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伯仁因我而死（2）
秦江橋看到是韓燁，把火壓了壓。“韓廳，不好意思啊，您剛來就碰上這種事情。我跟你匯報一下情況吧。”
“不用。我都已經知道了。”
趙向東死在審訊室是下午3點左右的事情。韓燁差不多是第一時間就從秘書那裏聽到了消息。他本來是打算到現場來的，但打開辦公室的門正好看到秦江橋從自己辦公室出來小跑向審訊室，他就靈機一動拐到了監控室，通過監控看秦江橋如何處理。直到徐木升出現，他覺得自己這個公安廳長有必要出來主持大局。
“你就是徐木升吧。”他看向徐木升。“我叫韓燁，是新來的公安廳長。在你離開之前，我想跟你說幾句。”
徐木升看禮貌的點點頭。他對韓燁的第一映像是，麵前這個男人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不像是長期坐機關的官僚。
“我看過最近發生的重大案件的卷宗。你在501綁架案和524奸殺案裏都起到了關鍵作用。我代表公安廳向你表示感謝。不過我和秦廳的態度是一樣的，不希望你繼續參與其他的案件。警察破案可不想電視劇裏那樣，打打鬧鬧談談戀愛的就能解決。刑偵是一個很專業也很講究嚴謹的工作。你很聰明，但還隻是一個毛頭小夥子，說話做事都缺乏考量。就拿這次的事情來說，我姑且認同你當時想表達的意思僅僅隻是說問題出在監控室，而不是說當時的兩個學生是犯人。但是有句老話說得好，‘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張朝暉他們解錯了你的意思，釀成大錯。這個學生的死，主要責任在我們公安廳，但你是事情的起因，是導火索。這一點不是你三言兩語就能夠推得幹淨的。出於對年輕人的保護，我們不會追究你的責任，但你自己應該感到內疚。從現在起，你應該意識到你的背上背著一條人命！你回去吧，回去好好反省自己的言行！”
徐木升看著韓燁，默默聽完他的這一段話，很平靜的說了句“你說得沒錯”，便撥開人群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唉，木升！”秦若瑩一臉錯愕的看著他離開的背影，轉過身來憤恨的盯著韓燁和自己的父親。“你們太過分了！木升他從頭到尾都沒說想要管你們這些破爛案子，也沒想過要得到什麽好處。是你們自己沒主意，非拉著他幫忙，現在捅了簍子又一股腦推到他頭上。有你們這樣使喚人的嗎？你們講點良心好不好！”
“若男，你閉嘴！我上次就提醒過他了。”秦江橋虎著臉。
韓燁卻嗬嗬的笑了。“秦丫頭啊，我說得是重了一些，就是要讓他記住今後要為自己的一言一行負責。隻有學會承擔責任，毛小子才會變成男子漢。我這可是煞費苦心地在人生境界上點播他呢。”
“哼，管好你的人吧，我家木升用不著你費心。”秦若瑩甩下這麽一句，氣鼓鼓追了出去。
韓燁有些尷尬的聳了聳肩，臉色轉瞬間變得嚴肅。“好了，秦丫頭也說讓我管好自己的人，我就來說一下這事情怎麽處理吧。”他的目光在房間裏的眾人臉色掃過。“周郝、王乾坤涉嫌刑訊逼供致死，在徹底查清楚事件經過之前收押到看守所。張朝暉沒有有效約束下屬，停職等候處分。鑲金獸首瑪瑙壺這件案子是全國矚目的大案。秦廳，你是刑偵線上的老資格，從現在開始就由你親自督辦。受害人家屬那邊也請你出麵做好解釋和安撫工作。相關情況務必及時向我匯報。”
