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做人要善良

互聯網是有記憶的,它比我們人腦更容易記住東西,你所有的數據都很有可能會被竊取。

下午,案情分析會,會議室裏坐滿了人,李振峰最後一個匆匆走進房間。他拿著幾張剛打印出來的相片直接來到白板前,左邊白板貼上了6張相片,下麵依次對應寫上名字——莫小白、房愛玲、焦一、童小強、周美河、趙一鳴。中間白板上貼了一張被放大的畢業照和一張趙一鳴的相片,右邊白板上用筆寫下了“蜘蛛”兩個字,打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然後,李振峰轉身對在座的同事說:“結合案發現場的調查結果,莫小白的母親不作為本案直接被害人列入調查,所以這個係列案件直接死亡人數從最初的7個人調整為現在的6個人。

“這是死者趙一鳴,19歲,安平職業技術學院大一學生,計算機軟件工程專業,家住本市通天苑小區5號樓902室,母親柴娟在社區醫院收款處工作,父親趙寶強開了一家賣汽車配件的公司,家裏隻有趙一鳴一個孩子,所以比較寵愛,尤其是母親柴娟,對趙一鳴更是到了溺愛的程度。趙一鳴在初中的時候兩次因為盜竊被送進派出所,最後他的父母找到當事人選擇了私了,再加上尚未成年,所以趙一鳴沒有被判刑。

“趙一鳴正式接觸電腦是在初中二年級的寒假期間。根據趙一鳴父親趙寶強講述,給孩子配置電腦是想讓他收收心,不要再出去打架生事。剛開始幾年,一切都還正常,趙一鳴最多就是用電腦打打遊戲,也不怎麽沉迷其中,後來趙一鳴逐漸喜歡上了編程。

“趙一鳴是個智商和情商都非常高的人,可惜的是沒有用在正道上。我們走訪過他的幾位班主任,都說可惜了,這孩子從小沒被父母教育好,所以在學校裏經常以欺負別的同學為樂,比方說惡作劇,或者把同學困在廁所隔間裏,又或者紮別人自行車的輪胎。最初那段時間,老師教育過他好幾次,後來,老師發覺趙一鳴的行為變得越發不可收拾,甚至到了讓人憤怒的地步。小學五年級的時候,有一次學校食堂發生了一件事情,一位與他同班的男同學在吃飯的時候突然呼吸困難,幸好校醫很早就知道這個學生有堅果過敏史,所以一見這情況立刻就進行了相應的救治,避免了死亡的發生。

“校方因為這件事賠了很多錢。事後校方覺得蹊蹺,因為趙一鳴當時所在班級裏的每個同學都知道這位男同學有堅果過敏史,絕對不能吃花生之類的東西。直到查了監控,幾個在場的老師簡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監控顯示趙一鳴當時偷偷地用他沾滿了花生醬的勺子換下了那位同學吃飯的勺子。這位出事的同學在醫院裏醒來後也回憶說自己有幾口飯的味道不對,像花生的味道,但意識到時已經來不及了,這與醫生從剩飯中查到的結果完全一致。於是校方就找了趙一鳴和他的母親柴娟,結果趙一鳴給出的理由是想親眼看看過敏是不是真的會死人。後來,趙一鳴便轉學了。

“到了初中,趙一鳴的行為似乎因為電腦而變得收斂了許多,他的樂趣也從惡作劇轉向了窺探他人的隱私,並且以此要挾對方獲取錢財。當然了,這些行為他的父母並不知情。他的加害對象就是自己班級的同學。那時候,正是社交通信工具非常流行的時候,而盜號對於一個懂編程的人來說是很容易的。他屢屢得手,但是在初三的時候卻出事了,他的行為被班裏的數學課代表陳柳宇發現並報告給了老師。經過他父母的再三請求,學校才沒有報警,隻是給了處分。而按照規定,這種未成年人的在校處分,保留年限是一年,所以這張處分到期後就自動失效了。但是趙一鳴對曾經公開指責過他的三位同學和兩位老師的恨意從未消除,他用刀將畢業照上這五個人的臉都畫花了,而我們最新的走訪調查證實,這五個人中目前隻有兩位還活著,另外三位,一位正常死亡,兩位自殺了。其中一位是當初第一個揭發他的數學課代表陳柳宇,2018年高考前突然跳樓自殺,據說是因為早戀,被女方家長告到了學校,老師勒令他寫檢討書,他一氣之下就自殺了。送葬的那一天,很多初中同學都去了,甚至還包括趙一鳴。

