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毀約

俗話說得好,一醉解千愁,喝醉了就不會難過了。

兩個人又一同喝了幾壇,臉上皆有了醉意。

天也黑了下來,街上都不見幾個人影。

一陣涼風吹來,柳卿然打了個噴嚏,感覺有點冷地吸了下鼻子,站起身來,身子搖晃地往樓梯走:“太冷了,不行,我得回去睡覺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等明日醒來,我就跟江世伯辭行,回寬刀門去了。倒是你,江鈴月,我看你還在留下來吧,你這資質折磨我三年已經夠了,就算再回寬刀門多練一年,也不會有多少長進。反正那個顧景織要在你們江府一直待到明年給桑榆妹妹除蠱了才會離開,你跟我學武功還不如找他學呢。”

江鈴月覺得他說得有點道理,她雙眼迷蒙地看著柳卿然下了樓梯,連忙也起了身,歪歪扭扭地要去追他,嘴裏咕噥道:“可是顧景織又沒說要教我,我才不要跟他學呢。卿然師父,你等等我,我跟你一道回去!”

剛說完,江鈴月就聽到一陣骨碌聲。

她怔怔地走到樓梯口一看,柳卿然竟不知怎的,從樓梯上滾了下去,一直滾到了樓下。

兩個人影站在他身旁,一人俯下身查看了下柳卿然的情況,朝另一個人道:“少主,他睡過去了。”

另一人淡淡地“嗯”了一聲,一雙冷眸靜靜地望著樓上的江鈴月。

“郭海,你先帶柳少俠回去。”

“是。”郭海一手抓起地上的柳卿然,甩在了背上,走出了酒館。

顧景織踏著台階朝樓上走去,江鈴月眼神迷蒙地看著來人,腦袋裏一團糨糊,待看清楚那人的臉,她想都沒想,撒腿就要往窗戶處跑,意圖跳窗遁逃。

顧景織一把抓住她的衣領,沉著臉問:“跑什麽?”

“我沒錢結賬。”江鈴月拚命地要掙開他的手,欲哭無淚道。

“我結過了。”顧景織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良久,才鬆開了手。

江鈴月一屁股摔坐在地上,渾身沒了力氣,再也不想跑了。

顧景織走到她的麵前,蹲下身,貼著她的臉聞了下她身的酒氣,眉頭皺得更緊了:“喝了多少?”

江鈴月嗤嗤地笑著,目光落在不遠處堆積成小山的酒壇上。

顧景織順著她的視線望去,臉色頓時更陰沉了。

“不是很怕你爹爹嗎,喝成這樣就不怕他責罰了?”

他離她靠得太近,說話的時候,氣息都撲散在她的臉上,江鈴月隻覺得胸口像有隻小手在撓,她癢得不行,伸手在顧景織的身上推了一把,打著酒嗝道:“爹爹現在才……才沒空管我呢。我回來到現在,他都沒怎麽理過我。姐姐醒了,他跟大娘都要照顧她,更沒有人理我了。

“嗯,你也要照顧姐姐了,所有人都沒空理我了,不過沒關係,我……我都習慣了。我還有土豆呢,唔……不對,土豆家設宴,王員外不喜歡我,土豆的劍還要追著我砍……我不能找土豆,我要跟柳卿然一起回寬刀門,柳叔父和柳嬸嬸喜歡我,他們想我當他們媳婦!可是柳卿然不喜歡我,嗚嗚嗚,沒人喜歡我……

“你們都喜歡姐姐,全都喜歡姐姐。

“嗚嗚嗚,我知道姐姐身體弱,要多關心多愛護。可是能不能也喜歡我一點?一點點就夠了。

“就喜歡我一點點也不行嗎?

“顧景織,你能不能喜歡我一點點?能不能?”

江鈴月說著說著,拽著顧景織的衣襟大聲哭了起來。

她也不知道自己都說了些什麽,就覺得心裏太難過了,太委屈了。

不是說喝醉了就不會難過嗎,為什麽她比之前更難過了?

“別哭了……”顧景織緩緩伸手將她從地上抱了起來,忍不住歎了一口氣,輕聲道,“誰說我不喜歡你了?”

他的聲音很輕,輕到喝醉了的江鈴月根本沒聽見,她隻感覺到他身上傳遞過來的溫暖,讓她忍不住地將腦袋直往他懷裏鑽。

她不能凍著,凍著了要得了風寒,沒人有空照顧她的。她不能給爹爹姐姐添麻煩,不然爹爹又要怪她了。

好冷啊!江鈴月拚命地往顧景織懷裏鑽著,像隻急需要母親溫暖的小獸。

察覺到她身上的寒氣,顧景織神色微凜,掌心蓄力,用內力吸出了她身上些許酒氣。

她氣血剛順暢,身子還未好好療養,就喝這麽多酒,當真是不要命了。

顧景織眉頭緊皺,喉間輕咳了一下。

之前他為江桑榆療傷損耗了不少內力,氣息還未恢複如常,近日最好別再動用內力,可現今又為了她破了例。

他天生涼薄,不知為何對她這般上心,在江桑榆房內,見她跟著柳卿然離去,他心思也跟著一道去了。

見她久久未歸,便讓郭海去尋。尋到了,聽說她跟柳卿然喝酒喝得暢快,他心中甚是不悅。想任由她去,可見天色一黑,他們還未歸,終是沒忍住自己尋了過來。

他們幾度親密,她吻過他,救過他,罵過他,又拒絕過他……

可現在,卻又問他能不能喜歡她一點點?

