子挑事,也知道了丁野所說之話。

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

不泥古法,不執己見。

為國之崛起為宏願。

字字珠璣,振聾發聵。

說實話,當他聽到這些言語出自丁野之口,內心是驕傲自豪的。

那些隻相信流言的人,等丁野鄉試中舉,震瞎他們狗眼。

“天晚了,快去休息,早日養好傷,回書院讀書。”丁善堡關心道。

丁野不知道丁善堡心裏所想,看他神情突然輕快起來,心裏也是一鬆,轉身出了賬房。

如果他知道,丁善堡已經把他推上了科舉之路,估計想哭的心都有。

翌日,晨起,丁野剛換完傷藥由趙柔幫著穿衣衫,外麵就傳來了兩道驚喊之聲。

“老爺不好了,偷馬賊跑了。”

“老爺不好了,韓勇將軍來丁府了。”

韓勇?

丁野麵色一驚,那個粗中有細的漢子見到他,衛國將軍之事……豈不瞞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