“我們對死者趙一鳴名下的所有社交賬號都進行了鎖定並且查找相關敏感詞,這一查果真有所發現,尤其是近一年內,他的活動更加頻繁,這是其中最典型的幾段,你們看一下,我都打印出來了。趙一鳴的網名經常變更,這上麵網名叫‘東方櫻’的是莫小白,‘鬼語者’是焦一。趙一鳴對每一個受害者所說的話都是有一定話術套路的,”說著,李振峰便把幾張A4打印紙傳了過去,“這家夥每次都是定向攻擊,隻要你曾經惹怒過他,或者他恰好通過關鍵詞在互聯網上鎖定了你的隱私,那麽他都會想盡辦法在網上把你挖出來,然後必要時把隱私公之於眾或者對你進行敲詐勒索。互聯網是有記憶的,它比我們人腦更容易記住東西,你所有的數據都很有可能會被竊取。死者趙一鳴就是這麽幹的,他以竊取他人的隱私為樂。”

最後,李振峰長長地舒了口氣:“經過我們再三核實,莫小白有一次下晚自習回家,在路上被歹徒猥褻、搶劫並拍下了相片,結果這相片被傳到了網上,無意中被趙一鳴發現。他做了一些調查,鎖定了相片拍攝地點和時間,接著就找到了莫小白,在網上加了她的社交賬號,威脅她拿錢換相片,否則的話就把她的相片和她曾被侵犯的事貼到學校大門口去。莫小白在支付了1000塊錢後實在沒錢了,就選擇了跳樓自殺。你們看記錄最後那一句——你去死吧,沒人可憐你。這些記錄我們都已經恢複了。現在正在全力抓捕曾經侵犯過莫小白的犯罪嫌疑人。

“至於房愛玲,這女生因為學習壓力重,就在網上吐槽,無意中被趙一鳴發現,但他沒有找到房愛玲的隱私,他不願意就此放棄,於是幹脆用言語引誘她結束生命、尋找解脫。結果這個處於嚴重叛逆期的孩子就這樣輕易地結束了自己的生命。那個叫焦一的大學生,則是因為沒錢幫父親買藥了,就去偷了一個路人的錢包,單純的孩子出於害怕不敢自首,他一直在網上傾訴,毫無意外地遇到了趙一鳴,把柄落到了對方手裏,最後也就隻能一死了之。至於說童小強,一個聰明的學生,已經被安平大學預錄取了,但是他有抑鬱症,這是長期的學習壓力導致的,他在生活中找不到人傾訴,便把注意力轉移到了網絡上,我們在他手機中發現了82篇個人日誌,通篇都是在抱怨、哭泣,而這些負麵情緒在生活中被他掩飾得很好。最終,他在趙一鳴的誘導之下走上了絕路。”

一旁的林局聽得呆了:“李隊,這個趙一鳴好像有嚴重的心理問題。”

“是的,反社會型人格障礙,”李振峰點點頭,“如果再要分類型的話,那就是惡毒型。這種人根本就沒有自我內疚的能力,冷酷無情、衝動、不負責任、容易撒謊,漠視自己給別人帶來的痛苦。而造成這一切的,就是趙一鳴的母親柴娟的溺愛和他父親趙寶強毫無原則的縱容。他們如果能正視自己孩子身上所表現出的每一個問題的話,就不會造成如今嚴重的後果。”

馬國柱看到李振峰在周美河旁邊畫了一條線,便問道:“那周美河是怎麽回事?”

“周美河也是跳樓自殺,這點是肯定的,但是這一切操作同樣是受到了趙一鳴的蠱惑,他沒有利用周美河,相反卻利用了周美河的哥哥周美海內心深處的人性弱點。周美海害怕失去自己好不容易到手的東西,所以他想除掉弟弟卻又害怕殺人,而這時候趙一鳴出現了,幫助他獲得了他想要的結果。我在另外一份案卷報告中都寫明了,周美海的案件需要另外處理,所以這裏我就沒有提到周美海的名字。我原先以為這又是趙一鳴的一次帶有炫耀性的、高調的殺人行為,因為周美河是個殺人犯,剛被釋放,但是在趙一鳴的電腦中我們發現了周美河的相關資料以及周美海與周美河聯係的通信記錄,而這些資料的搜集、存儲,都發生在周美海和趙一鳴聯係之前,所以說這個案件不排除是趙一鳴主動找的周美海。後來在論壇上我發現了很有意思的一段對話,當然了,這多虧了網監大隊的‘五大高手’幫忙,你們可以在打印紙的最後一頁看見這段對話。這是一段邀約,也可以說是個殺人令。雖然我們還無法確定發出這個邀約的人到底是誰,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這人完美地利用了趙一鳴的無知和高傲,對方一眼就看出了趙一鳴的弱點。事實證明,趙一鳴又一次成功地手不沾血地殺了人,同時也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簽署了自己的死亡令。所以,周美河死後沒多久,趙一鳴就死了。

“當時在陽城路派出所調查周美河自殺案的時候,我還沒意識到在趙一鳴的身後還會有人,而這個人不隻操縱了趙一鳴,還利用趙一鳴的弱點找到了他的家,並殺了他,同時留下了他的‘名片’。”

