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青空閃耀的日子

燃夜其實挺苦悶的。

從前,他擅離職守而被四處通緝時,他煩惱,因為他找不著落腳的地方。

現在,他有了避難的場所,他還是煩惱,因為整座萬狐塬裏,隻有他的時間跟所有人的都不一樣。

白天,他想睡覺,別人都在找事情做。到了晚上,他的精神終於變得活躍了,可每個人都要休息了。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三番兩次的想逃到青丘。這裏沒有九尾狐的女王,他早就清楚的事。可是每夜每夜依舊翻湧而上的那種不甘心的情愫,又從何而來?

冥司使神,誕於地獄,伸掌間盡棲著天地萬物的始末,世界都能在其眸底望眼欲穿.......

然而,隻是存在,不知其意義,隻是無盡頭奉陪著他的地獄。

記不起從哪時起,開始有了想逃的念頭。

想逃,想逃,想逃......

一開始想,就一直想,慢慢的便停不下來了......

當回過神來,他才發覺自己早已背叛了黑暗。他以為,他總能在外麵遇見他的光明,然後就能握住了救贖。

然而,此情此景,明明遠離了地府的陰冷,卻又為何還是如此的寂寞呢?

空虛!從久遠的歲月裏,早已經麻木了的空虛,最近又漸漸的破土而出。

肆意的,肆意的在蔓延起來......

好討厭啊,孤獨的一個人的感覺。

外麵的聲音聽著就特別熱鬧。

【少女的輕笑,明朗的該像那炫目的太陽一樣吧?】

抵不過體內的亢奮之血在喧囂。雖然眼睛累得不想睜開,腳下卻已經懶洋洋的爬下了被窩......

他木然的立在長廊口,和眼皮耷拉著的一塊沉思。

“擋路啦,大頭鬼!”背後忽然被重重的推了一下。

他跌撞著往前踉蹌,瞬間清醒了不少。

“白天又出來裝死啊,真是作孽哦!”曨在他的後麵罵道。

突然傳開的吵雜,讓正麵對著石壁文字而苦思冥想的千洍與少女們跟著停下動作,整齊的轉頭回望。

“喲,早啊.......”腦袋還不太清醒的燃夜,條件反射的就打起了招呼。

“日夜顛倒的家夥,還好意思說‘早’?” 曨恥笑著他。

“原來還沒到傍晚呐,怪不得好困啊好困......”燃夜深深的打著哈欠,仍舊昏昏欲睡的模樣。

千洍被少女們推著往前。她們像厭惡著什麽似的,轉過身寧願麵對著牆。

“衣服......”千洍思量著,看見了燃夜一身邋遢,裏衣的前襟大開著,結實的身材飽覽無餘。

“醒一醒,你看看自己都什麽模樣了,不覺得惡心嗎?”曨踹了他一腳,並嫌棄的捂著臉。

“呃......”燃夜繼續打著長哈欠,困意倦倦,對自己的形象沒覺得什麽不妥。

“紜樂,要不你和朔先走吧?碑上的字我可以自己學著看。”

千洍看著少女們不太舒服的表情,便提議道。

“你自己能行嗎?”牆壁上的文字繁冗而複雜,紜樂不免擔憂。

“曨也可以幫我,應該沒關係的。”

“你們在幹嘛?”燃夜歪著身子,眼睛半眯著衝他們就忽然大喊了起來。

“我在和紜樂說事。”千洍回答的總是特別老實。

“公狐狸,你過來、過來!”他朝著一臉茫然的王,銷魂的勾了勾手指。

“做什麽?”千洍在原地躊躇了幾下,最後還是沒能拒絕的邁開了步伐。

“我好痛苦哦。”燃夜東倒西歪的一頭就栽在了他身上,滿臉的哀怨:“陪我去睡覺好不好?”

“不好。”對他的請求,千洍搖著頭。

“可是我一個人會無聊。”

“那讓曨陪你,我還有事沒完成。”

“不要,我討厭他。”燃夜立刻露出了鄙夷之色。

千洍為難著,兩人默默的對視了須臾,燃夜忽然抬高著手,像拍著幼崽般的腦袋,一下一下的搗著他的頭頂。

曨看了,頓時臉色極臭。他伸出胳膊肘又快又狠的捅了對方最薄弱的肋骨處。

燃夜痛哼著一把彎下腰:“蠢鳥,你幹嘛老是跟我過不去?”

“隻是感覺被你摸了會長不大!”曨按低了千洍的頭顱,拚命的大口吹著氣,好像上麵沾染了什麽不得了的灰塵一樣。

**裸的鄙視!

燃夜的眼角忍不住一陣的狂烈抽搐。

“你當我黴神呢?還是來自腐爛之海?”

“我嫌你髒!這孩子是絕對不能遭你荼毒的。”曨吐了吐舌頭,換他緊緊的擁護著年輕的王。

“不要欺人太甚了!”燃夜算是徹底的清醒了。

“有本事你滾出去。天寬地廣的,何必死皮賴臉的留在這呢?沒人歡迎你,大頭的男人......”曨毫不掩飾的冷嘲熱諷。

“咬碎了你哦,死鳥!”燃夜氣急敗壞的咧開了一口尖牙。

“咬啊咬啊,朝我的腦袋上咬啊,咬得下來就給你當坐墊!”