他怎麽會不喜歡呢?不然怎麽會見她被江秋水訓斥,他會心疼。這會兒看她委屈大哭,他會心痛。見她想嫁給柳卿然心中憤怒,甚至她說他的白頭發,他以前從不在乎,當晚回去,居然自己真的扯下幾根……

當自己發現自己幹出這樣的蠢事之後,自己都驚了。他居然害怕,江鈴月會嫌棄他,會覺得他的白頭發不好看。

在他不知道的時候,自己早已動了心。

情緣何處,他找不到原因。

隻知道從他第一次在琅琊山見她,他對她就有種特別的縱容。要換別人,為了不惹錦衣衛的懷疑,他早就將她一殺了之不留後患了。

在苗疆客棧,承影劍追著她砍,他本可旁若無睹,可最後還是出手救了她。

在萬蠱窟,千足蜈蚣要傷她之時,他也沒有多加考慮就衝了過去,以身護她。

為何會這樣?

她身上似乎有一種力量,吸引著他一次又一次,拋卻理智,不計後果地去救她。

可是,他不護她,普天之下,還有誰會護她?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芙蓉城的街道上夜市才剛剛開始。

顧景織抱著江鈴月從酒館裏走出來。

一陣涼風撲麵而來,江鈴月冷不丁地打了個寒戰,從顧景織的懷中抬起頭,雙眼迷蒙地望著四周,腦袋稍微清醒了些,咕噥著道:“我不回家,爹爹要罵的。”

“知道怕還喝,以後再貪杯,我可不管你。”顧景織嘴上雖在訓她,語氣卻溫柔得很,薄唇之下,有點點繾綣笑意。

江鈴月晃了晃腦袋,要從他懷裏下來:“顧景織,我請你吃羊肉串,夜市上好吃的可多了。”

顧景織放她下地,扶著她,以免她摔倒:“方才還不是說沒錢結酒錢。”

江鈴月轉過頭,望著他嗬嗬地笑,手裏攥著個金絲錢袋,朝他晃了晃:“現在有了,我剛從你懷裏掏的。”

顧景織無奈地歎了口氣,玉白的手指在她的腦門上輕輕彈了下,寵溺道:“你可是偷上癮了。”“什麽偷啊!你這話忒難聽了,我這是問你借的,等我回家了,我問爹爹要了就還你。”江鈴月被他說得臉上一燥,紅著臉反駁道。

“我也就拿過你的,其他人我也不拿。”

“哦,為何?”顧景織身子貼近她,盯著她嫣紅的臉頰,戲謔地問道。

哪有什麽為何,不過是想拿點他的東西,好與他繼續糾纏,最好是糾纏不清了,那她就能賴上他了。

“怎麽不說話了?”見她久久不言,顧景織以為她是哪裏不舒服了,彎下身來,認真地察看著她。

江鈴月被他盯得心中一陣火熱,她的眼眸緊緊地盯著他說話時微動的喉結,忍不住地吞了吞口水。

“沒什麽,有點暈。”江鈴月暈乎乎地轉身往前走著,她真的喝多了,居然想硬生生撲倒顧景織,還是在這樣人來人往的大街上!

可怕!沒想到她是這樣的姑娘!

江鈴月維持著自己最後一絲理智,在顧景織的攙扶下,找了一間客棧的上房,倒頭便睡。

當晚,她又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夢裏,她看到兩具身軀恩愛地交織在一起,女的麵容像她,男的像顧景織,他們正做著親密至極的事。她反反複複地夢了一個晚上,夢裏那個男人的臉要比顧景織還要來得俊冷,那女子可比她媚上數倍。

極盡歡愉之際,她聽得那女子嚶嚶地哭求著,呼喚那男子的名字,她叫他……

“焚天。”

江鈴月猛地驚醒,從**坐起,大喊一聲:“焚天!”

“小姐,你怎麽了?”芳兒連忙走進來問,“做噩夢了嗎?”

江鈴月:“噩夢?”

想到昨晚那一晚上的夢,江鈴月臉“唰”地紅成了西紅柿。

天呐!她居然做了一晚上的那種夢!對象還是顧景織!自己這是有多喜歡他?

哎呀!簡直沒臉見人了!江鈴月將自己整個蒙在被子裏,半天都沒出門。

“小姐,小姐,你到底怎麽了?再不回去老爺肯定要找你了。”芳兒催促了半天,江鈴月才從房間裏出來,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說:“走吧。”

“好嘞,顧神醫的馬車在外頭等著呢。”

“什麽?顧景織在外麵?我不要坐他馬車,我走路回去!”江鈴月連連拒絕!

“你怎麽能走路回去啊,您走回去老爺不就知道您昨晚沒回家了嗎?”芳兒急死了,“顧神醫可是一大清早就叫我跟著馬車過來接你的呢,坐他的馬車回去,府裏的人不敢查看,老爺才不知道啊。”

“他一大早讓你來接我的?”江鈴月問。

“對啊。”芳兒道。

“那他人呢?”江鈴月又問。

“在府裏給大小姐治病呢。”

“他不在車裏啊,嚇死我了!”江鈴月鬆了一口氣,拍著胸口走出客棧,上了馬車和郭海打招呼:“郭叔,你好啊。”

郭海瞪了她一眼:“好什麽好,小丫頭你又惹我少主生氣了吧?”