“名片?”馬國柱問。

李振峰點點頭:“就是他的作案手法。第一,傲慢,體現在他把趙一鳴丟出窗外的同時割斷了他的頸動脈,讓他無法發出求救聲;第二,現場的足印,我們後來在技偵部門的幫助下對比了櫻花小築案件現場的足印,有一個血足印呈現出來的特殊花紋痕跡與我們在通天苑現場所發現的完全相符,所以是同一個人作案的可能性比較大;第三,高調的諷刺,但是他卻能及時抽身事外。這點與‘蜘蛛’的行事風格是相同的。

“隻是目前‘蜘蛛’到底是如何找到趙一鳴並且成功將他殺害的,網安的工程師正在幫我們尋找路徑挖掘真相,我們現在需要的就隻是時間了。”

李振峰的目光中充滿了期待。

下午5點,案情分析會終於結束了,李振峰叫住了正要走出會議室的馬國柱:“頭兒,等等,我想和你談談。”

“現在?”馬國柱指了指街對麵,“去不?”

李振峰一咧嘴,露出了雪白的牙齒:“還是在這兒吧,這事兒,越少人知道越好。”

馬國柱聽了,臉色一怔。這時候,整個樓層除了值班人員就隻剩下他倆,大家都去吃晚飯了。

靠著窗台,李振峰伸手接過了馬國柱遞過來的煙,卻隻是在手中把玩,並沒有要抽的意思:“頭兒,我想我可能知道‘蜘蛛’是誰了,但是我還沒有證據釘死他,也不能輕易動他,因為即使跟他攤牌,沒抓個現行的話,他也能做到全身而退,這家夥思維太縝密,一點證據都沒有給我留下。”

馬國柱有點意外:“阿峰,難道還有比你更厲害的人?”

“頭兒,我懷疑你在嘲諷我。”李振峰露出了苦笑,“我算什麽?很多時候都隻是湊巧罷了。但是這家夥不一樣,而且這回他再次出現,有可能是衝著趙曉楠法醫去的。”

“他是誰?”馬國柱皺眉問道,“為什麽會認識趙法醫?”

“一個多月前,我們追蹤了兩位無差別殺手‘小醜’與‘蜘蛛’,經調查,他們在網上相識後產生了一種微妙的聯係,前者借別人的手殺了自己,而後者在上傳了一段奇怪的視頻後就消失了,同時注銷了自己‘蜘蛛’的賬號。我那時候還不確定他是誰,況且‘蜘蛛’同‘小醜’的作案風格不一樣,‘小醜’渴求曝光度,但是‘蜘蛛’卻喜歡躲在陰影裏對自己的獵物下手,就像櫻花小築那個案子,他至少等了有一個月,並且在確保萬無一失後才下的手,一擊命中,全身而退。

“我在‘蜘蛛’最後上傳的那段視頻裏無意中看到了趙法醫的影像,雖然從那視頻的角度可以看出是偷拍的,但是可以肯定趙法醫是認識他的。我經過打聽知道有個人在追求趙法醫,那人是個心理醫生,自己開了家心理谘詢診所,姓蔣,叫蔣萬安。我查過他的個人資料,沒有案底,父母早亡,社交清白,從底層做起的,頗有經商頭腦,情商很高,經營的診所可以說是日入鬥金,是圈內頗有名氣的青年才俊。”

“等等,這些都是趙法醫的私事吧?”馬國柱眯起了雙眼,“合適嗎?”

“趙法醫昨天找我的時候提到過不斷被人騷擾的情況,對方就是這個心理醫生。我隻是不方便給她挑明我的懷疑,因為我還沒有直接的證據來指證他,也沒有證據顯示這個視頻就是蔣萬安偷拍的。所以我不能打草驚蛇,我所能做的,就隻是提醒趙法醫注意人身安全,還好她能聽進去並照著做了。”李振峰抬頭看著馬國柱,“頭兒,趙法醫還跟我提到過那天請她吃飯的就是蔣醫生,但是,‘蜘蛛’上傳的這段視頻,最多隻能證明‘蜘蛛’或許認識蔣醫生,關係不錯,也或許兩人就是同一人,僅此而已。我也無法確定‘蜘蛛’上傳這段視頻的真正用意所在。趙法醫除了提到被人騷擾,還跟我說有人趁她不在,私自闖入了她的家。”

“那丟什麽東西了沒?”馬國柱倒吸了一口涼氣。

李振峰搖搖頭:“就一張相片,就是趙法醫去世的父親最後給她拍的一張相片。”說到這兒,他臉上神情凝重,“頭兒,我可以肯定那個闖入趙法醫家的人就是‘蜘蛛’,而且‘蜘蛛’確實是迷上了趙法醫,因為趙法醫回憶說曾經在公交車上救過蔣醫生。‘蜘蛛’患有嚴重的自戀型人格障礙,這種人的內心深處是非常脆弱的。他的童年一定缺乏關愛,導致他內心處於半封閉狀態,而趙法醫隻是流露出了一丁點的關心,就無意中激發了他內心深處壓抑太久的感情。”

