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才移黃花入暖閣 (十一)

“你剛才說峨嵋和燕子塢裏有壞人,究竟是什麽意思?”周遠喘著氣問。

丁珊運起了內力,所以行走如風,周遠幾乎要跑步才勉強跟得上她。

丁珊並不理他,隻顧自己往前走。眼看快要離開種植園時,她警惕地停下腳步,握緊了手中的劍。

“怎麽了?”周遠趕了上來疑惑地問。

“早知道還是應該一劍殺了你,”丁珊恨恨地說,“是你故意把我引來這裏的是不是?”

“什麽叫把你引來這裏啊?”周遠仍然沒有弄明白。

“這裏如此偏僻,就算打起來也不會引起注意,”丁珊冰冷地說,“你究竟是什麽人的手下?”

她話還沒有說完,一個紅衣校衛帶著六個身穿黑衣的部屬突然從前麵的樹林裏閃出來。那六個黑衣校衛快速呈扇形圍攏過來,一下子把丁珊和周遠圍在了中間。

“哦不是的,我不知道他們在這裏……”周遠連忙對丁珊解釋。

“等一下,等一下!”他又朝那些校衛喊道,“這是誤會。”

周遠終於明白過來,這些校衛之所以突然在這裏出現,一定是因為跟蹤了自己。龐天治隻是假裝釋放了他,然後派人在後麵尾隨。他雖然在數學上天賦超群,極為聰敏,可是卻沒有任何江湖經驗。再加上他毫無內力,因此視覺和聽覺上完全是一個普通人,根本無法意識到有人在跟蹤他。就像剛才,丁珊已經聽到樹林中的埋伏,而他還毫不知覺。

“我已經弄清楚了,這位姑娘是峨嵋劍校來的客人,並不是要擅闖燕子塢,”周遠將身體擋在丁珊之前說道,“她有柳依仙子的重要口訊,要傳達給黃……”

“不要再說了,”丁珊打斷周遠,阻止他說出黃毓教授的名字。

“我確是峨嵋弟子。”丁珊朗聲對校衛們說,並一揚手中的寶劍,陽光下,一縷金光掠過劍鋒,可以清晰地看到“峨嵋”兩字。那是峨嵋創派祖師郭襄的親筆,天下人都認得,“你們帶我去見慕容校長。”

那紅衣校衛抱拳施禮,然後不緊不慢地說道,“這劍是峨嵋所鑄不假,不過姑娘是否是這把劍的主人尚有待確認,還請姑娘跟我們到烏啼堡走一趟,待龐總長查明。如若屬實,我們再鞍前馬後,陪護姑娘去見校長。”

周遠一聽這話就急了。龐天治的陰狠他已經見識過多次,對待自己學校的學生尚且如此,對待私闖校園的嫌疑者自然要變本加厲。這麽清秀潔淨的女孩,若被他鎖到汙穢的石室裏訊問,真是不堪設想。

“峨嵋寶劍在手,還有什麽疑問?”周遠說,“峨嵋劍校明日就到,她們都是慕容校長請來的貴客,豈能任你們隨意盤問!到時候峨嵋責問,慕容校長怪罪起來,你們擔當得起嗎?”

周遠一生之中,從沒有在人前如此大聲陳詞,此刻為了丁珊的安危,竟勇氣十足,連他自己都有些驚訝。

“峨嵋子弟,都是名門之後,和皇家貴胄,江湖豪門血脈相連,你們如果顧惜自己的前程,應該現在就帶這位姑娘去見慕容校長!”周遠又大聲補充道。他說這番話,完全是想提醒丁珊。大家都知道峨嵋學生背景深厚,你爸若是什麽丐幫幫主,錢莊財東什麽的,現在不說,更待何時?就算出生平民,也應該胡謅亂蓋,先隨便報幾個名號,待見到慕容校長,再如實相告也不遲。

周遠這番話,竟然還真讓那紅衣校衛臉上露出一些猶豫之色。不過那隻是短短一瞬,他隨即冷下臉來說道,“我拿學校津貼,便要忠於職守,學校防務,啟同兒戲,這位姑娘若是能拿出我校的請帖,我自然放行,否則,我隻能帶姑娘去見我的上司,如果這樣做得罪了姑娘,將來派人問罪於我,我隻有自認倒黴。”

那紅衣校衛這番話不卑不亢,挑不出錯來。但周遠想龐天治處心積慮派他跟蹤至此,非要將丁珊帶回烏啼堡,必定是有什麽擺不到台麵上來的理由。

丁珊站在那裏,並沒有像周遠期待的那樣,搬出一兩個大後台來,她隻是冷冷道,“那個什麽烏啼堡,我是絕不會去的,你要麽帶我去見你們校長,要麽你就上來抓我試試。”她說完伸手一推周遠,將他推得一跤跌出圈外,然後把劍一橫,劍尖微顫。