“別以為我真的不敢,本大爺現在就弄死你......”

又開始吵得熱火朝天了。千洍夾在兩人中間,臉色慢慢的陰霾入了暗影裏。

“安靜!”他發誓,這大概是他走到今天的人生中,發出的史上最有力的一聲吼叫。

一手一個,終於封住了兩張嘴巴!

爭得麵紅耳赤的兩人,被這番突如其來的變故驚愕著忘了動作......

“不是罵人,就是打架,每一天都這樣爭吵,真是氣死人!”千洍認真了,那表情冷漠得都陌生了。

“你們,滾出萬狐塬!”

“天黑之後,不要在讓我看見你們的身影,立刻就走!”

他大氣沒喘的連貫的說完了,他努力的搜索了一下腦內的儲備,好像就這麽多?最後,隻要瀟灑的轉身離開就行了吧?無邕好像是這麽交代來的?

千洍看了看兩個男人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兩手用力一甩,就踩著小碎步轉了個方向,奔跑的一陣歡快。

心情有點閃亮啊。

隱身在柱子後的少女們,眼神炯炯的對他比了個勝利的手勢。

而深受打擊的倆男人,瞬間表情呆傻的癱坐在地。

“我還沒睡醒嗎?不對啊,沒在做夢啊?”燃夜摸了摸自己的腦袋確定它沒變大。

“叛逆期嗎?那就是傳說中的叛逆期嗎?我竟然被討厭了!而且是徹底的無情的被討厭了!啊,我快要死了......”曨忽然捧著心房,像條蟲子一樣的軟趴在地。

“一定是那隻狡猾的‘夜叉’教的。”燃夜恨恨的直捶著地板。

“夜叉又是誰?”

“除了那個滿身黑的大祭司,還能有誰!”

“無邕是狸貓,不是夜叉。”

“呦,你還當他是好人啊?”燃夜紅著眼睛,瞪得特別恐怖。

“不行,我得報複他!”

遠在懸樓之外巡守的黑衣青年,忽然重重的打了個噴嚏。他抬頭看了看晴空萬裏,天氣挺暖的?

“那群不安分的家夥又鬧什麽事了吧......”無邕無奈的歎氣搖搖頭,繼續巡守在青丘的大地上。

“我為什麽要被趕?本大爺才不滾呢!”燃夜苦惱的摩挲著下巴,開始拚命的想著對策。

“蠢鳥,你有什麽想法?”他用腳踢了踢在旁裝死的花哨青年,半天沒見回應。低頭一看,對方正癱在地上淚流滿麵著。

“你哭什麽?”

“我被討厭了,我要被趕出去了,我要去流浪了,我不想啊......”

“振作一點,你這個沒出息的蠢鳥!”

“怎麽振作啊?你大不了還可以回地府當你的瘟神,而我都沒地方可去了。”

“我才不回地府呢!要不我現在一掌拍死你,你下地獄找個安身立命之所吧。”

“呸,有種你才應該去死一死!”

“我早就不是活人了好不好,你腦子有病啊?”

休戰不到半刻鍾的兩人,眼見死灰複燃又有燎原之勢......

“我忘了,我是來把影子還給你的。”已經跑得不見蹤影的千洍,不知從哪又忽然冒了出來。

他撩起衣袖,露出了胳膊上紋章,作勢就要搭向燃夜的身上。

燃夜當場嚇得冷汗都出來了:“不要,絕對不要。”他哀嚎著,“公狐狸,咱們得好好的談談......”

燃夜趕緊一飛腳踢醒了哭得昏厥的曨。

兩人就像綁架一樣,雙麵包抄起呆愣的王,一溜煙跑得飛快,將人塞進某層閣樓裏。

關門,商議大事!

某天開始後,王的身後便多了兩個拖油瓶。

雖然偶爾還是會互咬,但相較於先前的氣焰,不知不覺中已經平靜許多了。

萬狐塬,似乎真的迎來了和平?

世事總是難料的。

唯一沒改變的是,萬狐塬每天還是照舊在團聚著小小的熱鬧.......

燃夜打著哈欠從午睡中驚醒了過來。

打開房門,放眼望去長長的走廊裏,所有人正忙碌的進行著大掃除。

“今天是什麽好日子嗎?”他一邊哈欠連連的,一邊走近了問道。

“最近都不怎麽下雪了......”紜樂擦了擦額上的汗,難得微笑的解釋起來。

“閣樓裏有些不見陽光的地方都長了苔蘚,天氣暖和的時候,要好好的清理幹淨才行呢。”

“反正就我們六個人住,整理得在幹淨又怎麽樣呢?”

燃夜揮了揮手,覺得他們所做的都是多餘。

空塚王城,有什麽好打理的,都是徒勞。

然而他無心脫口而出的話,卻讓氣氛陷入了尷尬。空氣蔓延著黴味,一點都不好聞......

