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桃花醉
待李滄離開後，李長貴便又道：“怎麽？老夫估計你的臉麵，你自己不要臉麵了麽？”
許淮心裏暗歎，做人真難啊！
可他有求於人，實在沒有辦法，便拉著李長貴，將‘勾兌’二字的意思和自己的辦法又細細說了一邊，並再三保證，調酒絕對不加水……李長貴這才勉強應下。
隻是依然不承認自己錯怪了許淮。
許淮倒也無所謂，隻要李長貴願意幫忙嚐酒，提供各類年份酒的樣品便好。
半天的時間，還真的調出一種酒來。
清淺的顏色，不似屠蘇渾濁，又不似秋露白那樣白的單調，桃花色的酒液，帶著微微霧氣，喝到口裏，一股異香縈繞齒頰，綿軟的酒液便似那最滑最溜的絲綢一般從齒間滑入喉頭。
不濃烈，不嗆口，一如盛春中，那馥鬱的桃花香色。
“老夫活到這把年歲，竟不知還有此等喝法。”李長貴滿飲一杯，又蹙起了眉頭：“隻是這酒，是從未見過的香色。”
縱然是李長貴這樣常飲酒的人，初飲時，未免也是不甚放心的。
許淮也不敢確定，但是，這也算是試驗了那麽多品種比例之後，最能拿得出手的一樣，最開始他也不敢抱有太多期望值，畢竟這個時代的人接受新事物的能力不似後世那般。
許淮道：“先調個五斤十斤，明日試試再說。”
一切準備就緒之後，夜幕已經將大地籠罩，比他平時回去的時候都晚了些，路上行人皆是歸客，有趕著最後一波進城的客商，也在匆匆找著旅店。
夜色漸深，許淮匆匆走在回去的路上，從主街轉進巷道，再走一刻鍾便能看見金三的那扇院門。
卻是不知為何，今日裏總覺得心神有些恍惚，就像喝多了酒將醉未醉之時……許淮暗忖，莫非是方才在醉翁酒鋪調酒試酒的時候喝高了？
許淮深吸一口氣，腳下也漸漸急了。
就在此時，忽的轉角之處竄出一條黑影來。
好在許淮反應不慢，沒有與那人撞個滿懷，他正忖著要不要越過那人時，那人忽的朝他撲來，許淮下意識的往後急退，讓他心中大駭的時，那人往前追了兩步，身後很快有竄出一條人影來。
是有人埋伏在此等著他經過？
這些人明顯是衝著他而來，為何目的，他卻一點也不知道，來到這個世界這麽久，他可未曾與人結怨啊！
可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眼下他不能讓人抓住。
這個信息如此閉塞的時代，讓人抓住，他將落得怎樣一個下場，那是想都不敢想的，被關小黑屋，被人以性命威脅，被迫簽下不平等條約……這些事情有過一次就夠了。
許淮知道這條巷道兩側皆是別人家的後院牆壁，就算是叫喊也未必有人聽到，有人聽到也未必會多管閑事來救他，他唯一的辦法隻有——跑！
許淮無暇多想，反身往外麵的大街跑去，隻要跑出這行人稀少的巷道，到了灑金街上，總能遇到個別的人。
見許淮已經轉身衝了出去，那倆堵他的黑衣人立刻拔腿去追。
許淮連往後看一眼的功夫都不敢耽擱，隻沒頭沒腦拚命往前跑。
眼看著已經到了巷道與街口相連之處，忽的又見到一條人影，從那入口處轉了進來。
那身影高大，電光火石之間，他做了決定，高呼著‘救命’朝那人衝去。
他記得，金三回家的時候，也差不多真是此時，而那人影，八成就是準備回家的金三。
金三聽出了許淮的聲音，高喝一聲：“可是許淮？”
許淮一邊應聲一邊朝著金三撲過去，背後那倆人影追到近處，怕是認出了金三，轉身一躍，跳上兩邊巷道的牆頭，消失在夜色裏。
金三伸手扶住許淮，沉聲道：“何人追趕？”
許淮哪裏知道？
他勉強站穩雙手撐著膝蓋，大口喘著粗氣，兀自搖頭。
“怕是認錯了人的。”
金三將信將疑，卻是沒有追問，在他的心裏，許淮這樣的‘神人’有個把仇家那也是不稀奇的。
金三道：“無妨的。”
翌日清晨，許淮怕會再次遇見那些人，便隨著金三一道出門。
在這一方麵，金三倒是不為難許淮，將他送到了醉翁酒鋪，才轉道去了錢莊。
許淮將調好的兩壇子十斤酒搬到門前用以售酒的案幾上頭，打開了酒壇子，倒是有香縈縈而出，卻不似昨日夜裏那般醉人。
許淮附身到酒壇口上，一股濃鬱香氣馥麵而來，說好聽了這香氣馥鬱高揚，不好聽了……熏人。
他抱著手臂盯著這瓦壇子看，這樣賣酒是肯定不行的……且不說人家看不到酒的顏色，若是想聞一聞香氣，像他剛才那般湊到酒壇子麵前去聞，定然是要嚇跑酒客的。
想了半天，他又抱著酒壇子回了酒鋪。
李長貴問：“怎的又？”
“店中可有酒杯？”
李長貴彎腰從櫃台下摸出一個拇指杯，那是他自己試酒用的杯子。
許淮看了看搖頭道：“不行，得去添置酒杯。”
李長貴自然是相信許淮的，他領著許淮到最近的瓷器店，鬥笠杯、蓮花杯、陶杯等等選了十數個回來，一一試過許淮還是覺得不滿意。
李長貴道：“這酒也是論斤賣的，要這些酒杯作甚？”
許淮道：“這酒論兩賣，起售半斤，且每人限買半斤，我們需要三隻酒杯做試飲，每人隻限試飲一次，買不買便是酒客們自己去琢磨了。”
李長貴點點頭，以疑惑的目光表示懂了，又道：“那試飲的酒杯……”
這些杯子都不合適，要麽看不到酒色，要麽不聚酒香，他冥思苦想好一陣，忽然狂奔出去，衝到李長貴帶他去的那間瓷器店，要了三隻三才杯回來。
三才杯分三部分，杯蓋為天，杯托為地，杯身為人，常用來沏茶清飲，代表此茶乃天地人三才合育的珍稀之物。
那三才杯還有一個好處，便是白瓷為內壁，杯沿外擴，又有杯蓋具香。
有古語雲，茶中自有酒味，眼下拿這品茶用的三才杯品賞他這桃花醉，簡直是天作之合！
準備好之後，他又拿了快木牌，上書‘桃花醉，免費試飲’幾個大字，牌子掛上之後，少頃便有人上來試飲，酒是好酒，香是真的香，也的確是新奇的味道喝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