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必輸

“哈哈,不錯,姓趙的就是眼睛長在屁股上,隻認衣冠不認人的睜眼瞎,哈哈,說的好。”

怔楞瞬間的丁棠,隨小扒之後揚眉吐氣的大笑起來。

姓趙的,膽敢欺辱她丁棠,不掉一層皮就別想抽身而退。

趙柔,丁順沒有如小扒,丁棠一般放肆大笑,但嘴角揚起,內斂淺笑也足夠鞭笞無恥少爺的臉麵。

一眾丫鬟奴仆都敢嗤笑他趙家大少爺。

趙鴻鈞氣的七竅生煙,看向四周都在看他熱鬧的一眾賭客,一時把什麽姻親示好都忘了,隻想出心中惡氣。

“都是賤仆,竟敢在趙家賭坊鬧事,來人給我亂棍打死。”

趙鴻鈞陰沉一聲令下,荷官放下骰盅,搖晃賭間銅鈴,一眾護衛瞬間從賭坊四麵八方冒出,團團圍住丁家主仆。

丁棠丁順第一次見到這等陣仗,均神情一緊,惴惴不安之時,丁野竟一臂將他們掃至身後。

姐弟二人紛紛一愣,抬眸看向素來不和的大哥,丁野。

“怎麽趙少爺一邊不要臉向丁家提親,一邊不顧丁家名聲流連花叢,我丁家人來討公道不行?”

丁野閑適慵懶看向趙鴻鈞,聲音卻低沉如深海:“趙少爺,你要打死誰?”

趙鴻鈞眸色一慌,感覺丁野此時雖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紈絝模樣,但不知為何,他竟感覺如墜冰窟,渾身冰寒。

不,一定是錯覺。

丁野跟傳聞一樣,百無一能,怎會有如此氣勢。

趙鴻鈞經過如此一番暗想,被激怒神誌慢慢回籠。

不行,不能和丁家鬧翻。

丁野不是徐氏親生又身無所長,丁家老爺不會指望他繼承家業,丁順年齡小,要走仕途,也不會接手家裏生意。

拿住丁棠就能擁有丁家金山銀山,他萬不能丟了這樁親事。

但事情又發展至此……

趙鴻鈞溜目四轉,看向一旁沒有靈魂的惠娘,扯過她白花花手臂砰的仍在地上。

“都是你這賤婢不知廉恥糾纏本少爺,丁少爺,你們盡管帶走這賤女人交給大小姐撒氣,我們趙鴻鈞從來隻當大小姐一人是正妻,其他女人均是無足輕重的玩意。”

“哼,我們丁家大小姐不稀罕做你普通人家的正妻,趙公子也別妄想還能保住這樁婚。”

丁棠實在忍無可忍,揚聲斥駁。

趙鴻鈞咬牙,沒想到丁家人這麽無動無衷,惱羞成怒之下,扯過惠娘形同虛設的薄紗,一個耳光扇下去,惠娘頓如破敗落葉跌倒在地。

“賤女人,都是因為你,浪**破爛的賤貨……”

穢言汙語之聲不斷傳入耳內,惠娘蜷縮在地不言不語,唯一勉強遮羞的淺紫薄紗,刺啦碎成兩段。

山巒疊翠的玉白胴體,徹底大白於眾人眼眸。

賭客們一雙雙渾濁眼睛頓時赤紅一片,貪婪冒火盯著那可燎原的人兒。

惠娘麻木眼皮一跳,玉臂緊攏那聊勝於無的輕渺薄紗,整個人跪縮在地上瑟瑟發抖。

“哈哈,美人……”

無數雙黑手朝女人摸過去,流連揉捏。

陽光之下,人人都衣冠楚楚,滿口仁義道德。

陰暗之處,人人都不做人,比魑魅魍魎還醜,還惡。

繞是小扒這等素日大膽女子,見此麻木,滅絕人性情景都嚇的口不能言,更別論丁棠趙柔等鮮少外出女子,皆被震懾的渾身驚顫。

丁野此時亦再無隱藏實力之心,眸內湧起一股深不見底駭浪,隱於衣袖下的右手猛然一出,就要現殺意之時。

一道黑影突然刮過臂間,一掠而進。

“滾開……”