“廢話連篇,趕緊過來幫忙!”曨跺腳喊道,盡量讓周圍聽起來沒那麽安靜。

“這麽大一片的懸樓怎麽可能打掃的完?白費功夫啦!我才不要。”他拒絕得幹脆,懶懶的直擺著手。

曨就見不得他的德行,氣憤中來不及多想,行動早已快於大腦的就將掃帚扔了出去。

“公狐狸,你看他又開始挑釁了哦。”燃夜閃過身,靈機一動幹脆就跳到了千洍的身後。

他一邊痞痞的笑著,一邊添油加醋的告起狀。

“有本事,你過來。”曨比著手指,咬牙切齒的說道:“咱們說清楚!”

“不要,你過來,正好咬死你!”燃夜笑得囂張又邪妄。

“咳咳......”無邕忽然停止了擦拭石碑的動作,眼神陰晦的橫掃了一圈。

樓道裏,瞬間鴉雀無聲。

插曲就算過去了。

燃夜依舊懶散,整個人都趴在了千洍的背上。無聊的眼神卻換成緊盯著少女們,一動不動的。

“現在仔細看來,你們還真是不錯的女孩子啊。”

他從千洍的肩上探出著腦袋,對著紅衣的和紫衣的少女嘟嘟嘴說道:“我的終生夢想呢,就是娶個九尾狐的大美女當妻子!可惜九尾狐已經滅族了。”

“唯一的珍稀種,還是隻沒長成的公狐狸.......”他遺憾的嘖嘖嘴,手指不規矩的卷住了千洍的一縷短發把玩到,眼底卻忽然對著少女們笑了笑,不知想了什麽主意。

“勉為其難的......我決定了,你們就當我的二夫人和三分人好了。”

“啊?”少女們驚愕得差點掉了下巴。

燃夜卻自我感覺陽光般閃耀,懷著拯救生靈的心情分別握住了她們的一隻手,笑容仁慈無比。

曨看得瞠目結舌,一口血差點吐出來。

千洍不解的回頭看了看黑衣青年,無邕在頭疼的扶額。

“不過話說回來,娘子們的臉蛋漂亮是漂亮,要是身體也在豐滿一點點就好了。”

陷入思維淩亂的少女們,頓時瞪大了眼!

“別誤會,相公我沒有其它的意思,就是覺得女孩子沒有稍微突顯一點女性味道的話,好像有點可憐......”

燃夜的臉上忽閃過一抹可疑的羞澀,眼神遊移著不經意的瞥過兩人平坦得沒特色的胸前,嘴角尷尬的直揚著笑。

紜樂瞬間不悅的鼓起臉,朔也難得的皺起秀眉。

“真是讓人不愉快的說法呢。”紅衣少女聲音低沉著。

“當然,一切的艱難困苦,都不會妨礙到我的愛情!”

“請容許我回絕。”剛出口的熱烈的宣言,全遭到了少女們異口同聲的抗議。

“你這個惡心的混蛋!”

曨忍無可忍的飛起有力的腳,往燃夜挺直的腰部一陣猛竄,然後揪住他的衣領,直往水桶裏塞:“還沒睡醒的話,就給我老實的去泡冷水!”

喝了幾口髒水後,燃夜總算掙紮的跳起來,甩了甩一臉的水珠,痛哼的盤坐在地。

“啊,啊......反正我就是沒朋友。”

“誰叫你是大頭鬼呢,活該。”曨仍覺得不解氣的啜罵道。

“你們就不能為我多想想?白天都改為睡覺,夜晚再來瘋狂的慶祝,這樣不是很好嘛?”男人揮著袖子還在異想天開。

“你還是滾回地獄去吧!”

眾人一起搖了搖頭,覺得完全不可理喻。

“啊,都欺負我,都欺負我!”

時間眼看剩餘的不多了,大家加緊忙活起來。每天都來要來幾場的撒瘋,眾人已經視若無睹了。而燃夜一個人呆坐在階梯上,撐著頭,眼神飄**的不知又在想著什麽。

太陽落下時,大夥收拾著工具漸漸散去。千洍跟在最後正想走,燃夜卻忽然神神秘秘的拉住了他。

“公狐狸,我想到了一個可以讓人晚上不睡覺的好方法。”兩人躲在角落裏,悄悄的對話道。

“你跟我保證過的,不能做壞事。”千洍撇嘴,顯然不太信任他的感覺。

“放心,絕對是件很美妙的事。”

“可以告訴無邕嗎?”

一聽到那個名字,燃夜仿佛見鬼似的,立刻捂住了他的嘴巴。

“那隻‘夜叉’出現的話就沒得玩了。”燃夜緊張的說著聲音都變得小心翼翼的。

“你到底想幹什麽呢?”男人慢慢的才放開他,千洍即好奇又疑惑著對方的真正目的。

“晚上你就知道了,等我哦......”燃夜保持著‘秘密’,他輕點著年輕王者的額頭,曖昧的笑著,轉眼就消失在了夕陽的光輝中。

“到底要不要跟無邕說呢?”千洍獨坐在台階上糾結的揉著頭發。

“誒.......”

許久後,他終於停下動作,心裏有了決定。

夜深人靜,他趴在被窩裏都快睡著了。

叩、叩、叩......