“那這事兒不跟趙法醫說合適嗎?她的態度是什麽?”馬國柱有點擔心了。

李振峰笑了笑:“頭兒,別怕,趙法醫可不是什麽‘情種’,要她動感情喜歡上一個人的話,有點困難。”

“你怎麽知道得這麽清楚?”馬國柱被李振峰的笑意感染了,臉上也不自覺地露出了笑容。

“說來話長,以後案子破了,我再跟你詳細說吧。總之呢,她雖然無法確定闖入自己家的人就是蔣醫生,但是她可是把那心理醫生送的花直接丟進垃圾桶的。”

馬國柱聽了,忍不住笑:“這確實有點……太幹脆利落了。”

“我反正已經提醒她了,要時刻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李振峰想了想,又說道,“迄今為止,‘蜘蛛’總共作案三起,而每一起案子中,他都沒有留下證據,直到最近通天苑那起,我們才稍微有了些眉目。所以,我有個想法。”

看著李振峰向自己投來的征詢的目光,馬國柱點點頭:“你需要多少人,盡管說。”

李振峰搖搖頭:“就我和安東兩個人,不用多,因為這次我們所要麵對的人不同以往,什麽時候需要特警支援,我會隨時找你。”

“那你,下一步打算怎麽做?”

“我會找他當麵談談。”李振峰的目光中充滿了無畏。

“好吧,安東那小子的身手是所有人當中最好的,有他跟著你抓‘蜘蛛’我放心。”馬國柱突然一拍腦袋瓜,“哎呀,看我都忘了,這麽重要的事,你等我,別走,我有東西要給你。”

很快,馬國柱拎著個超市紙質食品袋從自己的辦公室走了出來,遞給李振峰:“今天中午我正好從外麵回來,有個老頭兒,瘦得跟猴兒一樣,紮了個長馬尾,穿著也挺怪的,他在知道我是誰後,就丟了這麽個紙包讓我轉交給李振峰警官,說什麽關係到你們的家族之類。嘿嘿,就跟電視劇裏的橋段似的,挺有意思。”

“謝了,頭兒。”李振峰臊得滿臉通紅,趕緊抱著紙包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在工作台邊坐下後,他剛想打開紙包,手卻停在了半空中,他猶豫了,心想:這100多年都等了,也不在乎這一兩天。便順手拉開抽屜,把紙袋子朝裏一丟,重新鎖上抽屜。

李振峰知道自己了,他還沒有做好充分的心理準備去麵對。

李振峰探身從地板上的紙箱裏摸出一碗泡麵,剛要打開,座機響了,來電是門衛老王,告訴他李大強在門口等他。

李振峰愣了好久才回過神來,然後掛斷電話,出了門。

上一回李大強在安平市公安局出現的時候,父子倆差點吵了起來,這一次見麵難免有一些尷尬。

老頭兒背著手在大院裏溜達,時不時抬頭看看那棵銀杏樹,目光複雜。聽到身後的腳步聲由遠至近,他猛地回過頭來,沒好氣地說:“你多久沒回家了?”

“我,我工作忙。”

“案子破了後回去看看你媽,她年紀大了,老念叨你。我呢,就算了。”李大強的話語中帶著一絲落寞。

“爸,你不能這麽說……”

李大強擺擺手,示意他不要說下去了:“我今天來找你是有事拜托你,一個案子,18年前的,可能你也聽說了,就是當年‘6·17’大案,鄭福偉的案子,我該做的都已經做了,下麵就看你們的了,結案的那天你也不用通知我,我會看報紙的。”說著,他把手中的帆布袋遞給兒子李振峰。

“爸,這裏麵裝的是什麽?”李振峰掂量了一下,感覺還挺沉的。

“你回去看了就知道了。”李大強打量了一下兒子,輕輕歎口氣,又從褲兜裏摸出300塊錢,不容分說就塞到了李振峰手裏,“拿去,想吃啥就買,看你瘦得跟個猴兒似的。”

做完這些事後,李大強這才心滿意足地點點頭轉身走了。

看著暮色中父親逐漸遠去的背影,李振峰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掉了下來,他趕緊仰頭,調整了一下情緒後,快步走回了辦公樓。

安東已經從馬國柱那裏知道了新的任務,此刻正坐在李振峰辦公桌前等他:“李哥,這是什麽?”

