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夜訪展覽館（1）
江北大西門外的老式小區裏隱藏著一個取名為“喵耳朵”的主題咖啡屋。徐木升很早以前就聽說過這家店，不過今天卻是第一次光臨。走進這間被裝飾得頗具歐式田園風味的咖啡屋，幾隻漂亮的貓兒立即圍攏過來發出的“喵~喵~”的討好聲，讓徐木升連日來緊張的情緒一下子就鬆弛下來。
“おはよう！（早上好）”原木吧台後麵走出一位戴著貓耳朵頭飾身著天藍色女仆裝的服務員，非常恭敬地鞠了個躬，小巧可愛的臉上掛著看板娘牌式的陽光微笑。
“呃，早上好。”
原來是一家日式女仆咖啡屋,徐木升有些受寵若驚，同時也擔心自己通過看動畫積累的那一點點淺薄日文跟不上後麵的對話。好在女仆服務員後麵就開始說中文了。
“客人您一個人嗎？”
“大概三個人吧，不過另外兩個可能要晚一點。”
“好的，您隨便坐。”
女仆服務員引導徐木升往店裏麵走，幾隻貓兒也輕巧的著跟在他倆旁邊。這間咖啡屋是由舊式木板房改造而成，有一個自己搭建的小閣樓。這會兒還隻是剛剛八點，店裏沒有其他客人。徐木升選擇閣樓最裏側靠近落地窗的沙發上坐下來，點了一杯不加奶和糖的南山咖啡。貓兒們非常不客氣的竄到旁邊的沙發還有他的靠背上。其中一隻黑白花紋的肥貓幹脆直接跳進徐木升懷裏。
“看來它們幾個都很喜歡您呢。不會給您帶來困擾吧？”女仆服務員捂著嘴輕笑著。
“當然不會！要不是有重要的事情處理，真想在這裏發一天呆。”
這倒是徐木升的心裏話，光是準備論文和答辯就已經不輕鬆了，再加上這一周多的時間發生了那麽多普通人可能一輩子都不會遇到的事情，如果不是下定決心要破解瑪瑙壺案，他肯定縮在自己的房間裏先睡幾天懶覺再說。
“好的，您稍等，咖啡馬上就來哦。”女仆服務員輕快地走向吧台。
徐木升把昨天秦若瑩給他的關於瑪瑙壺案的文件攤在麵前的茶幾上，抽出關於對案發當晚相關人員的口供仔細研讀起來。沒過多久，咖啡送上來了，出乎他的意料，口味很純正，比那幾個有名的連鎖品牌要地道得多。
“需要我陪您說會兒話嗎？”
女仆服務員蹲坐在旁邊矮一點的沙發凳上，漂亮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看著徐木升。這大概是店裏提供的服務之一吧。徐木升趕緊指了指自己手中的材料，表示要需要安靜的閱讀。女仆服務員起身又鞠了一躬，輕悄悄的走開了。被如此恭敬的服務，已經達到“伺候”的程度，徐木升真有些不自在，因此在對方遠離後反倒覺得鬆了一口氣。
秦若瑩通過丁航搞到的這些材料確實非常齊全，就拿趙向東和王斌的口供來說吧，不但有徐木升已經看過的5月22日案發當天集中問詢的口供，還有後麵幾天裏周郝當麵或者通過電話對兩人分別進行簡短問訊的口供以及29日趙向東死亡那天兩人疲勞審訊的口供。從這些口供中，徐木升都沒有找到有關於21日晚8點半至9點間趙向東離開展覽館去買夜宵的記錄，因此他基本確定趙向東和王斌從來沒有向警方提到過這件事情。
“喵耳朵”的店門口再次傳來女仆服務員非常情切的“おはよう”的問候聲，徐木升抬頭遠望過去，進來店裏的正是約他來此的人——秦若瑩，以及她的室友牧雲婉。秦若瑩穿著一身簡潔的短衣短袖，背著畫架。牧雲婉穿著輕薄的連衣裙，提著一個工具包，應該是幫秦若瑩拿的繪畫工具。兩個女孩顯然和那女仆服務員很熟，用日語打完招呼後又熱絡的聊了幾句，這期間還時不時看向自己這邊。從女仆服務員頻頻掩嘴輕笑的舉動，徐木升估計是在對他評頭論足吧。
“おはよう，吃早飯了嗎？”秦若瑩小跑上閣樓，放下畫架，在徐木升身邊坐下來。
“早上好，木升。”牧雲婉跟在她後麵微笑著打招呼，坐在了對麵。
“早上好。”徐木升先和牧雲婉打了招呼，又對秦若瑩說。“吃了，我租的小區門口有家豆皮做得還可以。”
“那就好。開工吧。不過我要說清楚，雲婉她也對這案子有興趣。我們三個從現在起要互通消息，協調行動，可以吧？”
“組隊模式！”牧雲婉豎起一根手指，非常認真的蹦出這麽個遊戲專用詞。