敲門聲終於響起了。

千洍探出半個腦袋,迷迷糊糊的想著要不要去開門。

“公、狐、狸!”輕佻的男聲開始穿牆入耳的不斷騷擾襲來。

他掙紮著,精神萎靡的下了地。

一拉開門,就見燃夜仿佛遇見了天大的好事一樣,單手掩著嘴,笑得特別的賊。

“香味?你帶什麽了?”千洍敏銳的嗅到了從對方身上飄來的陌生香味。

“鼻子真靈。”燃夜讚許的笑道,神秘的亮出了藏於身後的東西。

“這是什麽?”

“酒哦。”

年輕的王一臉迷茫,燃夜笑著湊近了他的耳朵:

“我告訴你哦,這可是那隻‘蠢鳥’的珍藏,費了我好大一番功夫的。”說完他立刻閃開身,讓千洍看見地上還並排著幾大壇。

懵懂的王瞬間不可思議的睜大了眼:“你又偷他的東西。”

“才不是偷,我這可是專門為你弄來的。”燃夜拍著胸脯,說得信誓旦旦,完全不存在罪惡感。

年輕的王歪了歪頭,明顯的不解。

“別小看‘酒’這東西哦,它可厲害了,說不定你喝完以後,‘啪’的一下就變成九尾狐了。”

“真的?”男人天花亂墜的說著,千洍被唬得半信半疑。

“試試看就知道了。”燃夜的臉上又揚起了那種曖昧的笑意。

他才不敢說出心裏的真正想法:我其實就是想找個可靠的共犯者。作為盾牌,沒什麽能比青丘的王更合適了。

“啊啊啊啊......”

燃夜正在暗地裏竊笑,空寂的樓道裏忽然就傳來了一陣驚慌失措的尖叫聲!也是這叫聲,瞬間就幻滅了他的得意。

“蠢鳥你不是去守夜了嗎?”他看著突然就空降在長廊口而目瞪口呆著的曨,大好的心情又鬱悶了。

“我就覺得奇怪呢?老遠的我就聞到了一股酒香,果然是你這惡魔又偷了我的酒!”花哨青年激動的渾身發顫,氣憤得一頭直直撞了過來。

“噓!小聲點,你想讓‘夜叉’回來啊?”燃夜竭盡全力的才攔住他的攻擊。

“小偷,強盜,把我的酒還給我,還給我!”曨真的快氣瘋了,腦海根本顧不得考慮,怒吼聲一波波高亢得**氣回腸。

“公狐狸你快勸勸這個笨蛋......”

硬是被搬出來當救兵的‘王,無奈的歎了口氣:“曨,你那麽吵,紜樂和朔會醒來的。”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真的讓暴躁的花哨青年漸漸的安靜了下來。

“呐,我說蠢鳥,好東西當然是用來分享的,不要太小氣了喲。”見機,燃夜抓緊誘導。

“你偷的不是酒,那是我的生命啊!”曨掐著他的一邊臉頰,欲哭無淚。

“你每天都那麽喝,少一口又不會死。”燃夜推開距離,無視對方的痛苦而涼涼的道。

“你卑鄙無恥!”

“我明明是征得他同意的。”燃夜又將無辜的王推到了麵前。

“那餿主意還不是你想的,少靠近他,壞胚!”

“啊,我現在要是用力呼喊的話,無邕能不能聽見呢?”千洍開始反悔自己當初的縱容。

“才不會給你機會的!”

故技重施的,燃夜又像綁架一般的將人拖進了門。

“你不能總聽那隻夜叉的話,否則不久的將來,一定變得跟他一樣的古板,冥頑不化,還刻薄!”

千洍的大半張臉都卡在對方那強壯有力的臂彎中,隻留下一雙迷茫的眼睛不解的眨了又眨。

“你這話要是被無邕聽見了,絕對會讓你下地獄的,絕對!”曨跟在身後,嗤之以鼻。

“沒關係,本大爺有的是辦法對付他。”燃夜狂妄的說著,慢慢的放開了桎梏的人兒,轉身開封了第一壇酒。

“狐狸小人兒,這是你的。”他倒了一小杯遞到了年輕王者的麵前。

“完蛋了,我明天一定會被罵死的。”曨忽然絕望的尋了個角落蹲藏起來。

“蠢鳥,你還要不要喝啊?不然我全部包攬了哦!”相反的,燃夜此刻的心情真是愉悅的不得了。

曨捂著頭,偷偷瞄了一眼茫然端著酒杯的千洍,又看了看那個獨自享樂的罪魁禍首的男人.......酒香飄滿了一屋,那股原始的**,燒得他的胃都開始抽痛了。

啊,那是他的命啊!他決定,今晚豁出去了!