滔天恨意怒喊,響徹整個隆通賭坊。

擠在一起爭相恐後伸出陰邪之手的眾賭客,紛紛被一股巨大憤力拉扯掀翻。

砰砰桄榔巨響,驚動賭坊所有人賭客。

不少賭客放下牌九骰子女人,擠在東南角賭間外麵探頭觀望。

丁野瞧之悄然無聲收手,看向賭間中央那軀體挺拔,劍眉入鬢的悲痛男人。

男人雙眼血紅凝望地上幾近**女人,踉蹌跌退,撞至賭桌才猛然回神,脫下襤褸長袍包住滿是淤痕的女人身體。

惠娘軀體猛然一顫,緩慢抬頭看清男人長相後,麻木雙眸驟然緊縮,謔的掙開男人手臂,起身欲跑,卻見四周不是賭客,就是護衛,她亦不知跑向何處。

“惠娘。”

男人輕喚,茫然無措的惠娘卻沒有任何回應,裹緊熟悉長袍躲至賭間角落。

身軀挺拔男人眸色一痛。

“哪來村夫,敢來隆通賭坊鬧事,給我打死扔出去。”趙鴻鈞一聲令下,賭坊護衛一擁而上。

今日真是出門沒看黃曆,諸事不順,如今又來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野男人。

丁家,他得罪不起,村夫他趙鴻鈞還收拾不了了?

一群手拿棍棒護衛逼近。

村夫男人眸若火燒,揮拳猛然錘向護衛,拳拳帶風,一拳比一拳爆發強勁,招招猛攻敵方要害。

丁野斜倚在賭間木隔之上,殺意盡退,深眸泛起一抹興致。

砰,咣,乒,嘭之聲不絕於耳。

刹那之間,所有護衛均被男人猛打的倒地不起,哀嚎一片。

趙鴻鈞驚愣,沒想到這突然闖入的村夫如此厲害,正想派人去衙門通知上供的趙家家主趙士仁時,緊著麻布短打的男人忽朝他而來。

“你,你要幹什麽,我可是這賭坊少東家,你別亂來啊。”

“你們都該死。”

男人沙啞之音從嗓子眼磨出來,似粗粒鈍刀,拽住趙鴻鈞衣領提地而起,欲要殺人之際。

離惠娘最近的倒地護衛突然一躍而起,掐住她脖頸。

“放開少爺,否則掐死她。”

男人身形一頓,理智漸漸回籠,慢慢鬆開手指。

“你媽的,敢對本少爺動手,給我捆起來,打。”

跌落在地的趙鴻鈞立刻有恃無恐,男人束手就擒,被一眾護衛拳打腳踢按趴在地,亦沒有反抗。

“我隻是想帶惠娘走。”

“這女人是我們賭坊花錢買回來的侍女,你說帶走就帶走?”

“你要多少錢,我給?”男人眼眸突然一亮。

“多少錢?”

趙鴻鈞打量鼻青臉腫,衣服都沒完整一件的男人,嗤笑:“我們從黃牙子手裏買她花二十錢,這些時日供她吃供她穿,還……”

趙鴻鈞語頓,打量惠娘被襤褸長袍遮擋住的身軀,**笑道:“還供她睡。”

“哈哈,全部加起來怎麽也得八百錢,你有嗎?”

男人手握成拳,啞道:“沒有。”

“沒有,你拿什麽贖人,在這逗本少爺玩呢?”

“八百錢?嗬。”

丁野冷笑:“看來這隆通第一不要臉之人,真的要被趙鴻鈞你趕超了。”

“我丁家買幾十個丫鬟侍女都用不上這麽多錢,趙公子你這竹杠敲得狠哪。”

趙鴻鈞神色一僵,後又勾唇笑道:“丁少爺,這是我們趙家賭坊的事,沒礙於丁家顏麵吧?”