“沒有啊。”江鈴月很無辜,昨晚她很乖的倒頭睡覺了啊。“沒有,我家少主昨晚怕你喝醉酒,又吹了冷風會不舒服,親自在你房間照顧你,結果天還沒亮就黑著臉出來了,你還說沒惹他?”

“他昨晚在我房間照顧我?”江鈴月瞪大眼睛問。

“對啊!”郭海點頭道。

江鈴月瞬間石化了,感覺到一陣窒息!

芳兒被她嚇了一跳,急著輕拍她問:“二小姐,你怎麽了?”

江鈴月望著她迎風流淚,用力地握著芳兒的手,吐出了幾個字來:“沒什麽,隻是不想活了。”

說罷,她已經掀開車簾,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天呐,她昨晚當著顧景織的麵,做了一晚上的春夢,估計還叫了一晚上的焚天……

焚天!焚天到底是誰?她現在不隻想焚天還想焚地!毀滅吧!不活了!

嚶嚶嚶!她簡直不敢想那個畫麵!瘋了!她這輩子都不要見到顧景織!

柳卿然悄無聲息地離開的江府,走之前,他在房內留了一封書信,信上寫他回寬刀門去了,因為不想江秋水挽留他,所以他才選擇了不告而別。

江秋水很是惋惜,但又無可奈何。

他心中最理想的接班人跑路了,剩下的人選就隻有王屠鈄跟顧景織,還有個江鈴月。

王屠鈄跟江鈴月就算了吧,至於那顧神醫……

江秋水也不知道近來是哪裏得罪這位顧神醫了,一想到顧景織那張生人勿進的臉,就一陣頭疼。他為了讓顧景織救女兒,答應給他蒼梧劍。隻是這蒼梧劍,他可是真的不想給出去!江秋水眼神微微變冷。

在江秋水正為選誰接替他當盟主發愁著,武林中又發生了一件讓他更為發愁的事,那就是保管赤霄神劍的嵩山派突然一夜之間被滅門了。

整個嵩山派內一百六十多位弟子全部身死,就連掌門溫秋眉也被發現死在了封著赤霄劍的禁地中,殺死他的不是其他,正是赤霄神劍。

赤霄劍覺醒了,嵩山派內大多弟子都死於赤霄劍的劍氣之下,無人知道赤霄劍是如何覺醒的,大家隻知道赤霄劍殺光了整個嵩山派的人後就消失了。

此事一出,武林中其餘幾大門派的掌門都紛紛寫了書信給江秋水尋求對策,特別是保管著其他幾把神劍的門派更是戰戰兢兢。

大家都知道神劍威力大,但從未想過神劍會自己殺人。

先前王屠鈄在萬金堂覺醒承影劍的時候,整個門派相安無事,就連軒轅劍覺醒,也沒聽說朝廷那死了多少人,所以大家都以為神劍不會自己傷人,可現在出了嵩山派一事,所有人都慌了。

雖然江秋水先前說了要禪讓一事,可他現在還是武林盟主。現在武林中出了這麽檔子事,大家也不想什麽換盟主的事了,畢竟新盟主哪有江秋水這個老盟主有威望。

江秋水也沒有辜負眾望,一接到嵩山派被滅門的消息,就立刻召集了清荷派內的幾大弟子,親自率領他們前往了嵩山派,以便查明嵩山派被滅的原因。

關於九大神劍的傳說,早在上古時期就有人傳頌著,說得最多的無外乎都是那麽幾句,神劍有靈,認主覺醒,可從來沒有一本書上記載過神劍會自己覺醒。

所以江秋水完全不相信赤霄劍是自己覺醒的,一定是有人潛入嵩山派的禁地讓它覺醒,並拿著它屠殺了嵩山派滿門。

可是當今武林之中,有誰會幹出如此喪心病狂的事呢?

難道是陰山派的人?

自十五年前,陰山派的人偷得鏌鋣劍逃跑之後,這些年來,江湖上都未曾有人見過陰山派的蹤影。

倘若真是陰山派的人幹的,淩霄派的人不可能無所察覺。畢竟淩霄派的乾坤鈴對陰山派人身上的魔氣十分靈敏。江秋水心中充滿了無數疑惑。為了趁早安撫人心,他率著眾弟子快馬加鞭日夜兼程,於幾日後,終於抵達了嵩山派。

江秋水這一走,其他門派眾人稍微安心了些,可留在清荷派內的其他人卻整日提心吊膽。

江秋水把門內武功高的八大弟子都給帶走了,現今清荷派內就剩一個大病未愈的江桑榆坐鎮。

江府的人聽說嵩山派的人都被他們保管的赤霄劍殺了之後,每天都在擔心他們後山禁地裏封著的那柄蒼梧劍會突然覺醒,也像赤霄劍一樣,把他們都給殺了。

其中當屬芳兒最慌亂,她一天到晚都要在江鈴月耳邊念叨個十幾遍,聽得江鈴月耳朵都要生繭了。

江鈴月在其他事情上糊塗,可對神劍的事還是比芳兒懂得多一些的。

就算爹爹現在還沒查明嵩山派被滅的原因,但她也知道赤霄劍是不可能自己覺醒的。若那些劍都會自己覺醒,之前的神劍山莊早就被滅一百回了。

所以在江桑榆帶著門內剩下的弟子嚴加訓練,加固江府守衛時,她依舊沒心沒肺地躺在她院子裏的藤椅上,吃吃瓜子,曬曬太陽,蹺著二郎腿看她新買的話本。

她在江府一直是個廢材,不過作為廢材也有廢材的好處,凡事都用不著她操心,反正天塌下來,還有江秋水、江桑榆之流頂著。

就算是現在,江秋水不在家,江桑榆身體未複原,不是家裏還藏了個世外高人顧神醫嗎!