燃夜抱著酒壇,張揚的笑了笑。

爐火不斷的燃燒著,上升的溫度也激發了男人們的熱情。

在各種‘威逼利誘’下,年輕的王終於忍不住淺嚐了一口杯中的酒。

“不錯的感覺吧?”燃夜點了點他微紅起來的臉頰,笑得特別愉快。

“要喝幹淨哦。”他用手指抵著對方的杯底,強行將剩下的也讓飲盡。

千洍咂了咂嘴,回味了一番。新奇的又刺激的感覺,讓他覺得不錯。他伸出空的酒杯又接了一口。

“真乖。”燃夜今晚的心情簡直好的不得了。酒過三巡後,他的花花心思也湧了出來。

“酒要交杯喝的。看,學我這樣.......”他慫恿著新王端起了酒杯,“手擘要相交,各飲一口。”

千洍毫無抵抗能力的照做,燃夜還故意貼近了說話:“你知道嗎,喝完這杯酒之後,就可以洞房了哦。”

“去死!”曨一回神就看到了不得了的場景,他操著凳子愣是砸了過去。

燃夜仍舊嘻嘻哈哈的閃開了。

“惡鬼!不要臉的東西!”曨護著他的小國王,氣得齜牙咧嘴。

“曨,交杯?”醉態襲來的千洍,主動爬向他的麵前,眼神迷蒙的尋找著對方的杯子。

“不不不,咱不能.......”

“喝嗎?”千洍無辜的仰頭看他,帶著兩頰的坨紅,吐露著軟軟的語氣。

曨的腦袋一下子就炸開了鍋了!在他的心中,一股深深的罪惡感正冉冉升起......

“要怎麽辦啊?”曨隻能牢牢的抓著牆壁,半分都不敢挪動。

燃夜隻管躲在一旁竊笑。

不出須臾,千洍的眼神慢慢的朦朧起來,身體開始東倒西歪的,最後一頭栽在了花哨青年的腿上。

“醉了?”曨大驚著,手舉起又放下的,不知如何是好。

燃夜倒是無意外的聳聳肩。

千洍隻是覺得眼睛很困,臉在發熱,頭暈沉沉的很不舒服......

“讓他睡吧。”

最後他聽見燃夜這麽說著,所有的聲音都漸漸的遠去了。

年輕的王,先行入了夢境。

燃夜半帶著醉意的胡鬧著,繼續誘帶著曨鬧騰到了半夜。

酒勁上來的燃夜,最後趴在旁邊不動了。他直直的盯著躺在曨腿上的年輕王者的安靜睡顏,眼神柔和而染著不知名的傷感。

“你這樣很惡心啊。”曨從來沒醉過,他總是清醒的守到最後。

“我就看看他,又不會怎樣。”燃夜有氣無力的還著嘴,眼神卻沒移開過。

“但是大魔頭,你怎麽哭了?”曨看著他的眼淚,一顆一顆的浸濕了茜紅的雙目裏。

“是嗎?我哭了嗎?”

“為什麽?”

“是你的酒有毒吧.......”

“如果有就好了,我恨不得毒死你。”

“你在想誰嗎?”

“才沒有那個誰呢。”

“騙子!”

“噓,小聲點,他睡得正甜呢。”

油燈燃盡,屋裏的動靜也漸漸沉默了。

太陽照常升起在懸樓的頂空。

紜樂和無邕各從長廊的一頭走了過來。

直到在固定的房門口碰麵。

“千洍起床了嗎?”

“看見曨了沒?”

紅衣少女和黑衣青年同時開口問道,然後各自愣了一下,最後才互相的搖了搖頭。

“奇怪了,都日上三竿了呀?”紜樂疑惑的望望天。

無邕轉身準備打開王的房門,可是推了一下卻沒推開。

“門反鎖了?”他驚愕的停下了動作。

“是嗎?”紜樂和無邕再次一起用力的試了試,果然推不開。

“你聞聞,有什麽味道?”透過門的縫隙,少女感覺從裏麵飄出了一股醇香。

“啊,壞了!”無邕一嗅那香味頓時就恍然大悟,懊惱的直拍著額頭。

“怎麽,出什麽大事了?”

無邕沒有理會少女的疑問,深呼吸了三次後,猛然將落鎖的房門毫不留情的撞開了。

滿屋都散發著香甜的酒味,濃得膩死人。

房間裏三個人都在,隻是毫無形象可言的在地毯上扭成一團。

睡夢中,燃夜嘴裏正咬著千洍的腳趾,咀嚼中還發出不清晰的言語:“小鬼哪裏逃!看本大人不吃了你。”

千洍則全身心的埋在了曨的背上,掙紮的哼唧出聲 :“不要咬我......”

曨迷糊中還殘留著感應,時不時的在底下揮手亂撥道:“惡魔有本事衝我來!”

無邕感覺直接有個穴位在突突的跳,他小心的按了按,生怕一用力就會爆開了。

“誰能給我解釋一下呢?諸位!”冷如三丈冰雪的聲音,頓時讓沉浸在睡夢中的人兒機靈的打了個寒顫,悠悠的瞬間轉醒。

“咦?”燃夜伸手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空空的眼神顯然還沒找回狀態。

千洍頂著一頭亂翹的短發,滿臉茫然。

倒是向來反應最慢的曨,在看清無邕那張黑沉著不是難看就可以形容的臉,瞬間身體抖得跟篩子一樣。

紜樂悄悄的爬到千洍的旁邊,頑皮的戳了戳他腳上的牙印。

千洍疼得縮回去,他鼓著臉,少女在忍不住揚眉偷笑。

“曨,地窖的酒,一壇不落的,我要全部沒收。”不可違抗的,沒有商議餘地的。

他就料到會有這樣的局麵,花哨青年倒地裝死,默默的淌著無盡的淚。

“不會那麽狠吧,夜叉!”燃夜這時才回神,不知悔改的態度,還有無畏的抗議。

那模樣,讓無邕好不容易才平息下心裏的火苗,即時爆發的竄了上來。

“看來,我做得還是太客氣了!”

