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黃泉的門
“鴆這種鳥啊,在臨近死亡的時候,會先失了痛覺,在失其聲,最後被剝奪的是光明。”
“無數次的涅槃,在無數次的重生,沒有終結的輪回。過去便是它的未來,未來終究要回到過去,它沒有可以停留的現在,隻有永遠的循環。”
沉睡的鳶尾花海洋在眼前鋪展開來,千洍想起了無邕跟他談起過的鴆族的傳說。
現在,這執著的又悲哀的美麗鳥兒,終於歸向了它宿命的所在。他看著紜樂,少女深深的呼吸著,良久才抬起頭,露出了蒼白的笑意。雖然慘淡的比空氣還稀薄,但千洍知道她已經用了最大的努力了。她生怕下一瞬,自己的情緒會壞了花海的平靜.......
“朔,對不起,我還是來了。”少女堅持麵帶微笑著,漸漸的沒入了沉睡的花穀。
曨沒敢看,他隻是盯著遠方的天空,失魂的紅著一雙眼睛。風淌過臉頰,他聞到了清新的花香,幽幽的,涼涼的,是記憶中的味道。但卻再也找不到關於那個人的氣息了,一絲一縷都沒有了。
“說好了要道別的,都到了這還不能勇敢,怎麽行呢?朔從來都比你堅強,她會笑你的,蠢鳥。”燃夜在他的身後催促著,表情沒有了往常的嬉鬧,是種莊重的肅然。
曨搖著頭,始終不想再前進。
“你會後悔的!”燃夜對著他的背影糾結,然後化成了無可奈何歎息。
千洍陪著曨發呆,恍惚中他看見了燃夜正拚命的對他使著眼色。他不解的歪頭,燃夜的目光瞥向著猶豫不決的花哨青年身上,暗示的直努嘴。
要我勸他?千洍讀著他的表情,在心裏詢問。
對方用力的點點頭。
千洍為難的眨眼,想著要怎麽開口才好......
“曨,紜樂已經做到了,你也該打開自己的心了。”他最後默默的靠到了他的身邊,語氣輕輕的說道。
曨轉頭看他,嘴巴緊咬著。有口難言的沉溺在痛苦裏。
“曨。”千洍再次輕聲的喚他。
曨終於忍受不住了的蹲在花叢外,深埋著頭劇烈的顫抖起來,“我怕我會哭啊!”
千洍伸出的手又慢慢的停了下來。他轉頭向著燃夜求助,那人卻一副遺憾的臉色而搖搖頭。
“我已經把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你們自己看著辦吧。”之後燃夜便雙手抱頭瀟灑的走向了在樹蔭下等待著的南瑪兄妹。
曨沒有哭,隻是身體像背負了千斤巨石一樣的,無法動彈。
好痛苦啊!光是呼吸著這裏的空氣,心房膨脹的就快要裂開了似的。
朔,要怎麽樣努力才足夠忘記你?
千洍不敢輕易觸碰那蜷成一團的身影,他抬起頭望向了前方,他看見了少女執著的在每一寸的花海中尋找著什麽,她是另一個極端者。
千洍忽然覺得很疲憊,侵蝕著五髒六腑的頹敗,是種無能為力的毒。
然後他選擇轉身,背離著兩人的路線而獨自走入花叢的一片,在那深處陰影籠罩的地方,他的目光像有意識的浮遊起來,直到他發現了刻印在樹上的一行痕跡......
“紜樂,這裏有字。”千洍朝向花海中的少女呼喚起來。
紜樂停頓了動作,心髒突然撲通撲通的跳動得厲害,有什麽來臨的預感。她提起了滿是泥土的裙擺,立刻飛奔了過去。
一見那熟悉的字跡,她就明白,是朔的。
她說:紜樂,別為我哭泣,自己珍重。還有,曨!我把你的名字刻在了這。
“朔......”曨不知什麽時候也進來了,他通紅著眼睛,目光顫抖的盯住了樹上的字句。
“找到了,找到了。”紜樂靠著樹幹整個身軀脫力的滑坐了下去。
“朔,我沒有哭,沒有哭......”少女喃喃念道,表情安逸的隻剩下蒼白,看不出那是種解脫,還是完全的麻木。
千洍站在她和曨的中間,不知該靠近誰。風起了,吹著花海漫天,像一場晚來的葬禮,在人世間留給它最深愛的人啊一場永恒的道別。
紜樂在紫色的花海中跪了下來,對著這片埋葬了朔的土地,莊重的叩了三次首。
再起身的時候,她抓住千洍的手,頭也不回的疾步走出了這塊地方。
所有的眷戀和陪伴的青春歲月,隨著凋謝的花瓣,就此入土為安。
徒留下曨一個人和他最後的憑吊:“朔,謝謝你!”
