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怎一個神字了得
呷一口到嘴裏,香氣瞬間在齒頰內外化開,順著絲滑酒液落到肚裏去,就像吞了一大口盛春時的花蕊一般。
“喝酒怎能沒有下酒菜?”
深黑得天幕,一輪銀盤散發著淡淡的銀光,那銀光暈染著夜色,使原本漆黑的夜變得朦朧無比,給深色的屋簷瓦麵渡上了一層銀霜。
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許淮從沒想過,這句詩會在他身上發生反轉,他見了古時月,還當了古時人。
正沉浸在古時月裏的人,陡然聽到有人的聲音,訝異回頭,看見李滄平靜的臉上,也染了一層銀輝。
算算日子,秋闈快到了。
李滄的確該來找他了。
李滄帶來的下酒菜是一碟鹵豬耳朵,一小包烤饊子。
他像是早直到許淮在這裏喝桃花醉,摸出早就備好的三才杯,學著許淮的樣子,呷了一口,丟了一顆烤饊子到嘴裏。
“許兄可有話要與我說的?”
許淮淡淡看了李滄一眼,道:“滄兄覺得我有甚言與你?”
李滄倒是沒想到許淮會這樣直白的嗆他。
經過那次許淮的點撥,他看清了蘇安亭的意圖,消沉了幾日,多是為的他有一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又過了些日子,蘇安亭總在有意無意的打聽許淮的事情,他終是接受了自己被算計的事實。
這些日子以來,他每日裏還是會與蘇安亭見麵,大抵也是為了掩人耳目,這世上的人,總是一計不成再生一計,未免多生事端,他隻得讓蘇安亭認為,他與許淮不是一路人。
許淮嗆他,他心裏多少有些委屈,可他若是許淮,這不識好歹的人隻怕讓他更惱火。
正預解釋一番,許淮倏然一笑,舉了舉杯:“話莫多說,都在酒裏。”
李滄一陣恍然,忙給自己都杯裏添了酒,捧杯呷酒都時候,他那一雙看著許淮的眼睛中,訝異之色都未消去。
這些日子,李滄對許淮態度冷淡,甚至可以用惡劣來形容,李滄不說,許淮也大抵能猜得出是為何。
他對這些都沒有放在心上,畢竟他一開始就隻是為了賺點銀子來的,李滄能不能考得上大抵與他不相幹,他也就沒去追根究底。
李滄如今自己來與他說道,倒是給他省了心,畢竟李滄也算是他的少東家。
雖說現在他與金三決裂,可能不再需要什麽銀子,可錢這個東西嘛,總歸是多比少好,有比無好。
金三會這麽輕易的放過他,許淮大抵是不相信的,因此每日裏賣酒之外,也會往富升錢莊跑一跑。
他幫錢金元治好過那一背的爛瘡,初來幾回他都是去找錢金元,說是複診,錢金元隻當他是來要銀子的,便使人取銀子給他,許淮便用舉手之勞來推辭一番。
推了兩三次,錢金元便交代下人,他不在的時候,許淮來也要好生相待。
這大概是有錢老板對自己的院子裏安防措施的絕對自信,加之自詡了解許淮底細,根本不在意他的來去。
如此錢金元不在的時候,許淮也會到莊子裏頭走一走,不過他也有自己的準則,就是純粹找人閑話家常,絕對不沾染錢金元後院裏頭的人和事。
在富升錢莊裏頭呆了有半月的時間,柳葉兒每日都與秀娘往來,她與守著小西樓都下人也熟稔不少,隻是依然不能出了那小西樓。
待得秀娘再來,她便問秀娘:“錢老爺總就你一個姨娘麽?”
這事兒秀娘也有些迷惘,那時候她被錢金元贖回來,當晚就和他宿在一起了,錢金元待這柳葉兒也真是奇怪得很,她也問過錢金元,是不是準備等下次宴客都時候,讓柳葉兒去侍客。
這個時代有錢人家偶爾也會圈養家妓,可這也是那些常需宴客之家才會有的,像錢金元這樣的,宴客大抵會去酒樓,不至於要專門圈養家妓。
秀娘問起這話時,錢金元也就一句莫要瞎說打發了她。
既不是當家妓,又好像並不是要她做妾……剩下的,秀娘想到的也就一條了。
這一條,她可不敢與柳葉兒說,隻囫圇安慰了她一番就此罷了。
柳葉兒倒是很想得開,大約是隔幾日總能從秀娘身邊的丫鬟芍兒口中聽見許淮的消息感到心安。
今日裏的舞功結束,秀娘坐著休息喝茶,柳葉兒便又問起許淮的消息。
芍兒卻是抿嘴一笑:“這許公子是個神人呢!”
柳葉兒知道許淮總是語出驚人,也總是想出一些稀奇古怪的點子,卻沒想還能從芍兒口中,聽講他是個神人。
她瞪大了眼睛:“怎麽個神法?”
芍兒將從別的下人那裏聽來的,又嘰嘰喳喳的講給柳葉兒聽,秀娘也是才聽說這事,等芍兒講完,也覺得十分驚奇。
“這許公子的相麵之術當真如此之神?”
和莊子裏的下人混熟之後,許淮估了個大約能在錢金元跟前說上幾句話的人,重新使了一把預測未來的本事,雖隻能預測一天之後的事,但足以震懾住人心。
柳葉兒倒是不知道許淮還有這本事,那會許淮看出柳葉兒要被罰,並沒有告訴她,柳葉兒一直隻知道許淮的醫術很厲害。
聽芍兒說起這回事,不由得麵露向往之色,道:“沒想到他還有這樣的本事,好厲害啊!”
一個還字,足以讓秀娘聽進了心裏去。
到第二天,錢金元便從不同的人口中聽到了關於許淮有多神的故事。
大家講的版本不一樣,卻是殊途同歸共說一個‘神’字。
跟在錢金元身邊但金三,卻是越聽,虛汗冒得越厲害,最後簡直汗流如雨。
錢金元看著金三的異樣,蹙眉道:“要請許淮來給你瞧一瞧麽?”
金三連忙搖頭:“無需,無需。”
他當初將許淮帶到自己家裏去,為的就是想讓許淮為他所用,如今兜兜轉轉還是讓錢金元知道了許淮的存在。
錢金元看似好說話,可能把這富升錢莊做到今日裏這樣的規模,少不得使一些淩厲手段,這些手段沒有人比金三更清楚。
若是讓錢金元知道當時他偷挾許淮出莊子的事情,隻怕錢金元不會輕易放過他。
好在許淮沒有將當初那事說出來,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未免言多而失,金三即刻出了莊子,轉道往那翠竹樓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