嘖!說到那位顧神醫,江鈴月不由得冷嗬一聲。

本來她躲了他幾天,緩解了一下尷尬,就以為那晚的事就這麽過去了,大家都忘記了多好。

結果,一天清晨她剛起床,還打著哈欠呢,顧景織忽然從她後麵出現,淡淡地對她道:“江二小姐如此疲憊,昨夜可是又夢到焚天了?”

江鈴月舉著雙手不上不下的,整個人僵硬著,臉頰通紅,羞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那人又湊過來說:“江二小姐,那種夢做多了對身體不好,你還是注意點吧。”

江鈴月整個人燒了起來,直接掉頭就跑!連看都不敢多看他一眼,就向身後有鬼追一樣!

這家夥,不臊死她不算完是吧!怎麽這麽壞呢!

從那日以後,她看見顧景織就跑,走路都繞著他會出現的地方走,顧景織則總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安靜地看著她四處逃竄。

哼!真是大壞人!自己前幾天怎麽會有錯覺,喜歡上他了呢?絕對不可能。

江鈴月不敢出門,在自個兒院子裏又曬了一天太陽之後,她終於還是沉不住氣,將她躺的藤椅直接搬去了前廳附近的練武場,一邊看著江桑榆替江秋水操練門下的新弟子,一邊繼續看話本。

江桑榆見她這般懶散的模樣,忍不住上前說了她幾句:“鈴月,現今府上人心惶惶,大家都怕惡人攜著赤霄劍來他們府上尋釁,你倒好,不勤於練武也就算了,還這麽堂而皇之地玩樂,爹爹不在家,你越來越不像話了。”

“姐,你現在怎麽變得和爹爹一樣囉唆了。”江鈴月不高興地噘著嘴,“我倒也想跟著你一起練功啊,我學的是刀法,總不能其他人都在練劍,我一個人握著兩把小斧頭混在裏麵砍柴吧,這不是搗亂嘛。”

“這有什麽,我教你練劍就是了。”江桑榆道。

“真的,你真教我?”江鈴月開心地問。

“自然,我以前身體不好,沒精力教你,如今我身子好多了,你是我妹妹,你想學,我當然願意教你。”江桑榆笑著說。

“姐!你可太好了!”江鈴月一把抱住江桑榆,開心地大笑。

江桑榆拎著劍,回到練武場上給江鈴月演示她爹自創的清荷劍法。

江鈴月蹲在一旁,手托著腮幫子看著。這套劍法她差不多從小看到大了,招式都能背出來了,可讓她使出幾招來,她不行,她沒有內力。

她的身體裏藏著個巨大黑洞,無論再多的內力進去,都會被吸得一幹二淨。

江鈴月看著練武場上,揮著把翠綠寶劍,將清荷劍法使得爐火純青的江桑榆,一臉羨慕地歎了口氣。

不愧是武學奇才,江桑榆的內功不久前剛被顧景織給散掉,她才跟他學了幾日的無量訣,就又能把劍使得這般行雲流水,真讓人嫉妒。

“不愧是盟主之女,江大小姐這套清荷劍法都快使得跟江盟主不相上下了,看來少穀主這徒弟收得不錯,沒給我們藥王穀丟臉。”

江鈴月剛想說這誰把馬屁吹得這麽尬,就聽到了“藥王穀”三個字,她立刻抬頭一看,就看到郭海不知何時站到了她的身旁,邊上還站著個麵無表情的顧景織,顧景織似乎沒看見她一樣。

而江鈴月默默地移了移腳步,默默往人群裏躲。

顧景織嘴角抿了抿。

江桑榆聽到郭海的聲音,收起了劍,走下練武場,又恢複了往日的淑女做派,輕緩地朝他們走來,對著郭海跟顧景織施了個禮,微笑道:“郭先生謬讚了,桑榆豈敢在師父麵前賣弄。”

說罷,她又將目光投到顧景織身上,拘謹地問了一聲:“師父,你今日怎麽出門了?身體可有好些?前幾日郭先生說你身體抱恙,我又聽你幾度輕咳,便讓下人買了些川貝枇杷,你暫且在這等會兒,我這就去讓人給你拿來。”

說罷,不等顧景織拒絕,江桑榆已經轉身去前廳喊丫鬟去了。

江鈴月本來還想跑,這會聽江桑榆說顧景織身體抱恙,她忍不住打量了他一番。

隻見他臉色確實比先前憔悴了許多,臉色也煞白的,他這是怎麽了?好端端的怎會變成這樣?是生病了嗎?還是先前的傷未好,又給江桑榆輸了太多內力,元氣損耗太多,所以才會看上去如此羸弱。

雖然不久前江鈴月還在因為他嘲弄她的事耿耿於懷,可是一聽顧景織不舒服,她又忍不住擔心地走過去問道:“顧景織,你沒事吧?”

顧景織眸光淡淡地掃了她一眼,沉寂片刻,才喉嚨沙啞地簡短回她:“無礙。”

話音剛落,他突然一陣猛咳,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江鈴月驚愕地看著他指縫間隱隱滲出來的紅色,急得差點跳起來:“顧景織,你怎麽咳血了啊?”

