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一視同仁的憐憫

跛腳老者原本想將青衣大漢當做棄子掩護自己逃脫,誰知他卻是一個法術都施展不出就被殺掉,連一瞬的時間也未能替自己爭取到。

聽著同伴倒地的聲音,他心中一涼卻不肯坐以待斃,衝著前方胡亂施展了一個火彈術就轉身拖著一條殘腿狂奔起來。

李紅梅見狀,手中利刃飛射而出,五指張開,掌心飛出一隻紅光閃爍的火鳥。

雞卵大小的火彈遇到李紅梅的火鳥簡直是小巫見大巫,毫無作用被一口吞入腹中。

跛腳老者膝蓋一彎,身子一個前撲摔了個狗啃泥,他顧不得擦拭滿嘴的汙泥,回頭一看,腿肚子上正插著一把細長的兵刃。

這下,他的兩條腿都瘸了。

李紅梅追到近前,抬手就要了結其性命。

“留活口。”墨寒生出聲喝止了她,隨後快步向二人走來。

李紅梅身形一滯,冷冷看他一眼,抬腿重重踩出兩腳。

哢哢聲響,跛腳老者的兩處手骨應聲斷裂。

墨寒生走到跛腳老者麵前,居高臨下看著他,對李紅梅解釋道:“我有個問題要問他。”

李紅梅猶豫片刻,收回了手中兵器。

跛腳老者翻過身坐在腐臭的泥濘中,強忍著骨裂之痛不敢吭聲,心驚之餘也不忘悄悄打量著這對陌生的男女。

二人皆是二十左右的模樣,相貌出塵脫俗,身上的衣衫和靴子皆是一塵不染。

作為一名山野散修,他一直都很羨慕那些可以拜入宗門的修士。

聽聞那些大宗門裏都會有一種門派獨有的護身術,施展後凝結一層罡氣護住周身,可阻風雨侵襲,可免毒蟲噬咬,可避沙塵沾身。

以紅衣女子的高明手段和狠辣風格要殺自己根本易如反掌,那名白衣男子想必也相差不遠,在這兩人麵前,自己再如何垂死掙紮也不過是徒勞。

他本已絕望,白衣男子卻突然出聲救下了自己。

他不知道那人要問自己什麽問題,卻知曉這個問題的答案就是自己活命的唯一機會。

跛腳老者心中暗暗盤算,上方忽現一道陰影將他籠罩。

來不及去看發生了什麽,那名白衣男子已握著一柄布滿魚腸花紋的短劍向他刺來。

跛腳老者驚怒不已,他不是說要向自己問話嗎?

“不用太緊張,我已經控製好了力道,劍尖離你的心髒還有一寸的距離。但你也該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如果你的回答不能令我滿意,心髒就會立刻被刺穿。好了,現在回答我的問題。”劍鋒淺淺沒入跛腳老者胸口,墨寒生雙指夾著劍柄冷冷道,“你,有沒有見過一個叫杜子川的人?”

跛腳老者瞪大了雙眼,在腦中急切地搜尋著與這個名字有關的一切信息,卻發現自己似乎真的從來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他的腦後開始不斷滲出汗液,對方提出這個問題定是希望得到那人的消息,如果自己說不知道隻怕必死無疑。

他扭動著僵硬的脖頸,像一隻木偶一般轉向墨寒生,看著對方平靜無波的臉龐,冰冷無情的眼眸。

撒謊能夠騙過對方嗎?

跛腳老者神情仿佛呆住了一般,心思卻在急轉,額頭有細密的汗珠。

他的心髒砰砰直跳,甚至能感受到那柄刺破胸口的短劍劍尖傳出的冷意。

他張了張嘴,幹澀的喉嚨卻發不出一絲聲響。

墨寒生的臉上顯出一絲不耐,目光逐漸淩厲,透著冰冷的殺意,握著劍柄的手指開始緩緩施力。

跛腳老者扯著嗓子拚命嘶吼,終於喊出了聲:“見過,我見過這個人!”

