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進學

楊璃愣愣的看上官雅,半晌沒有說話,直到窗外傳來宮女的說話聲,眼珠才轉了一下。

“雅兒,剛剛是說,將軍還活著,是嗎?”

上官雅看楊璃眸光閃爍希冀,求證之聲確是小心翼翼。

生恐驚著她的期盼。

上官雅心裏鈍痛,微笑道:“是,楊璃,衛國將軍還活著。”

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隻抬回衣物,就能認定人死了嗎?

萬一,有萬一呢?

上官雅看楊璃瞬間亮了起來的眼睛,心裏更加確定要將謊言進行到底。

至少要讓楊璃有希望。

管他真假。

有盼望的活著才是正事,萬一哪天衛國將軍真的出現了呢。

“可是,雅兒,將軍在哪?既然沒死,為何還讓父皇向天下宣告他不在人世了?”楊璃問。

“因為,因為他累了,不想在被我們打擾,所以就躲起來。”

上官雅眼眸一閃,道:“對,他就躲在老家隆通,我從韓勇那裏偷聽來的。”

“阿璃,你聽了也要當做不知道,不要告訴任何一個人好不好?”

“嗯,我一定保密。”

楊璃重重的點頭,又憂慮著急道:“可我出不去,我不能去找將軍怎麽辦?”

“你出不去,我去。”

上官雅握住慌亂的楊璃手臂,道:“我幫你去找衛國將軍,把他帶回來見你好不好?”

“雅兒……”楊璃雙眸微濕,緊緊抱住上官雅:“謝謝你。”

太好了,她的蓋世英雄沒死。

……

“阿野,你真的不能在吃了。”

寶藍繪織金菊帷幔的馬車裏,響起一道體貼勸說。

趙柔看丁野百無聊賴靠坐車廂,擔憂瞧向他的肚子。

自卯時從丁府坐進馬車起,丁野走了五十米讓劉叔買了五香芋頭糕,一百米買了蟹黃湯包,一百五十米梅花香餅,兩百米佛手金卷……

在吃下去,就算兩三個壯漢都要撐破肚皮吧!

“大少爺,常平五銖也所剩無幾了。”

簾外駕車的劉叔,一臉苦水道。

都說大少爺不學無術,還真是如此,二少爺的馬車估計都到隆通書院了,大少爺還在路上晃晃悠悠的一點不著急。

估計就是在拖延時間,不想去進學。

丁野哈欠連天的想了半晌,才明白常平五銖就是錢,疑問道:“晨起褡褳內不是裝了很多錢,這麽快就花完了?”

天不亮就要起**學,零花錢又不富裕,那可真是太苦逼了。

“阿野對不起,是我覺的今日可能用不了那麽多錢財,就分裝出了常平五銖,餘下的五行大布,永通萬國,太貨六銖,鵝眼線……都留在了家中。”

趙柔愧疚道,她不知丁野今日會買這麽多吃食,早知道就把錢都帶上了。

丁野聽了這麽多種錢幣沒有家纏萬貫的感覺,隻覺頭暈腦脹。

得,錢沒帶夠,想逃學都沒資本。

他怎麽就這麽苦逼,好不容易能混吃等死,結果又被逼進了學牢。

“我現在下車回去把褡褳都取過來,阿野先行去書院,不用管我。”

趙柔說罷,拉開馬車帷簾就欲下車,卻被丁野拉住了手臂。

“算了,褡褳頗沉,柔姐拿著已是費力還要追趕馬車,如何受得了。”

這時代錢幣貨真價實銅鐵鑄造,一袋褡褳的重量相當於幾十斤大米。

他豈能因為不想進學,而折騰柔姐。

丁野認命道:“算了,不逛了,去書院。”

趙柔微驚,阿野為了不讓她勞苦,竟然改變了決定。

這是任何大戶人家少爺,甚至放眼整個大安,都不會有男子為女子做的事。

而丁野,卻十分自然的為她做了讓步。

趙柔坐回原位,心頭溫熱。

晃晃悠悠兩個時辰的馬車,終於到了隆通書院。

劉叔趕緊搬下馬紮,讓裏麵做事懶散的大少爺下車。

這都過了進學時間了,老爺可千萬不要誤會,是他駕車有失耽誤了大少爺進學堂。

丁野下馬車,望向低垂綠柳相伴,豐筋多力的隆通書院四個大字,想必是出自山長顧經儒之筆。

宋太師廢除由望族出任中正,挑選門第之人列為九列,在從中篩選人才任命官吏的九品中正製,使民間有學之士也可參加科考,為朝廷效力。

宋太師廢除官僚壟斷舊製,革新製的初衷和推行都很好,但實施卻還沒落到實處。

丁野淺笑,這等國家大事不是他閑散少爺人設該操心的。

還是想想怎麽脫離學海吧!