他不知從哪裏抽出了一段繩子,麵無表情的,讓人膽戰心驚。

“夜叉啊!你,你,你......”

燃夜從沒想過會有這麽一天,自己會被人懸吊在了梁柱上,而且還是和那隻沒出息蠢鳥綁在一起!

無邕搬了把椅子,讓年輕的王危襟正坐在中央,並交給了他一根荊棘條。

“記住,隻要他們敢掙斷繩子,你就用這東西狠狠的抽!”

“夜叉!你敢那麽對本大爺,小心遭報應喲!”

無邕不屑的淡笑,冷哼著轉身走開。專權,交給了年輕的王。

千洍倒是對那根荊棘條頗感興趣的樣子,他拿在手裏好奇的揮舞了幾下,沒留意就刺破了手指。他抬頭看了看驚愕著眼神的燃夜,忽然就產生了念頭......

年輕的王擠著湧出的鮮血,撩起衣袖就想點在胳膊上的紋章處。燃夜當即焦急的大喊大鬧起來:“喂喂喂,別玩了。我知錯了!知錯了還不行嗎?”

原本懸掛著兩人的就是同一條繩子,燃夜這一掙紮,曨那邊也跟著有了大動靜。劇烈的搖晃中,兩人頻頻的在半空中碰撞到一塊。沉悶的聲響,不用切身感受也知道很疼!

千洍慶幸那不是自己而憐憫的閉了閉眼。

“蠢鳥,你不要晃來晃去的行不行?”燃夜心情極壞的大吼。

“明明是你在亂動!”曨也不甘心的吼回去,其間多了一抹委屈的情愫。

先受不住折磨的是繩子,‘嘶嘶’的斷裂聲在刺激著緊張的耳膜。

年輕的王呆愣的傻站著,任憑手中的荊棘條滑落......

隨著一聲悶響,兩人男人重重的被甩下地麵!

可悲的是,曨在著地時,整張臉直接撲在了那荊棘上。

那一瞬,他已經忘了怎麽慘叫!

而燃夜卻像發了瘋一樣,壓著無法反抗的王,滿嘴的咬著頭發。

“又開始熱鬧了是吧?”無邕又是那種無聲無息的出現,來的還有一臉震驚的少女們。

經過幾番的折騰後,雞飛狗跳的大家都累得慌,就算耐性再好的無邕也實在沒有多餘的力氣再浪費了。最終,把人罰跪在走廊上反思。

“都怪你,本大爺什麽時候受過這等屈辱了?”燃夜始終沒有悔錯的知覺,一心在遷罪別人。

“我也從沒遭過這般的待遇好嗎?哎呦,我的臉!”曨不服氣的反駁,一用力就牽動了臉上密密麻麻的小窟窿,疼得他直哼哼。

“那個可惡的夜叉啊,總有一天我會加倍奉還的,不讓他後悔莫及,我就自行下地獄。”燃夜才沒有同情的閑性,滿心的隻有那個可惡的黑麵夜叉。

正當他不停的咒罵時,對方隻是淡漠的麵不改色的站在身後。

“哦,你要讓誰後悔莫及呢?”森森的語氣,讓習慣了陰冷的冥司使都忍不住冒了一身疙瘩,他當即緘口,眼神遊移裝作沒聽見。

無邕捏著糾結的眉心,重重的歎了口氣:“這家夥不僅僅是沒禮儀,教養也是一大問題啊!”

“無邕,還得跪到什麽時候啊?”曨頂著傷殘的臉,一副可憐相。

麵對他,無邕倒會不忍,隻是又看了看在旁的另一個始作俑者,柔軟的心腸又變得強硬。

“跪到認錯為止!”頭疼欲裂的,無邕心煩意亂的拂袖而去。

年輕的王趴在門後,半探著頭。

“千洍!”一看見他,那種委屈就更凶了,曨又開始哭起來。

“反省了嗎?”

有他在總能拋出救命草,曨感激涕零的拚命點頭:“反省了,反省了!我想過了,全是這大頭鬼的錯!”

“喂,你很想被剪舌頭是不?”又指責他,燃夜狂躁的真想打人。

“我說的句句屬實。”

平靜不下來啊!千洍慢慢的眯起眼睛。

“繼續跪著吧。”他丟下一句,慢慢的縮回腦袋。

“別啊!”

“公狐狸,你給出來!”

“我之前說的話還作數,天黑前如果還是沒有道歉,請自覺離開萬狐塬。”

打開的房門再次被緊關上了。

跪在外麵的兩人,有著不同程度的失落感。

沒有爭吵,不再責備,兩人就此各自轉過身。

不約而同,卻一直都默數著時間的流逝......