那是峨嵋劍法的標準起手式“英華搖曳”。

許多曆史傳統悠久的武功流派,都有自己特定的起手式。每次與人切磋或動武,必先擺出起手式。這既是對自己武學傳承的尊重,也是向對手宣告,我將用光明正大的正派武功迎戰你。這起手式分為靜態和動態兩種,最早的時候,起手式都是靜態的,往往是一個端正謙遜的姿態,近百年來,隨著武學理論的發展,許多門派把起手式改成了動態。

靜態的起手式很簡單,倘若對手搶先發動進攻,很容易占得先機。就好比下棋,你如果第一步棋永遠下同一個地方,對方就可以有針對性的準備。而動態的起手式,則可以有虛實變化,引發不同的後續招式。

“英華搖曳”,就是一種蘊含著豐富變化的動態起手式。

周遠跌在地上,一肚子的委屈。他滿心想幫丁珊,卻反而引她入了圈套。剛才那一推出手那麽重,雖然目的是讓他這個不會武功之人退出圈外,可多半也有恨他之意。他悄悄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開始暗運內力,希望能像昨晚那樣,在關鍵時刻幫助丁珊脫困。

七名校衛看到起手式也立刻紛紛拔出兵刃,眼看兩邊就要動起手來。

就在這時候聽到一聲“且慢”,然後一個男子三縱兩躍,來到近前。“且慢”的聲音由遠及近,人也幾乎隨著聲音同時由遠及近。人當然無法移動得和聲音一樣快,但是一些輕功高超的人,可以用他們輕快的身法給人造成這種錯覺。

來人是燕子塢校衛隊的副總長韓家寧。

“蕭隊長,請問這裏發生何事?”韓家寧問道。

那姓蕭的紅衣校衛對韓家寧行禮道,“副總長,那就是昨夜擅入燕子塢的女子,她不願跟隨我們去烏啼堡接受盤問,我等準備將她抓捕,帶去見龐總長。”

韓家寧點一點頭說,“你做得很好,我會將你盡忠職守的事情告知龐總長,不過慕容校長已經得知此事,派我來請這位姑娘,這位姑娘,你可願隨我去見校長?”韓家寧朝丁珊行了個禮。

丁珊並不知道這個副總長究竟是什麽人,但見他彬彬有禮,便也回禮道,“我跟你去見慕容校長。”

“且慢,”那個蕭隊長大聲說道,同時滿臉狐疑地看著韓家寧,他臉上的那道疤痕在太陽的照耀下顯得頗為刺眼,“慕容校長為何要見這個女子?此事龐總長知道嗎?”

韓家寧回過頭,看一眼蕭隊長說,“龐總長當然知道,他此刻正在慕容校長身邊,蕭隊長,你的任務已經圓滿結束了,請你回烏啼堡待命!”

韓家寧見蕭隊長依然站在那裏一言不發,又補充了一句,“這是命令!”

韓家寧說龐天治在慕容校長那裏的確是事實,剛才得到稟報以後,龐天治立刻趕往校長辦公室,籌劃峨嵋的接待事宜。所以蕭隊長現在回到烏啼堡,還見不到龐天治。

當然兩人最終會見麵,也最終會拆穿韓家寧的謊話,不過他現在已經顧不得這許多。

蕭隊長思索了一會兒,終於昂起頭說,“韓副總長恕罪,我不能執行你的命令,我今天是受龐總長的直接吩咐來辦理此事,我隻聽從他一個人的命令。”

韓家寧怒道,“豈有此理,龐總長也好,你我也好,都是為燕子塢效命,什麽叫隻聽從他一個人的命令,你把自己當作是龐總長的私家鷹犬嗎?”

兩人講到這裏,話其實已經說破,沒有了回旋的餘地。蕭隊長索性把劍一橫,道,“副總長,如果你執意阻撓我完成龐總長親自下達的任務,我隻有連你一起抓捕,到時候我願與你一起,聽憑他的發落!”

