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他鄉遇瘋人
官道上，綿綿的陰雨使得年久失修的道路越加泥濘，往來的行人都隻能緩緩而行。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馬蹄之聲從東傳來，顯得十萬火急。
正當路人們還在奇怪，如此難行的天氣之下，何來此等匆忙的過客。
九匹快馬早已夾帶著勁風從他們身邊疾馳而過，驚得眾人不得不四散走避。有幾個躲閃不及的，被奔馬踏出的爛泥濺了一身，兀自在後邊咒罵不絕，“預祝”那三名策馬的騎士早死早超生……
隻不過，駕馭這群快馬的司徒遠，白靈子和指兒已然顧不得許多。眼下，及早趕到飛羽鎮才是他們的唯一目的。
當白靈子醒轉過來的第二天，他們便買了九匹京城上等的蒙古母馬。這些牲口耐力驚人，再加上三人換馬不換鞍，不幾日，已來到與飛羽鎮相距不足二十裏的十字坡。
三人見離目的地已然不遠，連日的奔波，也讓他們著實累得夠嗆，便尋了路邊的一處樹林暫作歇息。
白靈子和指兒畢竟是小孩心性，剛出發時還慪氣了半天，但沒過多久便握手言和；相伴而行了兩日光景，更變的如同一家人似的；又走了五十裏路，便親熱得非拉著司徒遠為他們作見證，二人撮土為香，竟有模有樣的拜了把子，認作了異性兄妹。
三人歇息了不到盞茶的功夫，卻見此地來往的各色行人絡繹不絕，其中還穿梭著不少香車駿馬。司徒遠不禁心下疑惑，便問白靈子道：“朝廷早有明令，布衣子弟即便家財萬貫也無騎馬而行之權，照此情形，這些乘馬的行人顯然都有功名在身，我說小靈子，這地界本該十分偏僻才是，什麽時候變得如此熱鬧了？”
“老爺他們剛來的時候也是不解，後來打聽了才知，離此地不遠處有一個名叫飛羽鎮的地方，裏麵似有個十分好玩的去處，到底是什麽，老爺他們也沒與我細講，隻說像我這般的小孩子那是決計不能去的。”白靈子此時正拿了根野草往指兒的鼻孔湊去，經司徒遠這麽一問，這才神情嚴肅的回憶起當時的種種怪事：“後來先是王老爺子陪著黃公子進了鎮子，不久便叫我們所有人住進了一家客棧。歇息了一夜之後，王老爺子和黃公子等人便去了那個有趣的去處，但久久不見人影。老爺放心不下，又先後派人前去查看，卻也石沉大海沒了音訊。後來的事我先前也都說了，老爺親自前去尋找，後來就也一齊失了蹤跡。”
司徒遠皺眉沉思，心想這半大小子白靈子不能去，而對那些江湖人物又有十足吸引力的有趣之處，無非有兩種地方——妓院或是賭坊。考慮到王老爺子年近七旬，早已過了留戀煙花柳巷的年紀，莫非是賭……。就在他躊躇之時，白靈子的一聲驚呼將他從重重思緒中生拉硬拽了回來。隻見白靈子指著一個迎麵走來的落魄漢子，竟說不出半句話語。
“哥哥你怎麽啦？”指兒順著白靈子手指的方向看去，隻見被指之人衣著華麗，像個貴胄公子，但臉色泛灰，眼圈烏黑，頭發散亂，滿臉汙濁，顯已多日沒經梳洗。不由得也是一聲低呼：“乖乖，這位公子倒是怪咧。”
“他是誰？”司徒遠警覺的推了白靈子一把。
“他……他就……就是黃麒麟……黃公子。”白靈子花了老半天才把話講完。
“怎麽落魄到如此田地？”司徒遠心下疑竇更巨，連忙讓白靈子攔下此人。
“你這小畜生，為何攔我？”那黃公子像是沒有認出白靈子，對他怒目而視。