太陽就要落山了。

曨偷偷瞄了一眼,至此都無所行動的男人,心裏惴惴不安的在擴大。可又不想開口說什麽,他揉著發紅的眼眶,拚命的做著最後一絲忍耐。

燃夜當然注意到了他的眼神,自己也不想要這樣的痛苦煎熬啊!他煩躁的亂抓了一陣頭發後,終於鼓起勇氣,伸手敲門。

年輕的王一臉安靜的看著他。

“那個......”向來豪爽的男人,忽然扭捏了起來。等了半天才開口說道:“我嘴巴好渴,想喝水。”驕傲的態度終於服軟了。

“進來吧。”

屋內,少女們早已經備好了傷藥。

“朔。”曨那一聲呼喊,簡直心酸得要命。

總算可以舒坦的坐著了,燃夜不計形象的翹著腿‘咕咚咕咚’一口氣就喝下了半壺的水。

“之後,要跟無邕好好的說清楚才行。”千洍耐心的提醒道。

“不要!”燃夜拒絕的果斷,整個人又貼到了他的背上去,“我隻跟你當朋友。”好像孩子氣的說法。

“朋友的朋友,也一定能成為好朋友的。”這句話,已經成了年輕王者的名言了。

“哼!”燃夜仍舊不領情,驕傲的埋下臉孔。

千洍無奈的看向紅衣少女,紜樂隻是微笑著搖搖頭。

曨的傷口也處理完畢了,朔‘體貼’的將他整張臉都包紮得密不透風,隻留兩個鼻孔喘氣。

如果青年能張口,他真想傻笑。

大家慢慢的發現,隻要存在著朔的地方,曨周圍的氣氛都會變得熱烈。

曨喜歡朔,這是他第一眼看見對方時,瞬間就確定的事情。

她待人都有點疏遠,獨立又冷清的樣子,讓他想起了早春的鳶尾花。明明有著美麗的姿態,芬芳的氣味,卻又因為帶著毒性,而拒絕著讓人靠近。

笨拙得可愛又可憐。

那一天,曨終於憋足了勇氣問著淡漠的少女:”朔,你知道鳶尾花嗎?”

紫衣少女靜靜的看了看他,沒有回答。

曨傻笑的自答道:“就是開在春天裏的一種紫色的花。”

良久,朔才終於輕輕‘嗯’了一聲。

曨欣喜的繼續問她:“你喜歡那種花嗎?”

朔又沉默。

曨說:“我很喜歡,因為它像你。”

少女驚訝著不知如何回答,淡漠的眼神,有什麽痕跡一閃而過。

她隻能慢慢的低下頭,聲音悶沉:“它有毒,那是一種帶滿傷害的花。”

曨傻笑的搖搖頭,表情格外認真:“沒有關係,那不妨礙我的喜歡。”

朔再度沉默了,久到時間都凝固成了雪,他再也沒聽見關於少女的一點答案。

延續下去的是一片空茫的安靜......

“蠢鳥戀愛了。”躲在石柱後麵跟著偷偷看了許久的燃夜,忍不住發出一聲感歎,似要緩解忽然變得微妙起來的氣氛。

“我的三夫人要被搶走了!”他抓起一旁同樣陷入呆滯的紜樂,眼神亮澈的閃了閃。

“嗬嗬。”紜樂尷尬的笑了笑,心神平定的就想抽回手。

“娘子,別怕!就算剩下你一個,我也會對你好的。”燃夜表示得信誓旦旦。

“我想還是免了。”紜樂想也不多想,再次拒絕了他的意圖。

燃夜瞬間覺得好無聊,好像什麽話題都無法挑起歡樂了,他苦惱的思索了一番,緊皺的眉宇,慢慢的又露出了神秘的光彩。

他笑著將‘年輕的王’拽了過來:“公狐狸,我突然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我沒聽說過啊......”千洍完全懵懂的不知所謂。

這邊的話音還沒落,無邕已經出現在了身後,伸手重賞了燃夜一耳光。

“不許教一些沒用的知識給他!”

無邕沒有了往常那般的鎮定,急忙拉起呆愣的王匆匆的遠離去。

燃夜還頂著紅腫了半邊的臉,腦子一時轉不過彎來:“娘子,那個男人怎麽這般野蠻?”

紜樂擺擺手,心裏隱約有了猜忌,臉上卻表現一片茫然。

她轉身,發現朔已經回房去了,隻留下曨孤單的守望著她所去的方向。

路上,千洍不知怎麽的就想起了曨曾經問過朔的一個問題,他說:“紜樂是人類,而你是鴆族,怎麽成為姐妹了呢?”

朔回答的一如既往的堅信:“紜樂從前是我妹妹,便永遠都是我的妹妹,這和她是什麽身份都沒有關係。”

無邕看透他的心思,幽幽的談起了一個傳說:“鴆鳥是種異常執著的生物,對於自己所珍視的東西,不論多遠,它都能追隨而去,又窮其一生的誓死保護。”

“他們不算強大,但卻有一顆不輸於任何生靈的強悍之心。他們美麗又劇毒,可以為了守住一份夙願而不停的傷害自己。”

“知道嗎?鴆是可以預見自己死亡的喲。在生命結束的前一刻,它會悄悄的離開,回到初始的地方,安靜的死去。”

“從此掩埋在時光的流逝中,然後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再帶著全新的姿態,回歸這個世界。周而複始,不知疲倦。這就是鴆鳥!”