“18年前的‘6·17’案你還記得嗎?這個案子當時在安平城裏挺轟動的。”李振峰一邊說一邊把帆布袋裏的東西逐一取了出來,放在辦公桌上。

袋子裏分別是兩本工作筆記,兩卷微型磁帶,一個微型采訪機,兩張年代久遠有些發黃的相片。一張相片背麵寫著“案發現場”四個字,正麵是一條河的河道拐彎處,那裏雜草叢生;另一張相片上是一位年輕女子,年紀在20歲上下,鵝蛋臉,長得眉清目秀,相片背麵寫著三個字——受害者。

“這就是‘6·17’大案中的死者黃木清,19歲,安平毛紡三廠一車間女工,死亡時間為2002年6月17日23點30分下中班後至淩晨2點之間,屍體是在回家必經的一條河裏被人發現的,死因是嚴重的顱腦損傷合並失血性休克,因為發現屍體的地方是在河中,經過水流的衝刷,屍體渾身上下隻有一個胸罩掛在胳膊上,沒有血跡殘留,而別的衣服都找不到了,案件性質也就由此被定性為臨時起意的強奸殺人。當時結合目擊者的證明以及犯罪嫌疑人鄭福偉的供述,鄭福偉被認定為死者生前見過的最後一個人,嫌疑非常大,再加上他比死者大了整整20歲,又一直在追求死者,自然就成了警方追蹤的嫌疑對象。”

李振峰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在帆布口袋裏摸,生怕遺漏下什麽。突然,他的指尖觸摸到了一小截硬紙片,感覺是一張名片,便把它摸了出來。李振峰本能地低頭掃了一眼,這一看,他不由得瞬間感到頭皮發麻,名片上寫著——萬安心理谘詢診所,蔣萬安。

“李哥,怎麽了?出什麽事了?”安東不解地問道,“你在看什麽?”

李振峰把手中的名片遞給了他,沉著臉一聲不吭。

與此同時,德雲新村。

“蜘蛛”把車停在了人民西路上的夜市停車場,夜市開始的時間是晚上6點整,因為是免費停車場,不到半小時,四周就陸續停滿了各式各樣的車。“蜘蛛”觀察過,這個停車場的監控探頭是朝外的,也就是說,他可以隨心所欲地在茫茫車海中隱藏自己的行蹤。

從停車場到德雲新村小區後麵的巷子裏,直線距離是1.2公裏左右,走起來卻要拐好幾個彎。他仔細研究過這條巷子,因為拆遷,原來的住戶都已經搬走了,所以無論是白天還是晚上,這裏始終都是城市中心的一片荒地。

這道圍牆是唯一沒有被納入“老新村改造計劃”的地方,用的還是20世紀最普遍的青磚式結構,挑高2.3米左右,牆頭看似用水泥固定了一些玻璃碴子,但是懂行的人都知道這些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

“蜘蛛”收回了無人機,把它小心翼翼地鎖在副駕駛座下方的櫃子裏,然後伸手拿過那頂洗得發白的黑色棒球帽戴上,又從後排座椅下方的儲物箱裏抽出那個黑色的孝心帆布雙肩背包背上,鎖好車門,匆匆消失在擁擠的人流中。

漆黑的夜空中一輪圓月靜靜地掛著,周圍看不見一絲雲彩。

淩晨2點剛過,她被一陣詭異的“咕咕”聲驚醒,猛地睜開雙眼,刺鼻的血腥味混雜著一股淡淡的腥臭味撲鼻而來。

耳畔又一陣“咕咕”聲,像極了一個人刷牙時含著水在仰天漱口,卻又像是在垂死掙紮。黑暗中,一隻手伸向了她,緊緊地抓住了她的胳膊,“咕咕”聲再次響起,血腥味越來越濃。

恐懼瞬間席卷了她的全身。

借著窗外的月光,她看清楚了,那正是與自己同床共枕的丈夫,不過此刻,他已經動不了了,全身在微微抽搐,而喉嚨中的“咕咕”聲也越來越微弱,唯獨那隻緊緊抓著她的右手,像鉗子一般根本就沒有鬆開的跡象。

她拚命地想扒開那隻可怕的手,身體卻因為害怕而變得癱軟,她感覺到自己的手上沾滿了黏糊糊的東西。她渾身發抖,剛想張開嘴尖叫,一隻手從身後探出,牢牢地捂住了她的嘴,皮質手套特有的樟腦丸的味道熏得她想吐。

原來她身邊站著個人,隻不過那人一直站在陰影裏,窗外的月光照不到他,所以不會那麽容易被人發現;又或者,他本就來自黑暗,與黑暗一體。

一陣劇痛襲來。

他出手了,左手捂住她嘴巴的同時,一把鋒利的獵刀準確無誤地插進了她的咽喉,然後緩緩地旋轉了90度。她的喉管被徹底割斷了,要不了多久,噴湧而出的血液便會填滿她的肺部,她會被自己的血活活憋死,就像身邊躺著的男人那樣,身體逐漸冰涼。

她用驚恐的目光無助地看向做下這一切的人,她已經很努力了,卻還是看不清他的臉。她聽到自己的喉嚨裏同樣發出了詭異的“咕咕”聲,那是垂死前徒勞的哀鳴。

她想知道為什麽……

終於,他低下頭湊向她的耳邊,沙啞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冷漠:“為你18年前做下的孽,下次投胎,記得做人要善良!”