“我知道了。”墨寒生抽出短劍,取出一條白巾將血跡擦拭幹淨,扭頭對李紅梅道,“我問完了,動手吧。”

問完了?

動手?

你難道不想知道那人是死是活?

難道不關心他如今身在何方嗎?

跛腳老者蠕動嘴唇,還想再說些什麽,為自己拚一線生機。

李紅梅卻沒有打算給他任何機會,掌心射出一顆人頭大小的火球轟在他的臉上,轉瞬便將其全身引燃。

跛腳老者痛得滿地打滾,哀嚎連連,林中傳出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不消片刻,跛腳老者就停止了掙紮,轉眼已變得麵目全非、形如焦炭,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二人靜靜聽著老者臨死前的哀求和咒罵,看著他變作一具漆黑的焦屍,心中沒有一絲憐憫。

李紅梅走到一旁,將落在泥坑裏的麻袋打開,裏頭是一個麵容稚嫩的女童,五六歲左右,唇紅齒白。

李紅梅看著女童青澀的臉龐,笑了笑道:“你運氣不錯。”

墨寒生看了她一眼,眼中閃過一絲怒意,語氣複雜道:“可惜不是每個人都有這樣的運氣。”

李紅梅並沒有聽出他話中深意,感慨道:“是啊。”

墨寒生眼中怒意更盛。

李紅梅將女童喚醒,問清了她的來曆住處,二人當即決定一同將她護送回家。

三個時辰後,他們終於找到了女童居住的小村莊。

夕陽落山,倦鳥歸巢。看著村莊裏不時升起的幾縷炊煙,田間小路上三三兩兩的行人,墨寒生一時有些失神。

女童的父母是兩個地地道道的莊稼人,聽完李紅梅講述了事情的經過後,此刻正熱情地圍著她,重複著一些感謝的話語。

“姐姐,送給你。”女童走到李紅梅身前,將一串野花編成的花環遞到她麵前。

李紅梅蹲下身子。

女童踮著腳替她戴上花環,像小雞一樣在她臉上輕啄了一口:“姐姐,你人真好。”

李紅梅微微一笑,正要說些什麽,看見這一幕的墨寒生冷冷道:“人已送到,該走了。”

女童的母親伸出粗糙結實的手掌拉著李紅梅的手道:“至少留下吃頓飯吧。”

墨寒生的語氣十分生硬,道:“不必,天色已晚。”

女童的父母見墨寒生如此冷漠的樣子,也不敢再多加挽留。

墨寒生扭頭自顧自走去,李紅梅與這對夫婦解釋了兩句,簡單道別後快步追了上去。

李紅梅追到墨寒生的身後,問道:“你似乎不開心的樣子?”

墨寒生道:“我應該開心嗎?”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不需要明白。”

“站住!”李紅梅快步上前攔住了他的去路。

墨寒生停下腳步,並未看她,隻是淡淡問道:“你很開心嗎?那個孩子誇你人好令你開心?還是那對夫婦要留你吃飯令你開心?”

李紅梅還在思索他話中的意思,墨寒生的目光已飄向她的頭頂。

“花環很漂亮,可惜戴在你的頭上太刺眼了。”

“你究竟什麽意思,把話說清楚!自出山門後你就開始陰陽怪氣的。”李紅梅怒道,她還記著山門前的那番對話。

“你把這個孩子送回了家,那兩個孩子呢?”墨寒生冷冷看著她,質問道,“你把他們送去了哪裏?”

“那兩個孩子?”李紅梅怔住了,思索了片刻才反應過來。

初遇墨寒生的那日,那兩個因為資質不足被呂乘風拒收的少年。

她還記得,自己當時答應了墨寒生要將他們平安送回家。

墨寒生自然也記得,他的眼中閃過痛惜與自責,寒聲道:“你照著呂乘風的吩咐將他們滅口了,是嗎?”

秋風蕭瑟,涼意襲人,落日餘暉將二人的影子逐漸拉伸變細,仿佛兩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