徐木升忍不住就笑了。“沒問題。不過這個副本比較難就是了。那我就先說一個重要情報吧，資料上沒有的。”
秦若瑩和牧雲婉不約而同的瞪大眼睛。
“昨天天澤聽說了趙向東的事情專門給我打了個電話。他說他21號晚上8點半至9點間在西操場旁邊的小賣鋪見過趙向東，他還找趙向東借了二十塊錢。”
21號！對於這個日期，兩個女孩子的反應截然不同。秦若瑩立即掏出手機查看日曆。牧雲婉目光上挑貌似在心裏計算。
“21號，那不是瑪瑙壺被偷的那天晚上嗎？”牧雲婉很快就明白了這個日期的含義。
“沒錯，瑪瑙壺是22號淩晨3點多丟的。不過我們更習慣管把那段時間叫成21號的晚上。也就是說，在展覽館關門之後，趙向東曾經在8點多的時候離開過展覽館一段時間。這段時間裏，監控室隻有王斌一個人。而趙向東和王斌在給警方的口供裏都沒提到這件事情。”
“你表弟不會搞錯了吧？”對於這位被全校視為英雄的校籃球隊主力控球後衛，秦若瑩可真不放心。他前幾天可是差點被人陷害成強奸殺人犯了啊。
“他和趙向東都是建築係的，上選修課時曾經是同坐，人肯定是不會認錯的。至於時間，他清楚的記得21號那天前前後後發生的事件和時間點，我有理由相信也不會錯。”
“8點距離淩晨3點半還遠得很。說不定他倆都不覺得是個事兒呢？”
“不管他們覺不覺得。我認為這個信息很重要。就好比在一個無解的命題裏突然加入了一個變量，結果會怎麽樣？”
牧雲婉輕咬薄唇緊鎖繡眉。“無數種解法，甚至，無數種解。”
“correct！”
“喂，我說，你倆別說計算機語言好不好。”秦若瑩不高興的撅起嘴。什麽命題、變量、解，這不是明擺著欺負我是文科生嘛。
“舉個不太形象的例子，讓你在5個球裏選3個出來有多少種選法？如果再加1個球，從6個球裏選3個，又有多少選法？根據排列組合，6個球的選法要比5個球的要多出一個數量級。”
秦若瑩無奈的歎了口氣。她大概明白徐木升的意思了，但真的覺得沒辦法和他好好聊天。恰好這時候，女仆服務員端來了秦若瑩和牧雲婉點的東西，有兩杯卡布奇諾和幾個小甜品。縮在徐木升懷裏的那隻黑白相間的貓咪伸出小腦袋喵喵的叫著。秦若瑩把它抱到自己這邊，從一塊蛋糕上抹了點奶油讓它舔了舔，把剩下的蛋糕塞進自己嘴裏。其餘貓咪看到這情景分別對徐木升和牧雲婉發出討好的聲音。牧雲婉拿了塊餅幹掰開灑在地上，貓兒們立即圍攏過去。
“好了，你們慢慢商量吧。我要開工了。”秦若瑩吃完蛋糕，站起來拍拍手。趴在她腿上的貓咪又鑽回到徐木升懷裏。
“開工？”徐木升不解的看向她。
“今天下午是素描課的考試，除了現場素描，還要交一幅平時的作品。我還沒畫呢，隻能臨陣磨槍囉。”
“我下午也有一門要考。”牧雲婉接話道，“《並行算法》。”
徐木升的專業課程裏沒有《並行算法》這門課，但他可是聽說過這門課的赫赫威名，全名應該叫做《並行算法的設計與分析》，既有大量的理論知識又要和實際應用相結合，出了名的容易掛科。
“不用複習嗎？”
“我家雲婉可從來不臨時抱佛腳。”
秦若瑩說著，已經從旁邊的桌子前拖過一把椅子，架起自己的畫板，把鉛筆等工具一支一支拿出來。
“要畫我嗎？”徐木升看她盯著自己，有些受寵若驚。“是不是要保持不動？”
“臭美吧。誰稀罕畫你啊。我是來畫貓咪的，要不然也不會約在這裏啊。”
接下來是一段安靜的時間。秦若瑩全心全意的素描。徐木升和牧雲婉專心致誌的看著材料。秦若瑩的功底很好，隻是半個多小時的時間一直慵懶的貓咪就躍然於紙上。她把畫小心翼翼放進畫夾裏，站起來活動活動。經她觀察，發現徐木升和牧雲婉分析材料的方式幾乎一模一樣，都是一邊看一邊在白紙上寫寫畫畫，湊過去一看，徐木升這邊很七豎八的寫下涉案人的名字，在上麵畫了大量的線條以及圈圈點點，不知道什麽意思。牧雲婉也差不多，除了字跡比徐木升清秀端莊，各種線條圖案一樣淩亂得看不懂。
這就是理科高材生的思考方式嗎？往後的日子裏，我真的能和他合拍嗎？
秦若瑩盯著徐木升那張專注的臉，再次打開畫板，拿起畫筆。這次出現在紙上的是一個深鎖眉頭的大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