她渾身一震,似乎明白了什麽,卻隻是張了張嘴,四肢抽搐了一會兒後,便再也不動了。隨著身體漸漸變得冰涼,她圓睜的雙眼中瞳孔也開始緩慢散開。

“蜘蛛”迅速脫去雨衣,把它裹成一團塞進帆布包裏,然後把包背在身後,關閉胸前的微型運動攝像機,悄無聲息地按照原路退出了房間。

屋外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那道圍牆是攔不住“蜘蛛”的,他雙手抓住凸起的青石磚,雙腿蹬地用力躍上牆頭,這是標準的攀岩動作,遠處的一隻野貓呆呆地看著他。

“蜘蛛”衝著野貓咧嘴一笑,隨即便躥下牆頭。牆外是雜亂的草叢和亂石堆,他摘下鞋套塞進背包,順著巷子向外悠閑地走去。

還有一個人,他同樣也不會放過。

回到車旁,迎麵走來一對情侶,腳步踉蹌,嘴裏胡亂唱著歌。擦肩而過的時候,“蜘蛛”臉上露出了羨慕的神情。他鑽進車裏,把手中的三角小背包丟到車座上,然後開著牧馬人離開了停車場。

有些幸福,這輩子注定離自己太遠。

淩晨2點34分,安平路308號五樓情報數據處理中心的報警電話驟然響起。

“安平市公安局報警台。”

“我要報警。”

“哪裏出事?”

“德雲新村3號樓101室有人被殺。”

“現場情況現在怎麽樣?”

話音未落,電話已經掛斷。值班員反查過去時,發現是一個隨機生成的虛擬號碼,無法被接通,而且查不到對方的登記資料。

“會不會是個惡作劇?”值班員用征詢的目光看向值班主管。

“還是通知刑偵先去看看吧,感覺有點蹊蹺。”值班主管拿起了電話。

他的擔憂不是憑空冒出來的,因為他接過上千次命案報警電話,包括惡作劇電話,很少見到這種冷靜而又沉著的報警人。

淩晨3點,李振峰和安東在辦公室裏被刺耳的電話鈴聲驚醒。

德雲新村發生凶殺案,死者為一對年過五旬的教師夫婦。

幾分鍾後,警車呼嘯著開出安平路308號大院,聽到電台中傳來的案發地址和死者姓名後,李振峰不由得驚呆了:“這怎麽可能?”

因為就在昨天晚上,他剛剛看完父親李大強給他的所有資料,對金愛珍這個名字是非常熟悉的。

“通知法醫到現場了嗎?”

“已經去了。”

掛斷電話後,李振峰問:“我們還有多久到?”

“不到5分鍾。”

李振峰給小鄧打了電話,要求他馬上帶人把鄭紅梅傳喚到公安局。

“哥,為什麽要抓鄭紅梅?”安東有些擔憂,“難道說她是下一個?”

“不好說,保護性傳喚吧,我本來還不想這麽快動她。不過,我的直覺告訴我是‘蜘蛛’幹的,但是動機方麵讓人難以理解。”

車窗外,淩晨的安平市區街麵上飄浮著薄霧,一時之間竟然分不清這是夢裏還是冰冷的現實世界。

下車的時候,李振峰接到了鄭文龍發來的消息,他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他向安東嘀咕道:“剛才大龍通知我,聲紋分析確認就是‘蜘蛛’打的報警電話。”

安東抬頭看了他一眼,目光中滿是疑惑:“他殺金愛珍夫婦幹什麽?這完全不是他的作案風格啊。”

“應該有突**況打斷了他的計劃,”李振峰想了想,說道,“你馬上派人24小時保護趙法醫,但是……但是不要讓她知道。”

盡管安東心裏充滿了疑惑,但他還是點點頭:“沒問題,我這就安排。”

快要走進案發現場時,李振峰一眼就看到了門邊站著的那位滿臉煞白的年輕人,他身體搖搖晃晃,嘴巴咧著,一副想哭卻又不敢哭的樣子。

“他是誰?”李振峰伸手一指。

在年輕人身邊站著的警員趕緊回答:“他是死者的兒子秦小敏,就住在前麵那棟101室,我們剛把他叫過來問情況。”

李振峰轉頭看向他:“你知道這裏麵被殺的是誰嗎?”

“我,我知道,我聽說了,警官,是,是我爸秦剛和金愛珍,我後媽。”秦小敏滿頭大汗,緊張的雙手直搓褲管,目光不敢直視李振峰。

李振峰下意識地眯起了雙眼,因為眼前這一幕實在是太熟悉了,他頭也不回地繼續問身旁站著的警員:“你們是在什麽地方發現他的?”

“他家。”

“他還沒休息,是嗎?”