“如若這村夫覺得價高,可以不買回這女人,讓她繼續留……”

“我買,八百錢,我買。”

男人不等趙鴻鈞說完,急不可待的表態。

“嗬,你沒錢拿什麽買?”

“我可以賭。”

男人伸出右手,布滿血絲的雙眼緊盯趙鴻鈞,道:“以我這隻手做賭注。”

“你要賭?”

趙鴻鈞與荷官對視一眼,哈哈大笑:“行,既然你情深義重,那本少爺就當回好人,允你這隻手當做賭注。”

“不,不可,山哥……”

從未發出一語的惠娘,忽抬頭看向男人,淚眼迷蒙求他不可如此。

一個破碎,髒了的布偶,還要她幹什麽?

陳山望著惠娘,血紅雙眸漸濕,賭意已決。

小扒趙柔等人瞧之,均麵露不忍。

“還賭不賭?不賭就滾出去。”趙鴻鈞不耐煩催促。

“賭。”

被放開的陳山走至賭桌前,看荷官手中骰盅。

心下亦了然是搖骰子賭大小。

他來此前打聽過賭坊有天九,骨牌,雙陸,牌九,葉子戲等。

這些紛繁花樣賭名他隻聽過卻不知其玩法,隻有搖骰子最不需要花心思研究玩法,隻猜大小即可。

“傻子。”

小扒皺眉,轉眸看向倚在木隔邊,像是沒長骨頭的丁野,小聲道:“這男人明明為妻做賭,你為何叫人傻子?”

她雖不重三綱五常,但深知男子皆是臉麵大於天,為了那張不能吃不能喝的臉皮,棄身陷泥沼妻子於不顧者比比皆。

這男人卻可以手做賭注,救妻出泥潭,實在難能可貴。

“為妻而賭,就不是傻子了?”

丁野淡淡瞥了眼,被情緒左右的小扒,暗歎女子是否都這般感性。

賭坊是什麽地方,撒下巨大**讓人沉溺輸贏刺激之中,不可自拔。

贏者想贏更多,輸者想撈回本,一局又一局的玩進深淵。

“哼,我看你就是見不得人好。”

小扒氣道:“等人家贏了錢,贖回妻子,看你還如何說。”

“贏錢?”

丁野搖頭:“必輸。”

“你……”

小扒氣惱:“我不跟你這無心之人閑扯。”

嘩啦嘩啦骰子在骰盅中彈跳。

經驗老到荷官富有節奏韻律的上下搖動骰盅數下,啪的按在賭桌之上。

“各位押注吧。”

或側耳神聽,或聚精凝望的眾賭客根據所謂以往經驗判測,紛紛開始掏銀押注。

平坦賭桌大小兩方,頓時銅錢堆積如小山丘。

荷官眯眼斜笑,看向陳山。

陳山瞄了眼銅幣堆的較多的,大字上麵,沉聲道:“押大。”

“押大?”

翹腿坐於一旁圓椅的莊家趙鴻鈞接道:“想好了,你可隻有一次機會。”

陳山轉眸睨雙目氤氳的惠娘,決然道:“開盅吧。”

荷官精眸一閃,笑應:“好。”

接著,荷官按住骰盅腕骨一閃而晃,揭開盅蓋。

丁野眸光一眯,沉默不語。

“是小,哈哈,是小……”

押小一方的又瘦又黑小子本不抱希望,對麵押大那胖子大哥在一樓廳堂可是連贏十局人物。

沒想到揭蓋之後竟是這等意外之喜。

“哈哈,贏了,贏了,哈哈……”瘦小子難以自製的咧嘴摟錢。

小扒櫻唇微張,反應慢半拍的轉頭看向丁野:“他輸了。”

“是,輸了。”丁野應聲。

自古十賭九騙,能贏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