顧景織沒有回她,轉身進了內院,疾步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顧景織!”江鈴月擔憂地跟著他,想要看個究竟。

“郭海!”顧景織冷喝了一聲。

郭海得到授意,立馬出手攔住了江鈴月,勸阻道:“江二小姐請留步,穀主舊傷複發需要休息,煩請江二小姐別再打攪他了。”

江鈴月想說的話都被郭海堵在了喉嚨口。

一時之間,她都不知道自己還能說點什麽,隻能紅著眼,眼睜睜地望著郭海扶著顧景織離開。

郭大叔說顧景織犯了舊傷,他說的舊傷是不是在萬蠱窟時他為了救她而受的傷?

也是,他先前在苗疆受了那麽重的傷,還未來得及療傷,就趕著回來救江桑榆。又給江桑榆輸了那麽多內力,他不吐血誰吐血?

江桑榆拿著藥材從前廳出來的時候,就看到江鈴月背對著自己,一直垂著頭,似乎在想什麽。

她狐疑地喊了江鈴月一聲:“鈴月,你怎麽了?”

江鈴月回頭看了她一眼,撇了撇嘴,沒有說話,扭頭就朝府外跑去。

“鈴月你去哪裏?”江桑榆急著喚她。

江鈴月沒有回。

江桑榆無奈,驟然冷下臉來,喚了幾個弟子過來,讓他們跟著江鈴月。

所有人都可以出事,唯獨江鈴月不能有事。

郭海將顧景織扶到**,伸手扒開他的衣領。

月色長袍之下,露出一具精瘦的肉體,一道開裂的劍傷猙獰地劃在顧景織的胸前。

郭海變了臉色,神情沉重道:“少主,你身上的軒轅劍劍傷已經愈合三年了,近日為何會突然裂開,這是否跟赤霄劍覺醒有關?”

顧景織搖頭,又咳了幾口血,疼痛地微喘:“是劍氣!我察覺到了跟軒轅劍一樣強大的神劍氣息,方才我去江府禁地偷偷查探過,這劍氣不是蒼梧劍的,也並非來自王屠鈄的承影劍,看來芙蓉城裏還有其他神劍。”

“會不會就是那把失蹤的赤霄劍?”

“可能,但不隻這一把。赤霄劍在所有神劍中排名第三,光以它的劍氣不足以讓我身上的軒轅劍傷裂開,而承影劍對我沒敵意,所以應該有其他劍也覺醒了,隻是還未被我們發現。”

顧景織說完,又急咳了幾聲,掌心的鮮血越來越多。

郭海見他這樣,眉頭鎖緊,憂心道:“老穀主已經不在了,少主你的內力又為了救江大小姐損耗不少,這傷該如何是好?要不,我先帶你回藥王穀,在那藥池裏先養上一段時間看看。”

顧景織搖頭,雙目微閉,調息道:“藥池的水已經根治不了我這傷,眼下,我們應該盡快找出藏在芙蓉城裏的其他幾把神劍,你速速去信給張炳道等人,讓他們即刻前來芙蓉城。嵩山派無故被滅,江秋水一離開芙蓉城就有其他人帶著神劍進城,我恐有事要發生。”

“少主的意思是,有人用了調虎離山之計,是要像滅了嵩山派一樣滅了清荷派?”郭海揣測道。

顧景織睜開眼眸,神情微凜:“他們若要滅掉清荷派,沒必要調離江秋水。故來人的目標根本不是武林各派,而是其他神劍。我想,應該是有人在收劍!”

“收劍?難道那人也是衝著蒼梧劍而來的?”郭海驚呼起來。

顧景織沉默了一會兒,沒吭聲。

“蒼梧劍未醒,就算那些人要取,也未必能取到。他們之所以會來芙蓉城,根本就不是為了奪蒼梧劍,而是為了王屠鈄手中那把已經覺醒的承影劍。這樣看來,王屠鈄有危險!”

半晌,顧景織突然變了臉色,握緊拳頭,激動地從**站起,意圖出門。

郭海見狀,一把攔住了他:“少主,你這副身子還想去哪兒?既然那些人不是衝著蒼梧劍來的,你就不要管了。那王屠鈄是死是活跟我們沒什麽關係,再說,他怎麽也是承影劍的主人,就算衝著他去的人手中也握有神劍,有承影劍在,他們未必能真的傷到他。倒是你,你去了如何受得住那般焦灼的劍氣!你可是不要命了!”

顧景織被郭海勸住,再度坐回**,捂著胸口劇烈地喘息著。

郭海說的沒錯,他現在這個樣子,自身都難保,如何能救得了王屠鈄。

可是……想到王屠鈄,顧景織的眼前不禁浮現出江鈴月那張純真的笑顏來,眼裏閃過幾絲痛色。

若王屠鈄出事,她心中定然不會好受。

“派人去王府盯著,一有動靜就來上報!就算王屠鈄跟我們沒關係,但若真的有人在暗中收劍,一旦被他奪得承影劍,他們早晚會來找蒼梧劍的。”顧景織咬牙吩咐郭海。

“是,我過會兒就讓張炳道派人去盯著。”郭海頷首道。

顧景織“嗯”了一聲,從懷中掏出個白玉瓷瓶,遞給郭海,讓他將其中粉末敷在他胸前的傷口上。

這是他自己調製的生肌散藥性極烈,剛一觸及傷口,顧景織就疼得忍不住低吼了一聲。

汙血不斷地從他的傷口處滲出,郭海看著,握著瓷瓶的手指不由得發抖,生怕自己藥抹太多,他疼得受不了。

王府的宴席一連半了大半個月,當所有人都在擔心王員外的家底要被吃光時,王員外天天躲在自家庫房內數錢數到手軟。

他辦的宴席,一桌飯菜才三兩銀子,每天二十桌,也就六十兩銀子,一桌坐十二個人,也就每天能來兩百四十個人,其中至少會有五十個人仰慕王屠鈄那承影劍的威名,願意出錢摸摸神劍的。