“沒錯,應該是剛回家。”

李振峰的目光又落在了秦小敏不斷顫抖的雙手上。李振峰圍著秦小敏轉了一圈,聲音突然一變,冷冷地說道:“馬上帶去你們派出所做尿檢,我懷疑他複吸了。”

一聽這話,秦小敏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癱軟在地上。

“難怪了,我就覺得這小子不對勁,剛才講話前言不搭後語的,見了你們才清醒過來。”警員氣呼呼地帶走了秦小敏。

“哥,你是怎麽看出來的?”安東忍不住笑了起來,“你又沒在禁毒大隊待過。”

李振峰搖搖頭:“很簡單的心理推理,自己的父母去世了,臉上一點悲慟的情緒都沒有,甚至沒有一滴眼淚,表情僵硬,躲著我們警察,生怕我們在他身上瞧出什麽名堂來,結論不是負案在身,就是複吸鬧的鬼。尤其是他那個雙手反複摩擦褲管的動作,他本想借此讓自己迅速鎮定下來,結果呢?越是緊張,十指越是**,答案就顯而易見啦。”他邊說邊伸手接過技偵大隊的同事遞給他的鞋套和頭套,小心翼翼地穿上後,和安東一前一後走進了案發現場。

這是一套實際居住麵積大約有80平方米的兩室一廳的房子,因為位於一樓,房間裏充滿了潮濕的味道。進門是客廳,擺放著一套完整的竹工藝家具,兩個藏青色粗麻布蒲團放在竹沙發上,映襯著茶幾上同款顏色的墊布,顯得家裏的主人非常有品位。

客廳裏收拾得整整齊齊,除了地上幾處證據指示牌標記出足印進出的位置外,真的看不出這是一處雙屍案的現場。

小九從左麵臥室走了出來,他一看到李振峰和安東,便點點頭:“足印完全相符,是他幹的。”

“三處都一樣嗎?”李振峰加重了語氣。

“紋路都一樣,推算出的身高、體型以及走路的姿勢也一樣,是同一個人。”小九果斷地說道,“我上次回去後和老師說了,經過辨認是飛鷹牌雨鞋套,這種鞋套在網上是能夠買到的,銷量也很大,一個月有好幾萬單吧。但是根據大數據分析,買這種鞋套的人大部分都有野外生活的經曆,因為這種鞋套適合在野外生存時使用,價格貴是一方麵,另一方麵是質量非常好,穿起來舒適度也高,消費者年齡段在25到35歲,以男性為主。”

“那照這麽看來,凶手肯定是一個對自己的穿著打扮非常在意的人,因為既然這種鞋套辨識度這麽高,那麽就不存在攪和現場足印的動機,剩下一個原因就是為了保護自己的鞋子,難道說他有潔癖?”李振峰小聲嘀咕。

“這我倒是不清楚,”小九想了想,說道,“不過在上次通天苑案發現場那顆頭顱上的牙齒表麵提取物中,我們分析出了微量的羊皮手套護理油的成分。那天雖然下著大雨,但是頭顱墜落的位置上麵正好有個頂棚遮著,而且口腔沒有被雨水衝刷到,不然的話我們還真提取不到這種殘留物質的具體成分。當時我還納悶呢,怎麽會出現護理油脂,現在看來這家夥確實挺講究的。”

“難道說這起雙屍命案中,在死者的嘴裏也發現了同樣的物質?”李振峰問。

小九伸出一根手指頭:“就女主人的嘴裏有,我剛才抱著試試看的心態去試了一下,目前可以確定是油脂,具體成分還要回去用儀器分析,不過也是八九不離十了。”

“足印方麵呢?”

“隻有一個人進出的足印,這個案子是一個人幹的。我賭今晚的夜宵,絕對是這家夥,跑不了!”小九彎腰招呼同伴開始收拾工具箱。

右麵小臥室裏是空的,也沒有人進入過的痕跡,地麵上沒有足印標記。左麵大臥室裏卻是一片狼藉。臥室中央一張大床靠牆擺放,兩具屍體頭東腳西橫臥,男死者俯臥,女死者呈現出仰臥狀,男死者身上血跡偏多,女死者的血跡集中在上半身和頸部附近。從大床牆上的那張夫妻合照來看,死者正是這房屋的主人秦剛和金愛珍夫婦。

趙曉楠從女死者身旁站起身,對李振峰說道:“他先在床的那邊用最快的速度製服了男死者,然後才對女死者下的手,目前來看他們的死因都是頸部切割傷,男死者之所以出血量較多,原因是他的頸動脈被割斷了,死亡在幾分鍾內迅速發生,而女死者是被割斷了喉管和靜脈血管,死因初步判定為機械性窒息。”

“被自己的血給活活嗆死了?”李振峰問。

趙曉楠看了他一眼:“可以這麽說。別的,我隻能屍檢結束後再告訴你。”

李振峰點點頭,他環顧了一下整間臥室,小聲說道:“我爸之前來過這兒,和女主人交談過。”

趙曉楠微微一怔,若有所思地看著李振峰。

走出案發現場後,安東迎了上來,伸手指了指不遠處的那堵圍牆:“李哥,發現他出去的路了,這小子是不是練過啊?”