“謝謝你,終將我的名字刻進了你的生命。”
“如果來生,我還是想親口聽你叫我一次,一次就夠了!不論多久,我都會等你。”
他在心靈淌幹了所有的淚,臉上用最燦爛的笑容,終為他摯愛的送別畫上了圓滿的句號。
那笑容碎在了陽光下,全部的含苞待放的鳶尾花瞬間都開放了,美得如夢如幻。
“朔?這算是回應了我當時你沒給的答案嗎?”
他曾經說過鳶尾花最像她,倔強又美麗,卻笨拙著小小的善意不懂傳達,可愛又可憐......
她記得,她什麽都記得。
“朔,我聽見了,我都聽見了.....”
“我喜歡你哦,非常的非常的,喜歡你!”
白雲蒼狗,月落星沉。
花是她,風是她,大地是她。
至此,他的所見所聞都是。
山路漫漫,從上坡一直連到了下坡,紜樂堅持走在最前麵,步伐輕快的像山穀裏蘇醒的蝴蝶。
阿依不舍的追逐在身後。她悄悄的歎了氣,走完這段路程,各自就要互奔東西了。
“不要難過,有緣的話,還會在相見的。”南瑪安慰著他的妹妹。
阿依聞言才抬起頭來。
而她看著他哥哥目光的方向,是聽箬走的另一條路,那寂寞的女子獨自穿梭在林子間。
又是一次無果的結局,她無奈的惋惜。這兩人的路途注定崎嶇而遙遠。
但南瑪表現的始終是一副無怨無悔的模樣,她漸漸的也不打算在替他操心了,本來每個人對待愛情的標準,就是不一樣的。
但願他們最終幸福。
阿依想開了,便輕鬆的往前叫住了的另一個人背影。
“紜樂!”
紅衣少女頓了腳步,回頭眼神憂鬱的看著她。
“下一段路我們就要分開走了,我想跟你好好的說聲再見!”阿依笑了笑,明媚的眼瞳中閃動著一如初見時那份動人的純真。
紜樂想回以笑容,表情卻隻給了她蒼白容顏,憂鬱的眼角漫過許多情緒,湧過千言萬語在哽塞的喉間,最終還是輕輕的化做了一句:“阿依,謝謝你。”
“嘿,姑娘們,先別道別了,你們看變天了!”一直走在她們身後的男人們,那個燃夜忽然大喊道。
紜樂慌忙抬起頭,天上掉下的一顆冰涼的**正好砸進了她的眼底。
然後便是道道驚雷在頭頂炸開了!烏雲翻滾攏來,天空像忽然蓋上了黑綢緞,陰沉瞬間就覆聚到了大地上。
“是風雨要來了吧.......”所有的眼睛都看向了變幻的天際,感受著迅速消失的光明。
“哦,這暴雨看起來要下好大,現在你們還堅持下山嗎?”曨緊拉著千洍,喃喃的看著茫然的眾人。
“我最討厭下雨天了,反正我不急著趕路。”燃夜煩躁的擺擺手,轉頭就把千洍從曨的身邊搶了過來:“咱們等雨停了在走。”他一邊說著,一邊就拐著人鑽進了旁邊的樹林裏。
“喂,當心雷劈啊!”曨慌忙勸阻,可是那兩人依舊繼續深入其中。
“沒事,老天爺長著眼呢。”燃夜指著天,渾然不怕。
曨氣得跺腳,真不知他哪裏來的信心。老天爺要真是有眼,就該第一個劈了那個禍害!
最後,曨也隻能無奈的跟了上去。
傾盆的大雨開始下了。電閃雷鳴的頭頂,頗為嚇人,黑沉的大地顯得都不安寧了。
“怎麽辦?”阿依問著紜樂和南瑪。
“看這壞天氣還要持續一段時間,我們這麽淋著總歸會生病的。要不,進林子避一避吧?”南瑪詢問著女孩們的意見。
阿依沒其他的辦法,隻能同意。
一旁的紜樂卻遲遲不見動靜。
兩人不約而同的看向她,紜樂正盯著天雷滾滾的天空看,眉宇糾結,像裝著痛苦的心事。
“紜樂,怎麽了?”他們不由得關心的問,
“沒有......我也是不喜歡雷雨天。”少女低下頭,隱藏了情緒。
“那就進林子躲避一下吧,雨可能還得下一陣子。”南瑪再次勸慰道。
“好。”
沒有異議,也是無可奈何,三人也一頭紮進了看似危險的林子。
林子越深處越發的昏暗。他們漫無目的的走著走著,直到眼前突然出現了點點的亮光,忽閃忽閃的特別詭異。
“難道是野獸群嗎?”南瑪不禁擔憂。
“應該不是,野獸見到我們早該跑了。”燃夜否認了他的說法。
“對,沒人比你更像禽獸了,簡直是禽獸之首!”曨忍不住借機嘲諷道。
“那你呢?禽獸罵禽獸,你才禽獸不如啊!”燃夜邪笑,立馬反激回去。
“噓。”千洍立刻捂了兩人的嘴,眼睛明亮澄澈的盯著前頭,像是發現了什麽......