“君子素其位而行,不願乎其外,素富貴行乎富貴,素貧賤行乎貧賤,素夷狄行乎夷狄……”

穿過古槐陰影,走過相接回廊,來到學堂外的丁野,聽見裏麵夫子的溫吞之聲,本就沒睡醒的眼睛更加睜不開了。

強打起精神,叩了三下門板。

“夫子好。”

進門後,丁野向灰胡子老頭行禮。

手持書卷站於堂桌後的穀守,皺眉不悅瞧了丁野一眼。

天下學子,就沒有比先生還晚到者。

可見丁野這個白丁根本就不是尊師重道之人。

丁順和堂下眾學子,幸災樂禍的觀賞這一幕。

丁野從小是出了名的好吃懶做,不喜讀書。

入伍轉了一圈回來就能才高八鬥,成為讀書人了?

笑話,真要這麽簡單,他們這些學子何至於十年窗下,懸梁刺股。

丁順看周圍同窗對丁野的鄙夷神情,暗自慶幸他有先見之明,單獨乘馬車而來。

沒有被丁野連累的羞愧難當。

“嗯。”

穀守隨便應了一聲,要不是顧山長讓他好生教導此子,他早已將這等桀驁不馴生員趕出書院。

丁野微楞,不是說古夫子對學生遲到有很嚴厲的懲罰嗎?

他都這麽晚來了,這位麵相明顯不爽的夫子,為何還不趕他出書院。

肯定是因為顧經儒。

唉!看來哪個時代走後門都能多活一會兒。

丁野心裏唉聲歎氣,認命走至學堂最後,跪坐於桌案後的蒲席之上。

趙柔緊隨其後,經過縣令庶子沈其安桌案時,心裏徒然一緊,表麵若無其事的跪坐下來。

沈其安瞧之,雙眸微眯,透著一股不善之意。

他身為縣令之子,看上趙柔這個老姑娘,是對她的恩德。

她竟不識時務,寧可跟個不學無術,麵醜如鬼的陰陽人。

沈其安眼珠轉到丁野身上,目光陰鷙。

“哪位生員知道這篇字傳達出來的為人處世?”穀守問。

丁順瞥了眼晚到還神遊天外的丁野,率先起身道:“先生,這篇中庸告訴我們,君子出於什麽地位就應做什麽事。”

“富貴就應做富貴人的事,貧賤做貧賤者的事,處於邊遠地區就應做邊遠地區的事……不要生是非,做超乎身份的事。”

“嗯,說的不錯。”

穀守點頭稱讚,丁順欣喜行禮坐下。

他在家中早已熟讀中庸大學,倒背如流,就算父親讓怠懶的丁野入了書院也不能掩蓋他的學問。

“丁順說的很對,做什麽事都要安守本分,眾生員要謹記這篇中庸的為人處世之理。”

“先生,丁野似乎不認同安守本分的為人處世。”

沈其安的突然刁難,讓趙柔心裏一揪,擔憂看向眉頭緊皺的丁野。

其實丁野根本都沒注意聽他們說什麽,滿腦子都是什麽下課,什麽時候起來,他還要跪坐多久?

殺千刀的,這跪坐的禮儀究竟是哪個混球提倡的,這麽虐待雙腿的行為確定不是體罰嗎?

穀守愕然,望向坐姿歪斜的丁野,當即不悅道:“丁野,你懂不懂尊師貴道?”

“啊?”丁野茫然。

穀守看他這神情,更是氣的一句話都說不來。

沈其安卻站起身來,對丁野嗬斥道:“丁野,先生在講學,你卻坐姿不雅,先生說為人當安守本分,你卻皺眉不以為然。”

“你有一點身為學子尊師重道的樣子嗎?”

暗惡叱責之聲傳遍學堂,丁野抬眸,眸光隨意瞥向沈其安。

沈其安竟覺朝他射過來的眼神寒氣逼人,身體竟不自覺一抖。

不,肯定是他看錯了。

丁野算個什麽東西,戰場走一圈回來還不是個目不識丁的莽夫,又不是同樣麵醜駭人的衛國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