兩人來到圍牆下,李振峰抬頭看了看,又看看安東:“你能爬上去不?”

“不可能,對於普通人來說根本就沒有可以借力的位置。”安東搖頭。

李振峰掏出隨身帶著的微型手電在牆上找了一圈,最終目光停留在一個凸起物上:“那邊可以。”

“我睡覺都沒工夫,哪有什麽閑心去練攀岩……”李振峰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趙法醫跟我說過凶手的上肢和手掌部位都非常有力氣,而且動作流暢,不拖泥帶水,她推測凶手專門練習過。這麽說,我們還要加上一條才行。走,去牆外看看,警犬到了嗎?”

安東看了看手機頁麵的消息欄,咧嘴一笑:“已經到了,現在正在車上待命,很棒的兩條可卡。”

現場收隊回到安平路308號的時候已經是上午8點30分,早會是開不了了,李振峰和安東抓緊時間去一樓公共浴室衝了個澡清醒一下頭腦,然後去馬國柱的辦公室,經過法醫處時,沒見到趙曉楠,說是去痕檢辦公室找小九了,但馬月也沒讓他們白跑一趟,給他們遞上了油脂成分化驗報告,上麵的結果當然是與之前的判斷一致的。

回到二樓,一進辦公室的門,馬國柱立刻站了起來,關切地問道:“案子怎麽樣?”

“還行,頭兒,是‘蜘蛛’的‘大手筆’。”李振峰回答,“隻是警犬最後沒跟到,這家夥狡猾得跟狐狸一樣。”

“很正常,那動機現在有方向了嗎?”

“還沒有。”李振峰皺眉,“我爸之前找金愛珍談過。”

“你說的是我師父李大強?”馬國柱感到意外。

“沒錯,我爸為了當年的‘6·17’案特地去找的她,這兩名死者中的金愛珍就是當年案件中被害者黃木清的表姐,兩家所在的位置相隔不到100米。”說到這兒,他不禁一聲長歎,“就我爸那脾氣,頭兒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怎麽勸他都不會有任何效果的,他昨天晚上從江州回來後就直接來找我,然後給了我他手頭關於這個案件的所有調查資料。”

馬國柱尷尬地點點頭,苦笑道:“師父的辦案風格我是最清楚的了,老頭兒倔得很。不過我是聽他說過當年的案子好像有個尾巴,他為此還和趙法醫三天兩頭地吵架。”

“頭兒,你說的是趙曉楠的父親趙軍和法醫吧?”李振峰啞聲說道。

“是的,”馬國柱歎了口氣,“趙軍和法醫也是個不認輸的主兒,眼裏容不得半點沙子,但是那時候已經快到上頭規定的案件截止時間了,鄭福偉又全都承認了下來,和現場證據也能匹配得上,所以這案子就結了案。”

“趙法醫是不是說還有凶手沒抓住?”

馬國柱一愣,隨即點點頭:“我聽師父不止一次說起過,趙法醫去世前一直念叨的就是這個案子,說現場的證據證實凶手是兩個以上,其中包括鄭福偉,但鄭福偉卻一口咬定隻有自己一個人。我們刑警辦案都有這麽個毛病,要是案件有瑕疵,還真是會在心裏糾纏自己一輩子。”

“我能體會,頭兒,趙法醫判斷得沒錯,當時現場除了鄭福偉,應該還有兩個人,不過現在其中一個死了,另一個就在訊問室,今天早上剛帶過來,鄭福偉的妹妹鄭紅梅,保護性傳喚。”李振峰輕聲說道,“我現在還無法確定‘蜘蛛’插手這件事的原因,但是我知道這肯定和‘蜘蛛’自身有著密切的關係。”

“因為偏向於強迫症型的自戀型人格障礙從不會為別人做事,他的世界裏隻有他自己。我現在很好奇‘蜘蛛’到底是什麽來曆。之前總是找不到機會和他當麵談談,現在看來有了。頭兒,你就放心吧,我有進一步的消息隨時向你匯報。”李振峰說。

“注意安全!”馬國柱看看李振峰,又看看他身邊的安東,神情嚴肅地強調了一句,“你們兩個,明白嗎?”

“明白!”

走出馬國柱的辦公室,李振峰對安東說:“把我辦公桌上那兩盤磁帶和采訪機一起給大龍送去,告訴他,我們需要確定磁帶裏的三個聲音中有沒有‘蜘蛛’的聲音。”

安東點頭匆匆走了。

李振峰突然一轉身,看見身後站著的趙曉楠,不免有些緊張,他支支吾吾地說道:“你,你怎麽,怎……”

“我沒什麽事,正好經過這裏,就想跟你說聲謝謝。”說著,她便轉身離開了。

“等等,”李振峰追了上去,“你謝我什麽?”

“剛才你們在辦公室裏說的話我都聽到了,”趙曉楠臉上難得地露出了複雜的笑容,“謝謝你們願意幫我父親了卻一樁心事。”

18年了,也應該有個結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