摸一下承影劍,一人收錢五兩銀子,五十個人就是五百兩。中間還有人要王屠鈄簽名的,一張簽名賣二十兩銀子,十個人就是兩百兩。

這一天天的,王員外把宴席費用全部扣了,每天還能淨賺個好幾百兩銀子。

最關鍵的是他把他家屠鈄少年英豪的名聲宣揚出去了,已經有好幾個像他這樣的土財主跟達官顯貴慕名寫信給他,願一擲千金,求王屠鈄收他們的孩子為徒。

一個徒弟收兩千兩銀子,隨便收個四五個,那就是一萬兩呢。

這錢啊,就跟流水似的,好賺得不得了。

王員外不愧是芙蓉城首富,經商頭腦活絡得很。他在家拿著算盤仔細盤算了下,最終為王屠鈄謀劃了一條新的康莊大道。

這天,王屠鈄在家寫了兩副新名帖後,忽然感覺身後陰嗖嗖的,他下意識地抬起頭來,往後一瞟,隱約看到背後的院牆上有個人臉。

那人臉被樹葉蓋住了,看不分明,但王屠鈄還是被嚇了一跳。他以為自己看錯了,握著西瓜朝牆邊走近一些,定睛一看,果然,那牆上確實趴了個人,那人臉還是張哭臉。

認清楚那張臉後,王屠鈄整張臉黑了下來,剛想對著那人罵,但又怕驚擾了王員外,索性直接將手中的西瓜朝來人砸了過去。

見王屠鈄看到她了,江鈴月癟了癟嘴,扭頭躲開了那塊西瓜,吸了下鼻子,對王屠鈄招了招手,然後從牆上跳了下去。

為了防她,王員外家裏狗養得比人還多,她找王屠鈄就跟做賊似的,好好的門走不了,隻能爬牆。

看到江鈴月的身影消失在牆頭,未等王屠鈄反應過來,承影劍已經率先越過牆壁追著江鈴月跑了。

王屠鈄一陣頭疼,沒再多想,直接翻身越牆追了出去。

一人一劍從王府後院跑出來,王屠鈄沿街跑了一會兒,終於在城西街角找到了江鈴月。

江鈴月手裏牽著兩匹快馬,眼眶紅紅地在等他。

王屠鈄將承影劍喚了回來,握在手中,一臉疑惑地朝她走近,愣愣地問:“鈴月,你這是咋了,眼睛紅得跟兔子似的,你江府的師兄們又欺負你了?”

江鈴月搖了搖頭,遞了一匹馬給他,悶聲道:“土豆,你陪我去個地方好不好?”

“去哪兒啊?你爹剛離城沒幾天,你這又待不住了?是不是去寬刀門?”王屠鈄沒有拒絕,他徑直牽過馬,站到江鈴月身旁說道。

江鈴月再度搖頭,抬眼朝遠處江府的方向望了一眼,長歎了口氣:“我要去南海雲仙宮。”

“南海雲仙宮?”王屠鈄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你去那幹什麽?你知道南海離我們這多遠嗎?我們要去那,不隻要騎馬,還得坐船。那雲仙宮我就聽師父講過,我都沒去過呢。”

“不管多遠,我都得去。”江鈴月攥著拳頭,堅定道。

“為啥?”王屠鈄不解地看她。

江鈴月轉頭看他,眼眶又一次紅了,自責道:“先前在萬蠱窟,顧景織因為救我被洞裏的大蜈蚣給刺傷了。雖然他說他沒事,但是我親眼看到那蜈蚣的長足把他身體都給刺穿了,怎麽可能叫沒事?從苗疆回來後,他都顧不上休息,為了平衡我姐體內的蠱蟲,又損耗了不少內力。今日,我看到他都吐血了。”

“我記得以前爹爹講過,除了藥王穀外,江湖上還有一個門派叫雲仙宮,傳聞雲仙宮遠在南海,裏麵都是鮫人。鮫人是天地異類,有人說他們是妖物,也有人稱他們為海神。有人說,鮫人全身都是寶,鮫人的肉吃了可以長生不死,鮫人的血喝了能醫治所有外傷,鮫人的淚飲了能忘卻人世間所有的痛苦。顧景織是藥王穀嫡傳弟子,他是當世最厲害的神醫,若他自己有辦法醫治自己的傷,他斷然不會吐血的,想必他也是沒辦法了。我想他終究是為了救我跟姐姐才傷重至此,所以我要去南海雲仙宮,為他求取鮫人血。”江鈴月一臉焦急地說道。

王屠鈄攔住她,勸道:“鈴月咱們先不說那雲仙宮在哪兒,就說雲仙宮弟子是鮫人一說那畢竟是傳言,誰也沒見過,當不得真。咱們去那給顧景織求藥不現實,要不我們先回江府看看顧景織的傷到底多重,他隻是吐了血,說不定沒你想的那麽嚴重。”