“好的。”
秦江橋迅速安排幹警押走了周郝、王乾坤，然後陪著韓燁往他的辦公室走去。等進了電梯裏，他壓低聲音說。
“韓廳啊，如果確定是刑訊逼供造成的死亡，通常情況是要往部裏報的。不過如果家屬那邊能夠接受私了，也可以……所以，您看……”他的意思是，最好多花點錢私下解決，不要上報公安部，這對他，對涉事警員，對公安廳，以及剛剛到任的韓燁都好。
韓燁搖搖頭。“不能這樣做。你先查明情況，我來跟部裏解釋。”
***
秦若瑩躺在寢室的高架**，想著這一天發生的事情，翻來覆去的怎麽也睡不著。下午從公安廳出來之後，徐木升的表現和她預想中的大相徑庭，沒有自責也沒有抱怨，他表現得異常平靜，就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她本來還想了各種各樣的說辭準備用來安慰他的，反倒是什麽也說不出口了。接下來他們坐車到步行街逛了逛，在一家很有情調的西餐廳吃了晚餐，然後去看了最新上映的複仇者聯盟的電影。從電影院出來，徐木升送她回學校，一直送到宿舍樓下又說了會兒話才離開。整個過程，徐木升也沒有任何異常，對她提出的各種話題都是應答如流。如果非要說有什麽異常，她覺得徐木升今天居然表現出了一些情調，不像原來那麽呆木。可越是這樣，她越不放心。連她都無法對趙向東的死以及韓燁的那一番責難感到釋懷，何況是當事人徐木升呢？
他心裏一定很難受，還有裝出沒事的樣子來陪我，真是個傻瓜！
秦若瑩估計這時候已經是夜裏一兩點鍾了，寢室以及整個宿舍區都非常安靜。宿舍裏配備的高架床質量很一般，隻要睡在上麵的人動一動就會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越是安靜的夜裏越是顯得刺耳。秦若瑩知道自己一時半會兒是睡不著了，她怕吵著牧雲婉和夏橙，幹脆躡手躡腳的爬下床，走到陽台上去透透氣。
整個宿舍區空****的看不到一個行人。調暗了的路燈下，銀杏樹隨風微微擺動。秦若瑩看著剛才和徐木升分別的小路拐角，想著他若無其事的晚安和微笑，心裏越發的難受。
“有什麽心思啊，這麽晚了還不肯睡？”牧雲婉輕輕把開寢室和陽台之間的門打開一條縫，鑽到陽台這邊。
“我吵到你了吧。”秦若瑩歉意的對她笑笑。
牧雲婉拉過她的手。“說吧，怎麽回事？你一回來我就發現你有些不對勁。”
秦若瑩長長的歎了口氣，把前前後後的事情都講了一遍。“你說，他這表現是真的看得開，還是……”
牧雲婉趴著陽台護欄上，拿手撐著下巴，想了想。“不好說。我覺得徐木升是那種邏輯能力很強、非常理智的人。他如果真的認為自己沒有錯就不會受其他人的影響。但如果那位韓廳長說的話正好戳中了他心裏最難受的地方，他恐怕會陷入很深的自責。”
“可他現在表現得太平靜了，我真猜不到他心裏到底怎麽想的。”
“他是個安靜的人，不會通過激烈的方式來宣泄，可這不等於他沒有情緒。聽你的說法，我覺得他是在有意回避這件事情。”
秦若瑩點點頭。“我也有這樣的感覺。”
“那就麻煩了。他恐怕是真的往心裏去了。”
“你說得好像很了解他一樣。”
牧雲婉不要意思的笑了笑。“我真的覺得他和我是一類人。如果我換做是我，我也不會大吵大鬧，我隻想找個地方躲起來，誰都不想見。”
“那怎麽辦？”秦若瑩被說得有些慌了。
牧雲婉溫柔的揉了揉她的臉。“我也是瞎猜的，不一定就對。你這幾天多陪陪他唄。他是個男孩子，不會像我這樣玻璃心的。睡覺吧，眼睛腫了就不好看了。”