韓家寧冷笑一聲說道“龐天治這幾年拉幫結派,苦心經營,對燕子塢的防務獨斷專行,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為了這個女子,昨晚秘密審訊本校學生,今天又不經校衛辦公室備案,私自下令抓捕,這些都已經違反了校衛隊的章程,這些我都會如實向慕容校長稟報。蕭隊長,如果你現在迷途知返,到時候我還可以替你說情。”

蕭隊長聽到這裏臉開始發青,他手中劍一揮,手下六人立刻一起揮動兵刃,向韓家寧搶攻過去。韓家寧不急不忙,抽出劍來,腳下步伐一轉,已經繞到了其中兩人身後,他的身法快得匪夷所思,如山風過隙。

可是當韓家寧正準備出手時,那兩人已經向前疾走,另外四個人加上蕭隊長隨著韓家寧從邊上繞過來。盡管他們的步伐遠不如韓家寧快,但是因為七個人巧妙的走位,韓家寧一下子竟又被圍在了圈中。

旁邊的丁珊和躺在地上的周遠都已經看明白。這七個人並不是隨隨便便一擁而上,而是組成了一個訓練有素的劍陣。張三豐猜想明確地昭示,七個人可以設計出最強大的進攻組合!

韓家寧也已經意識到。他舞動手中劍,擋開周圍的一輪攻擊後大喝一聲,“你們都是什麽人,燕子塢校衛隊從來沒有訓練過劍陣!”

蕭隊長和那六個黑衣校衛一言不發,屏氣凝神,各自保持陣型,不緊不慢,同時也不依不饒地攻守著。單看他們當中每一個的劍法,既使是最好的蕭隊長,也是中流水平,可是七把劍配合起來卻儼然像一個絕頂高手。一把劍從某一方向刺來,其餘六把已經封住了各個退路,七個人進退跳躍,相互間毫無幹擾,這就是陣法的威力。

韓家寧很快落了下風。實際上,要不是他的輕功實在高出對方太多,他早就已經被逼入了絕境。

周遠正出神地看著戰局,丁珊突然走到他的身邊。

“我真的不知道他們跟蹤了我,”周遠麵臉歉意地搖著頭說,“我隻是想到你受了傷,想過來幫你。”

丁珊沒有說話,伸手將他一把拉起道,“我們快去梨花渡。”

“這……不行啊,”周遠見丁珊沒有出言怪他,心裏舒了口氣,但還是說道,“這位韓副總長是來幫你解圍的,現在他局麵不利,你怎能一走了之?韓副總長一向為人正直,在學生裏口碑很好的……”

丁珊仍拉著他往前走,“我跟你說了,燕子塢裏我隻信任黃毓教授一人,我必須要在峨嵋代表團進燕子塢之前找到他,此事關係到整個江湖的安危,比我們這裏任何一個人的性命都更加重要。”

“可是我們可以讓韓副總長帶著我們一起去找黃毓教授,他是個講道理的人。”周遠掙紮著說,“如果龐天治在曼陀山莊也布置了校衛的話,恐怕韓副總長還可以幫助我們,你看現在的情形,他很快就要落敗,到時候這七個人追上來,你一樣要苦戰一場!”

丁珊見周遠掙紮著不走,又氣又急,但是又有點拿他沒辦法。

昨晚初碰到這個男生時,隻當他是一個理論係無用的書呆子,後來他飛石相救,今早仍惦念著她前來尋找,卻有那麽一點俠骨心腸,剛才那些校衛出現時,雖然都是他的錯,但他不顧自己全無武功,將身體擋在她前麵為她解圍,又有那麽一點男子漢的勇敢,此刻不肯舍棄危急中的副總長而去,雖然那倔強的樣子頗為可恨,卻也是江湖道義,而這一番解釋的話語,聽起來其實還是有幾分道理。

她歎了一口氣,放開周遠,一提內力,挺劍加入了戰局。

丁珊一進來,七人劍陣立刻如水波流轉一樣驀然換了一個陣型,七把劍的速度陡然加快,分別刺向兩人。

從武學理論上來講,受攻者每增加一人,陣法的設計難度就要上升一個指數量級。七打二的變化要遠遠多於七打一的變化。丁珊加入以後,從那七人的調整來看,這個劍陣是一個由高人設計的精妙陣法。那七人劍速加快後,變化更加繁複,攻擊力絲毫沒有減少。

但是丁珊經過了一個晚上“降姝草”和種植園裏其他一些療傷藥物的治療以及自己的調息,內傷已經比昨晚減輕了不少,施展出來的劍法也比昨晚高明了不止一個檔次。韓家寧不再像剛才那樣左支右絀,兩邊漸漸變為均勢。

但是很快問題又出現了。那七個校衛顯然暗地裏操練過這套劍陣,相互的配合極為熟練,可丁珊和韓家寧卻素昧平生,首次聯手抗敵,相互間毫無默契可言。而且韓家寧的劍法雖然也相當高明,但是路子卻比較奇怪,甚至和峨嵋劍法有些格格不入。一旁的周遠覺得韓家寧的招式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但是卻怎麽也想不起來曾經在哪本書上涉獵過。