“看,那是火。”
風雨大作間,什麽火還能燃燒不滅?若隱若現,時遠時近。氣氛一瞬間陷入了詭異的寧靜。
慢慢的大家疑惑的表情才都恍然大悟起來。
“附近是墳地嗎?”燃夜問著南瑪兄妹,兩人皆不清楚的搖了搖頭。
“好啦好啦,就是鬼火而已,別一個個都那麽緊張,又不是讓你們遇見了成群的鬼。”見氣氛有些凝重,燃夜又調笑了起來。
“鬼?這裏不就有一個嗎?頭還挺大的......”曨白了他一眼,涼薄的譏笑著。
燃夜氣得渾身發抖:“你有完沒完?我最恨別人說我的頭了!老子的頭才一點都不大啊!”說著,他就動手掐了對方的臉皮。
眼看著兩人又打了起來,千洍夾在他們的中間左右為難。
“不要爭了,下雨吵架會被雷劈的。”
他隻是隨口編造的一個理由,沒想到老天爺卻聽見了這個玩笑,閃著藍白光的雷電突然就順著紜樂身後的樹冠,瞬間劈下。
“當心!”千洍驚恐的喊道,周圍都濺入了一片的火花四射裏。
“好疼,好疼!”困在林子的人慘痛的喊著,驚慌失措的直跳腳。
“我就說雷雨天樹下最危險了,你們偏不聽,偏不聽!這下好了......”曨齜牙咧嘴的抱怨道。
不過是頃刻之間,每個人都被整得狼狽不堪,渾身流動著酥軟的麻,潮濕的空氣中發散著毛發和衣物焦掉的味道。而驚雷還在頭頂上持續響徹.......
紜樂麵朝著恐怖的天空,深沉的眸裏漸漸的滲透出一股刺痛的怨氣!周圍的夥伴們都忙著顧好自己的安全,沒人發覺那奇特的異樣。
“往前走看看,興許能找到洞穴什麽的躲一躲,樹下實在不能呆了。”南瑪理智的提議著。
大雨仿佛沒有停的預兆。
越前行,鬼火越發的明亮起來,連著腳下大地的顫抖。千洍凝神在周圍的動靜裏,眉頭漸漸的蹙了起來,那是鐵蹄飛踏的躁動,還有沉重的鎖鏈拖動的巨響.......
“你們不覺得這個聲音在哪裏聽過嗎?”他側頭問著同樣感受到了怪異的燃夜還有曨。
“不用猜了,那的的確確就是地獄傳來的聲音,我太熟悉了。”燃夜的眼睛瞬間一片茜紅。
“抓你的嗎?你不是說,隻在你有影子的時候,它們才找得到你?”千洍不由得查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紋章,寄生的影子還完好的在。那眼前這近在咫尺的地獄口,又算什麽?千洍不禁疑惑了。
燃夜也迷茫不解:“理論上沒錯......但現在我有種很糟糕的感覺,那恐怕並不是衝我來的,而是發生了更不好的事情!”
“聽箬?”在扭曲的光線中,南瑪似乎看見了熟悉的身影。
“沙羅花也在嗎?”燃夜追尋而去的眼神閃過一絲驚訝。跟著漸漸的,他開始放棄了自我欺騙的掙紮:“我大概明白怎麽回事了.......”
骷髏兵,鐵騎鳴,熾鏈鎖,閻王道。
那就是他的天,他的地,走到哪,終究還是得回去的。
燃夜獨自往前伸手撥開了彌漫在暮色中的迷障,遮蓋的景象緩緩的清晰了,可不但眾人嚇住了,連燃夜自己也被驚訝到了,翻開的黃泉路,並不是一個通往地府的缺口那麽簡單,而是有兩扇門!
一麵開著,一麵還在閉合的狀態。開的那邊,正有無數的死去的陰魂跑出來,向著那扇緊閉的大門爭先恐後的扒擠著。仿佛裏麵有什麽巨大的寶藏,得到了就是永生,失去了就萬劫不複........
“究竟是怎麽回事?這裏就是黃泉路上,我們快死了?還是,我們已經死了?”阿依頭腦一片混亂,過度的震驚讓她的身軀虛軟。
“不要怕,沒事的,沒事的,哥哥在呢。”南瑪緊抱著她拚命的安撫著恐懼。
“大頭鬼,你知不知道情況啊?快說!我和千洍可不想陪你下地獄。”曨護著年輕的王者,對著茜紅眼睛的男人擺出了警戒的姿態。
燃夜卻搖了搖頭,片刻才苦笑道:“它叫生死門,自古以來就是沉在地獄苦海的最底層。我也不清楚它為什麽會突然升到地麵上,還是在人世間。”
“很糟糕嗎?會引發災難?”曨看著他緊繃的表情,隱隱覺得事情很壞,問話都變得小心翼翼。
“很糟糕!”燃夜堅定的回答,瞬間粉末了一切的希望,“現在開的是死門,如果連生門也被打開了,世界必定陰陽大亂,天地顛倒。到時候,恐怕那些個大羅神仙也無法控製了,你覺得有多糟?”