“黃公子，是我，我是白靈子，飛雲子是我家老爺……”白靈子連忙說道。
“哦，我認出你來了，哈哈，原來是飛雲子的奴才。”那黃公子渾濁的眼珠倏然轉了一轉，頃刻間有了光彩，隻見他一把抓住白靈子的肩膀大聲道：“你家主人在哪裏？我要借他些銀子翻本。”
“什麽銀子？我家老爺不是去尋你們了嗎？”白靈子不解的看著這位曾經儀表堂堂，舉止端莊的黃公子，隻覺此人似已性情大變，說不出的可怖。
“胡說！你家老爺贏了許多錢！許多錢！”那黃公子見白靈子沒有掏錢的打算，也不客氣，一邊說著話，一邊伸手往他身上**，卻隻找到兩顆碎銀，半把銅錢：“怎麽就這些銀子？你們老爺現下何處？他贏的錢呢？為何不願借我一些？”
司徒遠見這黃公子越說越亂，便有些不悅，正要上前質問，卻不料身旁的指兒比他還沒耐心，隻見她一邊大叫著：“休對俺家哥哥無禮！”一邊從司徒遠的腋下竄過，伸出粉嘟嘟的小巴掌便往那黃公子的臉上拍去……。
隻聽噗通一聲，黃公子當場倒地，不省人事！
司徒遠和白靈子生怕鬧出人命，慌得他們又是掐人中，又是按壓胸口，七手八腳的施救了許久，方讓此人醒轉過來。但這黃公子顯是受了刺激，斷斷續續，前言不搭後語的說了半天，這才讓三人聽懂個大概：
原來那日黃公子路經此地，偶遇故交，相談之下得知附近有個新奇的賭坊。其中各種賭局種類繁多，而且花樣翻新；有些個東西當真是讓人聞所未聞，所以但凡是方圓百裏的豪紳大戶大都參與其中。黃公子和王老爺子都是善於交際之人，聽說有結交當地豪門的機會，自然不肯錯過，於是便帶著手下一齊來到了飛羽鎮的賭坊。想不到一入賭坊，眾人便像中邪了一般，樂不思蜀的跟著那幫豪客一擲千金的廝混起來，竟忘了客棧裏還有自己的同伴。過了兩日，不但輸光了身上的所有盤纏，而且還借了不少高利貸。就在他們為了囊中羞澀幹著急的時候，恰巧看到飛雲子也尋到了賭坊，於是便想找其借錢脫身，無奈他們欠錢太多，飛雲子身邊的銀兩壓根沒法替他們償還，那些債主發了狠，聲稱不還錢便逼他們參加一種以命相搏的賭局，飛雲子為救兩人脫困，便無奈入局。仗著身懷絕技，竟連戰連捷，不但替眾人還清的賭債，還狠狠地賺了一筆巨款。最後，飛雲子被賭坊的主人請入內室拿錢，但左等右等也不見出來。向賭坊打聽之下，這才得知飛雲子不恥他們的爛賭行徑，已拿了銀子從後門悄悄地離開了賭坊。至於後來這位黃公子身邊的王老爺子還有那些隨從又去了哪裏？黃公子又是如何離開賭坊的種種事情，無論司徒遠如何相逼，都沒問出個所以然來。但司徒遠可以斷定，之後的事情一定越加詭譎，說不定黃公子的手下仍被賭局所迷，繼續參與其中，終於又欠下一屁股高利貸，於是無奈參與了那種要命的賭局，盡皆送了性命……。
“既然老爺子已然離開了飛羽鎮，那俺們還在這兒耽擱個什麽勁咧？”指兒似懂非懂的在旁聽了半天，忽然搖搖腦袋，癡癡的問道。
“要是老爺真的離開了飛羽鎮，絕不會不來找我。”白靈子耐心解釋：“我看這賭坊必定有詐，說不定已偷偷扣下了老爺，也未可知。”
“不錯！有道是十賭九騙，我看這個賭坊也不例外，咱們還得親自去那兒瞧瞧。”司徒遠凝望前方那條通往飛羽鎮的道路，蜿蜒曲折的淹沒在了不遠的迷霧之中，似乎永遠也見不到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