蕭隊長突然向後撤步,口中呼喝了幾句聽不懂的話。其餘六人也突然一齊後退,然後又一齊出劍攻過來。這一次,七個人的每一招都是衝著丁珊和韓家寧兩人防禦的空隙地帶而去。這空隙地帶正是兩人配合的弱點,兩人又怕對方不防,想防又怕誤傷對方,結果要麽幹脆不防,要麽也防得畏首畏腳。

這蕭隊長是劍陣的統領,他顯然已經覺察到了這個弱點,剛才口中呼喝的一定是指揮劍陣的暗語,那六個人得了指令,立刻變了一個套路攻過來,一時間丁珊和韓家寧立刻險象還生,一個憑借著實高超的峨嵋劍法,一個憑著精妙的輕功,才總算沒有立刻落敗。但是按照這個勢頭下去,雙雙被校衛們擒住,隻是時間的問題。

丁珊開始感到焦急,心中突然沒由來地有些恨周遠。她好不容易憑著自己過人的機智一路逃來了燕子塢,可是自遇到這個男生以後,卻幾次被她左右了自己的思路,弄到現在竟是要功虧一簣。

就在她恨意叢生的時候,突然聽周遠在一邊高聲叫道,“乾三坤六震九七,坎虛巽實分五離,風雷火澤斷生死,金水木土轉玄機。”

丁珊和韓家寧都受過武學高等教育,當然立刻聽懂周遠並不是雅興大發突然開始作詩,而是在用標準的教科書術語講述一套三維的方位移動。乾坤坎離震是第一維,天澤火雷風是第二維,金木水火土是第三維。兩人稍加思索,便立刻領悟這講的是那七人劍陣的核心走位。

任何一套陣法,不管多麽精妙複雜,都有一個最基本的核心走位。所有繁複的變化,都是從這套核心走位演化出來的。七個人通過苦練,掌握了核心走位以後,隻要劍陣統領發出一些簡單的指令,眾人就可以隨心所欲地施展各種變招而不失默契。

掌握核心走位以後,衍生出千變萬化相對很容易。可是通過觀察到的千變萬化而要逆推出核心走位,幾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這不僅需要極為完備的陣法學理論,更是要有極強的算學天賦和超乎常人的計算能力。

不過此時此刻,站在旁邊觀戰的,恰恰就是這樣一個人。

周遠對武學理論的興趣最初就是通過張三豐猜想點燃的,而張三豐猜想是陣法學的基石。在周遠還沒有進燕子塢之前,他就四處收集各種關於張三豐猜想的舊報紙,舊雜誌和舊書籍,在打完工後自己研究琢磨。來到燕子塢後,更是將“還施水閣”學士生圖書館裏所有關於猜想和陣法學的書籍一網打盡。

當然他萬萬沒有想到,這些知識竟然會在如此重要的時刻,幫助他破譯了一套高明劍陣的核心走位。

破解了核心走位以後,劍陣的各種變化便都成為可預判了。憑那七個人本身二流的劍法修養,一旦劍陣變得可預判,那麽施展出來的威力就也隻是二流的了。對於丁珊這樣的高手來說,劍陣一下子就變得毫無威脅,甚至有點令人乏味。

隻見她身法陡變,按照周遠方位的指引,搶在那些校衛出招之前連刺數劍。隻聽一片“啊喲”,“哎喲”之聲,四人已經手腳中劍,倒在地上。丁珊上前用劍鋒分別在他們脖子上一拍,打暈過去。其餘三人,包括蕭隊長在內,也已經被韓家寧出掌擊昏。

這一切隻不過發生在數秒之間。

丁珊回頭看周遠,發現他呆呆地站在那裏,兩眼失神,仿佛魂魄遊離。

“喂!”丁珊跑到他旁邊,用力拍了一下。

雖然隻是一句“喂”,卻是昨晚以來,她第一次對周遠表示關切。被丁珊一喊,周遠渾身一抖,才恢複了注意力。原來他剛才太過沉浸於數學的演算之中,竟又有些像在楊教授課堂上那樣眼前出現了許多數字符號的幻象。

“你怎麽會懂他們的陣法?”丁珊問。

“我是選取了他們六個方位上攻守時最頻密的招式逆推出了陣法的核心走位。”周遠解釋,同時用手指了指地下。隻見泥地上用石塊畫滿了各種數字和算符。

丁珊修習過係統的武學理論,“逆推核心走位”這樣的事她當然知道是匪夷所思的事情。如果換作是平時,她早已經認定對方是個江湖騙子,可是看著周遠那副略帶點遲鈍的卻又無比認真的神態,不知道為什麽,她竟沒有那麽肯定了。