眾人在燃夜的反問中,集體沉默了。
頭頂依舊天雷滾滾,像一場積蓄的憤怒,慢慢的宣泄,降下橫禍。
紜樂看著天,恨得咬破了唇。
還不行......
不行......
她緊緊的握住了千洍的手,顫抖得像風中搖擺著的葉子。
“紜樂,你沒事吧?”
“千萬別離開我,留在我的身邊。”她張開嘴大口大口的呼吸著,冰涼的雨水從口中一直冷到心裏去。
她在懇求道,害怕又悲傷的懇求。
“我知道。”千洍看著她的恐懼似懂非懂的那種心情。可不管是在內心還是在軀殼,一切都如同長刺了一般作痛起來.......
雷電照過少女蒼白無華的臉龐,雕刻出一種決然:“我已經不會再輸了。”她起誓,無比的堅定。
沙羅花開始召喚迷失的亡靈。
鼓動,風雲動。
像踩著心跳的節拍,像母親懷中婉轉、柔軟的歌謠。
曼珠沙羅淒豔著,千朵,萬朵,在腳下盛開。
待澆以忘川水,杳渡了重生的河.......
———————————————————————————————————
“把影子還給我吧。”燃夜從反抗的命運裏最終又妥協了回去。
“不反悔?”千洍盯著他的眼睛,想找出絲毫的猶豫,可惜,那裏隻有一片平靜。
“怎麽,舍不得我嗎?”男人眉宇上揚的邪氣調笑,但可能一切都是最後一次了。
“地獄門的忽然現世在人間,我總不能當作視而不見。雖然我沒什麽責任感,但也不想做個一無是處的男人。”
傾盆雨幕中,燃夜都快看不清那年輕王者的模樣了。不過他也慶幸是這樣的日子,因為他們都不擅長離別。誰能說明白,這時的表情是該是用悲傷終結呢?還是該高興的笑著直到消滅殆盡?
他不想不舍,他害怕不舍啊。
燃夜低下頭,掩蓋了真實的表情繼續說著:“說實話,我很佩服你!青丘的命運你就那麽義無反顧的扛到自己身上了,為了一份不屬於自己的夙願而拚盡一切......而我在不做點什麽的話,大概會讓你瞧不起了吧?”
千洍搖了搖頭,他說:“那我們還能再見嗎?”
“再見的話,恐怕就在地獄了,那可不是什麽好事。”他又頑劣的笑了笑,目光卻**開著柔和。
他還是朝他伸出了手,是時候歸還曾經寄托的信仰了.......
“若我說我們不要再見了,可能是假話,但我還是希望不要太早的再見。請好好的活著,帶著你的夢。還有,我可能.......”
“可能什麽?”燃夜說得太輕,千洍入耳的隻有潮濕的雨水。再抬頭,
他像一副惡作劇的笑容,穿過愈大的風雨聲將人推去的遙遠。
而他在黑暗中頭上重新長出犄角,世界都映襯在那雙豔紅如血的眼睛中。一步一步,往後退進自己的影子裏.......
“珍重。”
“大頭鬼!別再回來了.......沒人會想你。”曨如歡送的雙手齊揮,沒覺察鼻頭湧上來的堵塞。
“四眼鳥,你知道我唯一可惜的事情,就是到最後了還是沒能看見‘九尾狐女王’長什麽樣。我的終生夢想啊,大概永遠都實現不了了......好可惜啊,真的好可惜。”燃夜在即將淹沒前的地獄口不甘的又發出了呐喊。
“看見了又怎麽樣?她也不會嫁給你,死心吧!”曨回答得聲嘶力竭,就怕有多餘的力氣,別的情緒就輕易的跑了出來。
“四眼鳥,都最後了,你就不能祝福我一次嗎?騙騙我也好啊.......”
“我討厭你!永遠,永遠,永遠都......討厭你。”
大雨終究蓋過了所有聲音,那個男人終於看不見了。
千洍看著燃夜的影子包裹著那兩扇通往生死的門,一並入了地獄。
“再見,再見了.......”許久後,他才呢喃出了模糊的道別。
雨後的月亮特別清明,照著枯樹發芽,春意蘇醒。
紜樂玉立在高崗上,遙望著青丘國的方向。
她說:“千洍,該回家了。”
【Ⅳ夜歌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