“我不回去。我江鈴月雖然沒啥本事,可也不愛欠人人情。雲仙宮你不陪我去也罷,我自己去。”江鈴月一把甩開了王屠鈄的手,倔強地翻身躍上馬,固執道。

王屠鈄見她甩頭驅馬而去,心中大急,無奈地歎了口氣,握劍上馬,追了上去。

遠處的茶樓上,一個穿著金絲繡花的錦衣女子正在慢條斯理地喝著茶,素白左手中握著一把玲瓏寶劍,劍身微微顫抖著。

淡黃色的麵紗遮住了她的臉,讓人看不清她的麵容,可那雙露在外頭的清眸裏卻透著深深冷意。

她的身旁站著兩位女扮男裝的侍女,皆穿著黑色錦衣,束著發,看上去很是英氣逼人。

在她們的身後還有一張桌子,桌子旁坐著一個穿著青色長袍的年輕男子,男子手中同樣握著把劍,那劍上沒有劍鞘,劍鋒淩厲,透著凜凜寒光。劍麵上刻有繁複的花紋,劍柄兩側帶著兩道齒輪。

江鈴月跟王屠鈄兩個人騎著馬先後經過茶樓時,那名蒙麵女子跟那位青衣男子手中的劍都狂亂地震動了起來,像聞到了獵物的餓狼,蠢蠢欲動著。

一陣風吹過,女子臉上的麵紗輕輕飄揚了起來,露出她小巧的下巴,還有那微微上揚的嘴角。

她的唇角有粒黑色小痣,頗有幾分華貴之感。

江桑榆給顧景織送完藥材後就回了自己房間,打坐運氣,打算專心修煉顧景織教她的無量訣。結果,她剛調完氣息,就見被她派出去的小弟子匆匆趕來她院中,跟她匯報了江鈴月的去向。

得知江鈴月離開芙蓉城後,江桑榆胸口當即一股血直往上湧,她努力地壓製住氣息,用力地攥緊拳頭,慘白著臉,咬牙道:“立刻召集幾個弟子,隨我出城找二小姐!”

“是!”那小弟子領命,又急急地朝練武場的方向跑去。

顧景織坐在窗前撫琴。琴音時而激**,時而悠揚,他的思緒卻不知在何處。

忽聞外麵一陣嘈雜,他感到煩悶地蹙起眉頭,朝身後的郭海道:“出去看看,外麵出什麽事了。”

郭海點頭,立刻飛身出了屋子。

一眨眼的工夫,他又回到了顧景織的院子,站在顧景織的身旁,欲言又止。

“說吧。”顧景織冷聲說。

郭海這才驚慌地開口:“說是那江二小姐跟王員外家的少爺私奔了,人已經跑出了芙蓉城,江大小姐率人去追了。”

話剛落,耳邊的琴音頓時戛然而止。

顧景織眉頭緊皺地坐在窗前,望著手中斷了的琴弦,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

“果然再好的琴,多年不彈,琴弦也會生澀。”顧景織從琴前站了起來,眸色暗沉。

郭海見他語氣頗淡,心中暗自鬆了口氣,剛要點頭附和幾句,就見顧景織朝他伸出手來。

“郭海,把你的劍借我用下。”

郭海臉色驟變,急著勸阻顧景織:“少主,不可!”

顧景織沒理會他,再度重複道:“劍拿來。”

從芙蓉城出來,江鈴月與王屠鈄一路騎馬疾奔,行經一個青草坡,突然一股強烈的殺氣襲來,未等江王兩個人做出反應,王屠鈄手中的承影劍已經率先出鞘,擋在了兩個人麵前。

一柄長劍自遠處徑直朝他們刺來,劍身散發著冷冷寒光,劍氣極強,來者不善。

那柄劍原本是朝王屠鈄飛來的,可在距離王屠鈄幾米遠的距離被承影劍給攔了下來,隨後快速地調轉劍頭,對準江鈴月飛了過去。

“鈴月小心!”王屠鈄驚呼一聲,立刻將承影劍召回手中,飛身下馬,拿劍擋在了江鈴月身前。

凶劍被承影劍再度擋住,似有惱意,劍身殺氣更甚,與承影劍相纏在一起。

王屠鈄一邊握著承影劍迎擊,一邊讓江鈴月快跑:“這劍不對頭,鈴月你快先騎馬跑,到前麵等我!”

王屠鈄吃力地說完,那把凶劍劍柄處的齒輪突然滑動起來,利刃卡著承影劍劍身,一路壓了過去。

兩柄劍劇烈扭打在一起,劍身迸發住強大的星火,燙得王屠鈄險些握不住劍。

江鈴月望著漸漸處於下風的承影劍,哪放心扔下王屠鈄自己先跑,她從馬上跳了下來,一把拉住王屠鈄胳膊,急聲道:“此劍凶得很,劍氣又與承影劍極為相似,恐怕這也是把神劍,或許就是滅了嵩山派的那柄赤霄劍。屠鈄你小心那劍上麵的齒輪,別被它割了手!”