“朔總有一天會離開紜樂的是嗎?”

“這個世界上,沒有誰可以陪伴誰不朽到永遠。但是對於她們而言,那份牽絆足夠跨越了生與死。”

有些起始,漸漸的在烙下了痕跡。

“你知道我為什麽喜歡這白梅嗎?因為,它像你。無論是這迷人的香氣,還是這純白無暇的顏色,都像極了你。啊,請接受它吧,接受我的愛啊......”

閑暇的生活需要找些樂子,隻要有燃夜在,萬狐塬總能暫時忘了它的空寂。他折了一束的臘梅,開始了最近迷戀上的表演。對象,依舊是懵懂而陪襯的王。

曨最終失敗的表白,他卻覺得隱隱的有些痛快,卻從不想想自己的性格有多惡劣。

朔的情況,一天比一天更淡漠了,紜樂幾乎從那天開始,再也沒有觸摸到她的快樂。她覺她的朔,仿佛隨時都可以走到一個她看不見的地方去。

“我是不是已經治不好你了?”她在夜裏總會緊緊的抱著她,一遍一遍的問道。

“傻瓜,你已經讓我活了很久了。生命都有它的極限,我不過快到那個盡頭了而已。”朔表現的比她冷靜多了。

燃夜對著新王的騷擾沒完沒了,紜樂回過神接過了男人手裏的白臘梅,轉而笑著靠近了紫衣少女:“我把你比作我的花,讓它盛開在我的心間,不管嚴寒酷暑,不論白天黑夜,它都永不凋謝。”

朔卻不悅的皺起秀眉:“紜樂你學壞了。”她叱道。

“朔,別離開我。”紜樂緊緊的擁抱住她的身體,聲音低低的訴求。

朔伸手顫了顫,才輕輕的撫摸了她的頭,用盡了最大的溫柔。

“喲,娘子們的感情真好啊,讓我也加入吧。”燃夜起哄的調笑。

曨的眼神卻黯然了下去。

擁簇的笑語中,隻有他最清楚那時的記憶:少女存在於他的眼前,又好像消失在他的眼前。她憂鬱的眺望著懸樓外的天空,眼底卻慢慢的流淌出一種要哭的感覺。

那些原因他根本不願去思考。

不是不明白的緣由,而是他不敢去想的東西。

曨,選擇了逃避。

因為,他是那麽的喜歡她!

“你什麽時候才能變母狐狸啊?”燃夜一心攪和著純真的王,仍舊做著他春秋大夢。時間的步調中,隻有他還在原處。

“永遠不會變的!”曨隱忍著自己的暴躁。

“簡直是老鳥護雛啊你。”燃夜嘲笑他。

“我告訴你,在這個世上,我和無邕就是他的爹娘,到死我都會護著他!”

燃夜忽然笑得渾身亂顫:“那你趕快讓他修煉‘變身術’,我好預備著當小媳婦...... ”

“快滾!你個瘟神,惡魔,大頭鬼!”他怒吼著,搬起凳子就狠狠的砸了出去。

“立刻給我離開萬狐塬,滾得越遠越好。”

“誒,你別欺負我不會飛啊。”燃夜攀著冗長的階級,被拚命的追趕著。

曨急喘著氣,腦子亂亂的卻也沒空思考其他的了。

“四眼鳥,我是不會飛,可你永遠也抓不到我。”燃夜立在上頭,張揚的笑。

閃躲中,他看見了紅衣少女一個人坐在角落裏,沉甸甸的垂著頭。

燃夜想靠近她,懸樓裏許久未聞的哭聲,突然鋪天蓋地的又響起了。

“怎麽?看你臉色都變白了,怕遇到鬼啊?”燃夜看著渾身都在發抖的少女,輕笑的眨眨眼,“放心吧,這座樓裏沒有鬼的,那哭聲隻是一種彌留不走的殘念罷了。”

紜樂沒有理睬,抱著頭像一隻逃難的小獸,不管不顧的飛奔起來。

她忽然有種好想遠離這個世界的念頭,沒有人可以伸出援手的,她一個人的魔障!孤獨即將推她墜入無底的深淵,但是,那一刻,年輕的王卻出現在她到道路的盡頭。

他身後為她扯開了一片明亮。

他說:“紜樂不用害怕,青丘的光是溫柔,無處不在。”

少女慢慢的停留在他的麵前,神情是未曾有過的悲傷和虔誠:“千洍,你感覺幸福嗎?”

這個問題她問得突兀,年輕的王不覺愣了愣,才低下頭認真的思量起來:“我沒有奢望過什麽,但不代表就從未獲得過。紜樂,我珍惜現在,還有無限的未來。”

少女蒼白的瀉了一縷微笑。

萬狐塬,又寧靜了。

這種虛渺的平和還能持續到何時?

不得而知。

她抬頭仰望著懸樓的頂空,天藍如洗。

啊,冬天快過了,下一個季節就要來了吧......

【Ⅱ紅月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