“這位姑娘的峨嵋劍法使得好漂亮,讓我大開眼界。”韓家寧這時候在旁邊插口道,“看來一定是峨嵋武校的學生沒錯了。”

“我是峨嵋劍術係的丁珊,”丁珊回道,“韓副總長也是好劍法,輕功更妙。”

韓家寧爽朗地哈哈一笑,說,“我們就不要在這裏互相客氣了。我先替這些粗魯的校衛向丁姑娘道個歉。趁龐天治其餘的親信未到,請允許我護送姑娘去見慕容校長。”

丁珊聽到這話,猶豫了一下,說道,“不瞞韓副總長說,剛才我答應去見慕容校長,隻是權宜之計。我此來燕子塢,懷有柳依校長托付的重大使命,關係到整個江湖的安危,韓副總長剛才出手解圍,我感激不盡,不過我鬥膽請求一句,是否能就此放我離去……”

韓家寧露出驚訝的表情,“丁姑娘,你知道我不可能這麽做的。製約龐總長的獨斷專行,維護校衛隊章程是我的職責,可是保護燕子塢的安全,也是我的責任。任由姑娘離去,我絕辦不到。慕容校長和柳依校長在共抗魔教的時候就是老朋友了,峨嵋和燕子塢兩校也是淵源深厚,如果真如你所說,事關江湖安危,我們更加應該快些去見慕容校長,共同商議對策才對。”

丁珊躑躅片刻,說道,“副總長,我知道你的好意,你說的也極有道理,可是柳依校長警告過我,燕子塢內部可能已經混入了奸細,讓我不要相信任何人。我身負的使命實在牽涉太大,副總長,請恕我必須要獨自去完成……”

韓家寧聽完丁珊的話,神情嚴肅起來,他歎了一口氣說道,“原本燕子塢內部的事情,我是不應當同外人講的,不過丁姑娘剛才也已經看到了,本校的校衛隊總長私自豢養了一批親信,秘密訓練劍陣,圖謀不軌。不知道柳依校長說的奸細是不是就是他。我昨晚聽說他秘密審訊這位周遠同學,今早又不走程序私自派出校衛,才趕過來查個究竟,請丁姑娘一定相信我,如果你肯將你的使命相告,我一定會竭盡所能幫助你。”

丁珊站在原地,這一次猶豫了很久才說,“副總長,我真的不能告訴你我的使命,如果你真的要幫我,請讓我離去,時間已經很緊迫了。”

韓家寧搖搖頭,“這個我真的做不到,這樣吧,如果姑娘願意告訴我你要去哪裏,要做些什麽的話,我可以護送你前往。”

丁珊看韓家寧的樣子,知道他確實是不會放她走,他不堅持把她帶去慕容校長那裏,已經相當寬容了,她於是無奈地說道,“我要去曼陀山莊,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見黃毓教授。”

韓家寧聽完這話發出“哈”的一聲,原本嚴肅的神情鬆弛下來,“我還以為姑娘要做什麽私密的事情呢。見黃毓教授有什麽不可以的,如果我們一起去慕容校長的辦公室,讓他把黃毓校長從曼陀山莊請來,其實隻有更加方便?”

“不行!”丁珊立即說,“我必須要直接去見黃教授,在見到他之前,我不想見任何人。”

丁珊的這句“不行”說得相當不客氣,韓家寧臉上露出一些不悅。他一直都以禮相待,但是這個少女卻如此強硬,不肯妥協,完全沒有一點客隨主便的禮貌。

周遠看到韓家寧好不容易來幫他們解了圍,兩個人卻要說僵,心裏著急。他正要開口,卻聽韓家寧道,“好吧,我帶你去曼陀山莊見黃教授。路上的校衛我會應付,不過希望姑娘到時候不要做出損害燕子塢的事情,讓我後悔我的這個決定。”

丁珊見韓家寧終於妥協,忙行禮致謝,然後鄭重地說,“我絕不會做出損害武林的事情的。”

周遠聽丁珊並沒有直接說“不會損害燕子塢”,而是說“不會損害武林”,心中略有些奇怪,但是心想燕子塢和武林並不是對立的概念,便也不去深究了。

韓家寧在旁邊看了一眼周遠,說,“你是武學理論係的周遠吧,剛才多虧你道破了劍陣的核心走位,幫了我們的大忙……你也一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