江鈴月剛提醒完王屠鈄,那劍齒輪已經刮過承影劍周身,迅疾地朝其劍柄割了過去。

眼看就要割到王屠鈄手了,江鈴月心中一急,手指快速地從懷中掏出一柄小飛刀朝那齒輪射了過去,將那輪子卡在了承影劍上,隨後一把將王屠鈄拽離出了戰圈。

那凶劍的齒輪很快就將江鈴月的飛刀割成了碎片,直接從劍身脫離出來,意欲朝江鈴月他們飛來。

承影劍見狀,急忙調轉劍身,攔住了那劍齒輪。沒了承影劍的阻擋,那凶劍直接再度朝地上的兩個人刺來。

王屠鈄大急,拚命地喊著承影劍的名字。

江鈴月拉著他一路往草叢深處跑,一路朝外扔飛刀。

那飛刀雖沒雙斧好用,但用來牽製那劍齒輪倒還算有效。

可江鈴月身上的飛刀有限,不過半刻工夫,她身上的飛刀就被扔了個精光。眼看那劍齒輪就要追上他們了,被凶劍遏製住的承影劍突然光芒大作,劍身一分為二,一柄繼續與那凶劍糾纏,一柄急速飛來,用劍尾纏住了那劍齒輪。

江鈴月跟王屠鈄跌坐在草叢中,雙雙鬆了口氣,還沒來得及慶幸,一道青色的身影從遠處飛了過來,直直落在他們身前。

是一個身材高瘦的青衣男子。

那人麵容冷峻,眼神森冷,眉間點著一顆紅心痣,看上去十分俊美。

王屠鈄隻覺得那人的裝束十分相似,而江鈴月已經呼出了來人的身份。

“你是淩霄派弟子!”

那人未答,眸色一暗,手朝扭打在一起的神劍一伸,那柄凶劍竟然脫離了承影劍分劍的纏繞,快速地飛回了那人手中。

不等江鈴月他們繼續追問,那人舉著劍就朝王屠鈄刺了過來。

“不好!這不是赤霄劍!是神劍幹將!”江鈴月臉色驟變,驚呼一聲,一把拽起王屠鈄的背,往身側一躲,避開了那道劍鋒。

一劍未成,那人舉劍又刺向了王屠鈄。

承影劍立刻飛來,擋在了主人麵前,為其扛下了殺招。

兩劍相撞,頓時劍光閃耀,江鈴月隻覺得胸口一陣滾燙,整個人再度被劍氣震飛了出去。

承影劍再度回到王屠鈄手中,王屠鈄握著劍與那青衣男子對打了起來。

雖同為神劍,但承影劍畢竟不是殺劍,隻能護不能殺。

而那男子手中的幹將劍不一樣,那劍凶殘無比,每一招都充滿了殺機。舉劍之人仿佛非要將王屠鈄殺了不可。

淩霄派弟子為何要殺屠鈄?

幹將劍什麽時候覺醒的,為何從未聽人談論起?

江鈴月腦子裏滿是疑惑,容不得她多想,武功尚淺的王屠鈄胸口突然硬生生地挨了那青衣男子一腳,嘴裏當即吐出幾口鮮血來。

承影劍再度從王屠鈄的手中脫離了出去,吃力地護在主人身前,為它扛下了幹將劍的新一波重擊。

承影劍已經認主,唯有殺了其主人,它才會再度沉睡,任由他帶走。

青衣男子眸光一閃,望了眼摔在地上吐血的王屠鈄,突然將手中佩劍一鬆。幹將劍似乎通曉主人的心思,立刻脫離其手,拚命截住承影劍。

王屠鈄趴在地上,艱難地往後挪動著,嘴裏的鮮血不斷往後湧。

“淩霄派為何要殺我?”王屠鈄忍著痛,朝那人問道。

那人麵色陰冷地看著他,嘴角吐出兩個字:“奪劍!”

說罷,那人舉起手中軟劍,就要刺向王屠鈄。

王屠鈄咬著牙,認命地閉上了眼睛。

說時遲那時快,江鈴月突然從草叢中躍了出來,一頭撲向那青衣男子,將他重重地壓在地上,雙手使勁地壓住他手中的劍,扯著脖子朝地上的王屠鈄大喊道:“土豆,快跑!我來拖住他!”

“鈴月!”王屠鈄一臉驚愕地望著她,眼眶倏地漲得通紅。

江鈴月不再看他,用力地搶奪青衣男子手中的劍,張口咬在了他的喉嚨上。

她武功雖不高,可力氣大得很!那青衣男子一時之間被她壓在地上,竟不得動彈。

王屠鈄艱難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望著江鈴月,眼裏有些淚。心一狠,他剛要往後跑,突然又一把劍從林中飛了出來,直直朝他射來。

那柄劍的劍氣比幹將劍更甚。

承影劍似乎也感覺到了主人危險,拚命地要從幹將劍下再度分離出劍身,卻無能為力,隻能發出痛苦地悲鳴聲。

“土豆!快閃開!”江鈴月也看到了那柄新劍,她連忙鬆開了口,從青衣男子身上撤了下來,飛快地撲向王屠鈄將他壓在了地上。

那劍一擊未中,同樣很快地調轉劍頭,又朝他們飛了過來。

而那名青衣男子也從地上爬了起來,捂著滲血的脖子,宛如嗜血修羅,表情陰狠地提劍朝他們走來。

“這才是赤霄劍!”

江鈴月之前有聽柳卿然形容過幾大神劍的大致樣子,她一眼認出了新冒出來的凶劍,臉色頓時煞白下來。

眼看那劍離他們越來越近,王屠鈄也無力氣再跑,江鈴月心一橫,想都沒想,突然張開雙臂,以身擋在了王屠鈄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