“還是我的洋娃娃會安慰人。”秦若瑩似乎是被說服了，把牧雲婉摟在懷裏抱一小會兒，爬回**睡覺去了。
牧雲婉跟著也爬回到自己**，卻發現輪到自己睡不著了。秦若瑩輕描淡寫的逛街、吃晚餐、看電影，讓她的心思變得很亂。
***
第二天一大早，秦若瑩被電話鈴聲吵醒。看到是徐木升打來的，她不但沒有因為被吵了瞌睡而不高興，反倒是有些欣慰。徐木升這麽早就想到她了，說明他真的沒有把昨天的事情往心裏去。
“若瑩，不好意思，吵你睡覺了吧。”
“啊，沒有，我已經起來了。剛才和牧雲婉跳操呢。”秦若瑩拍拍自己的臉，好讓自己趕緊清醒。
“那就好。我是想跟你說，我媽昨晚打電話讓我陪他們去旅遊，我今天就回上海了。”
“啊！”秦若瑩一個激靈。他聯想到牧雲婉昨晚說的“如果我換做是我，我也不會大吵大鬧，我隻想找個地方躲起來，誰都不想見”。
“木升，你是不是還是……趙向東的事情真的不能怪你。你可別聽我爸他們胡說八道。”
“我沒有啊。不過你爸和韓廳長說得對，我，我確實不適合參與破案。我不會再管了瑪瑙壺的事情了。”
秦若瑩聽得出徐木升話語裏的失落。“你現在在哪裏？我聽你好像在車裏麵？”
“是啊，我已經在去機場的路上了。”
“什麽時候的飛機？”
“8點50的。”
秦若瑩一看時間，已經7點40了。“你等著！我就來。”
她爬下高架床，飛快的穿好衣服，跑到校外攔了輛出租車直奔機場。等車開了之後，她才發現自己居然忘記帶錢包了。
想來想去，她還是決定給徐木升打個電話。她已經做好了徐木升不接電話的準備，或者徐木升接了電話聽說她沒有帶錢包也會讓她打道回府，一般人鬧情緒都會這樣。可是徐木升不但接了電話，還答應在機場供出租車下客的區域等她。
出租車到了機場，徐木升果然站在路邊。他替秦若瑩開車門，付了車費，還遞給她一份剛從機場麥當勞買的早餐。
“聽你的聲音就知道你沒起床。還騙我說在跳操？”他笑著說。
秦若瑩看著他拚命擠出來的笑容，心裏很難受。“木升，你不會不回來了吧？”
“我幹嘛不會來。我六月底還要拿畢業證呢。我都說了，真的是陪爸媽去旅遊。我爸剛剛做完一筆生意，可以休息一段時間。媽媽就說正好我也畢業了，就一家人去度個假。她前幾天就給我打電話了，隻是我太忙給忘記了。要不是她昨天又打電話過來提醒我，我真要放他們鴿子了。”
秦若瑩狐疑的看著徐木升。“你要離開那麽久，幹嘛不昨天跟我說？”
“我媽昨天11點才給我打的電話，我怕吵你睡覺。”
“你們去哪裏玩？”
“我媽想去斐濟。她老早就辦好了簽證。不過我爸想去帕勞。帕勞是落地簽。不管是哪邊據說都很漂亮，以後一定帶你一起去，這次先給你帶幾個漂亮貝殼回來吧。”
徐木升對答如流，秦若瑩挑不出什麽毛病，但她就是覺得不對。
他早就想到我會這麽盤問，然後準備好了答案。他明明心裏很難受，但就是不肯對我說。什麽早餐，什麽貝殼，都是在搪塞我。
這麽一想，秦若瑩心裏湧起一股不可抑製的怒氣。她一把抓住徐木升T恤的肩膀，把他拉到自己跟前。
“徐木升，我知道你心裏不舒服，我知道你很委屈。你可以跟我說，罵兩句也可以，但你這假模假樣，拿我這個女朋友當什麽了？”
“若瑩，我真的……”徐木升話沒說完就看到大滴大滴的眼淚從秦若瑩的眼眸裏溢出來。
“你走！我不要你了！”秦若瑩擦了把眼淚，不由分說的小跑到路中間攔了輛剛下客的出租車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