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大罵四方
對,丁野不是翹勇善戰的衛國將軍,他無需害怕。
沈其安搖了搖頭,揮散心中懼意。
丁野懶得跟小人計較,起身向穀守行一躬禮,道:“先生,學生並非對先生不敬,隻是不習慣跪坐。”
“不習慣跪坐?”
穀守眼睛大睜,吹胡子瞪眼道:“人人都可跪坐,為何你不能,難道你還想狂妄跟老夫同站講壇嗎?”
誰說他要上講壇當刻板又無趣的夫子了?
唉!
丁野心中又是一歎,這太守規矩,不懂變通的時代,還真是將人都腐蝕成了一板一眼的朽木。
“學生不敢。”丁野應道。
“諒你也不敢如此悖逆。”
穀守摸了把胡子,麵色有所緩和。
“既然你想和為師辯駁學問,那就講講你的論述。”
丁野暈,他什麽時候又想和這老師辯駁學問了?
“夫子,學生才疏學淺,無話要論述。”
“胡說,丁野你要是讚同夫子說的為人當安守本分,剛才為何搖頭,一副不苟同的模樣?”
沈其安無中生有的添油加醋,趙柔心中焦急,欲起身替丁野說話,卻被壓住了手臂。
“阿野,沈公子完全是因為我拒婚難為你,我不能坐視不理。”
趙柔湊近丁野,小聲說道。
原來是這麽回事。
丁野了然,怪不得這位眼窄且長的同學總是揪著他不放。
“你,你們在學堂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穀守暴跳如雷,怒喊道:“丁野,你今天必須要陳說出你的觀點,否則休想讓老夫放堂。”
丁野無奈,為了下課放學,還是說幾句吧!
“夫子,學生認為人的處事態度要根據形式而變,不能用一眾思維貫穿始終。”
丁野朝穀守揖禮道。
“一派胡言,人沒有了始終如一的堅定之心,朝令夕改,跟見風使舵之人有何區別?”
穀守氣的手指發抖,沈其安又趁勢竄出來。
“丁野,先生如此耳提命麵,懇切教導,你卻不知悔改,不成方圓。”
“進學還帶著女人,真是一對目無尊長,不知廉恥之徒。”
沈其安聲音如一把道德利劍,猛地插入趙柔咽喉,令其不能呼吸。
丁野神色一寒,森冷眼眸悠的射向沈其安。
嗖。
沈其安又是一顫,覺的丁野這次眼神比之上次還淩厲,簡直就是變了一個人,充滿殺氣。
不,不可能,沈其安心中催眠自己不要怕,
丁野就是虛聲恫嚇,一個不學無術的兵痞子,有什麽好懼的,他不怕……
“什麽是目無尊長,不知廉恥?什麽又是墨守成規,迂腐之極?”
丁野寒眸掃視眾人,譏問道:“各位真正知道嗎?”
振聾發聵的質問之聲響徹學堂,眾學子包括穀守一時都是茫然之色。頓了許久,穀守才回神,氣喘道:“好你個劣員,是質疑老夫無才,誤人子弟嗎?”
丁野寒眸注視穀守,鏗鏹頓挫道:“傳道授業者,應不泥古法,不執己見,惟在活而已矣。”
“而夫子卻好古守今,不知變通,確實有失教書育人之責。”
“你,你說老夫……”
穀守麵若火燒,血液逆流,呼吸加重的怒指丁野,竟是一句完整話都說不出來。
學堂一時鴉默雀靜。
眾學子深覺丁野可能瘋了,師如父,當眾頂撞斥責先生,可是做實了目無尊長,道德敗壞。
剛才還洋洋自得的丁順,此時如墜冰窟。
丁野如此大逆不道,一生都將無緣科考,仕途無望,他會不會也受牽連?
不行,他好不容易才進了隆通書院,不能被這個家夥連累,寒窗苦讀都付之東流。
“丁野,你快跪下,向先生道歉。”
丁順衝到丁野身前,扯他手臂迫他下跪。
丁野卻紋絲未動。
丁順一著急,不顧身在何地,急喊道:“丁野,你在不跪下向先生道歉,你我都將失去科考資格,不能入仕,還何來前途。”
“入仕,前途,哈,哈哈哈……”
丁野頓時大笑起來,撥開丁順手臂,背手踱步,環繞眾人。
“身為師者,不知窮則變,變側通,通則久之理。”
“身為學子,刻苦求學不以國之崛起為宏願,隻為考取功名,找個好營生,有個好前途。”
“哈,當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眾位如此處事態度,真是應了那句,百無一用是書生。”
丁野如墨雙眸掃視眾人,大罵四方之聲如敲擊冰山鐵錘,氣勢凜然。
轟。
百無一用是書生……
以讀書人為豪,以讀書人為雅,為貴的穀守,心中猛然被插入一把利劍,寸心如割。
瞬息之間,剛才還激憤傲世的老夫子,此時連連後退,怔楞許久。
最後神情恍惚的走出學堂。
“不泥古法……不知變通……百無一用是書生……”
夫子不斷重複之音傳進眾學子,以及窗欞外身著白袍的顧經儒耳裏。
如驚雷,如駭浪。
心裏有團火在燃燒。
顧經儒覺得自己的靈魂和身體,都被注入了滾燙新泉,他那顆死寂良久,隻能辭官歸鄉的熱情之心,再次被激活。
他迫不及待的回到求賢齋,走至桌案後,磨墨,鋪紙,寫下幾行大字。
不泥古法,不執己見,惟在活而已矣。
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
刻苦求學,應以為國之崛起為宏願。
一氣嗬成寫完,顧經儒盯著紙上振聾發聵之語,心中澎湃之感遇漸波濤翻滾。
白胖信鴿自窗外飛入,落到桌案之上。
顧經儒將澄心堂紙卷起放入竹管之中,綁在信鴿腳上,拍了拍它的頭。
噗嗤。
胖鴿扇動翅膀,直奔安京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