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動手

加上陳州最早釀酒的是醉翁酒鋪,旁的那些大多是醉翁酒鋪裏頭出去的人,按照他的法子去做的,個中差別那是更小了。

要說獨此一家,除非新釀個什麽酒出來。

這個時代,白酒還不叫白酒,叫“燒酒”“燒刀子”“阿力吉”,是直接將糧食和發酵的曲伴到一起,放在窖池裏發酵後蒸餾,這樣蒸餾出來的酒度數超級高,喝一口簡直就像有人拿一把銼刀在你的喉嚨裏摩擦。

這樣的東西,自從元朝出現後,很長一段時間並沒有得到主流社會的追捧,因為度數太高,醉的太快,口感也太衝,這與時下文人追求“微醺”的感覺並不符合,所以以花雕、秋露白、惠山白、豆酒等依然是大眾的主流用酒。

這些由小米、綠豆等物釀酒的工藝都是自古傳承,在時代變遷裏慢慢改良,時下正是品質相對比較穩定的時候,要在這樣的基礎上,真要琢磨出一個全新的品種那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許淮想了想,搖頭道:“我的意思是……”

想要重新琢磨新的釀酒技法不現實,他想的是,能不能通過現有的酒進行調配勾兌,倒騰出一個最好的比例口感,就像後世調雞尾酒那樣,然後再以新品去賣,價格可以賣高一點,說不定還能搞一波饑餓營銷。

“勾兌。”

他想了半天,覺得這兩個字是最貼切的形容。

沒想到,話音剛落,李長貴的臉色忽然的烏雲密布,滿臉黑沉:“虧你小子想得出!做生意要得就是憑良心,你居然讓我去賣勾兌酒?老夫就算餓死,也絕不會做對不起自己良心的事!”

許淮還在愣著是自己哪裏說錯了話,李長貴已經撈起一把掃帚在他腳邊掃。

一邊掃還一邊說:“居然要賣勾兌酒壞老夫的名聲,真是毫無原則,老夫不屑與之為伍,出去,給老夫馬上滾出去!”

許淮一邊跳著腳躲避掃把,這時候也才反應過來,李長貴完全沒理解他的意思,直接認為,他所說的勾兌酒是兌水。

他一把抓住還在掃他的掃把,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就在這時,一錦衣男子從門外走來,不是別人,真是蘇安亭。

蘇安亭收起剛才還搖著的折扇,看了看許淮,又看了看李長貴,似笑非笑道:“老掌櫃,你這是?”

李長貴氣的將手裏的掃帚往下一丟——當然,掃帚並沒有丟到地上,被許淮抓在手裏。

看在許淮幫他救活了酒鋪的份上,他便沒將剛才的事情說出去,這事兒說出去,會敗壞名聲的。

蘇安亭也懶得繼續追問,又朝李長貴說:“李滄可有在家?請他為我送些酒去。”

李長貴道:“方才出去了,你要些什麽酒說與老夫記下,待他回來,老夫著他給你送去。”

蘇安亭淡淡點了下頭,報了些諸如三年花雕十斤兩壇、三年綠珠酒十斤三壇之類雲雲,最後要叮囑盡快。

李長貴記下後,自己去爬梯子取酒,許淮忙要上去替他,卻被李長貴往外搡了一把:“看在你幫了老夫的份上,老夫不與你為難,你要是再不走,可別怪老夫不客氣!”

許淮垂著下巴,蘇安亭還在這裏呢,他當然不能把此等商業機密的事情說出來,隻靜靜受著。

許淮在醉翁酒鋪,在李滄家裏做夥計,蘇安亭是知道的,李滄報給他說,他與許淮素來不對付,是他爹李長貴看著工錢便宜才留下他的。

李滄說,許淮不過是想要哄人銀子的沽名釣譽之徒,原以為這話裏有什麽水分,現在看來,確實不假的。

他開口說這些話,便是真的想幫李長貴將許淮趕出去.

這許淮,便是在李滄初次說起他時,他便將他調查了個底兒朝天,偏除了他曾在陸長河身邊做長隨之外,再無任何有用的訊息。

反觀那陸長河,也在數月前去了京師而不見了蹤影。

對於這麽個莫名其妙蹦出來的人,蘇安亭是不敢輕舉妄動的,他從懂事起,走到如今這個位置,如履薄冰這些年,可不能因得沒給知州大人辦好這件事,而毀於一旦。

秋闈在即以免橫生出枝節,將許淮徹底與李滄隔絕開來是最保險的。

好在眼下醉翁酒鋪父子兩個,對著許淮似乎都不大對付,隻要將許淮趕出醉翁酒鋪,趁機逮住他,後事如何那便都好說了。

蘇安亭將折扇一收,問李長貴:“我與令郎是至交好友,老掌櫃可有什麽難處,說與我知道,我定要為你排憂解難的。”

說罷,眼神似有似無的掃過許淮。

李長貴正要開口之際,李滄忽然從外歸來,他自當是什麽都不知道的,衝著許淮罵道:“你這潑皮,虧得我父親留你,居然讓我父親爬高取酒,酒鋪要你何用!”

許淮大抵猜到了蘇安亭的意思,李滄一直對他橫眉冷對,好在酒鋪這些日子,李滄也沒真的為難他,隻是這一回……李滄竟還歪打正著為他解了圍。

許淮忙去接李長貴剛搬出來的一壇酒,接著對李長貴道:“這些事自當是我來做,你趕快下來吧!”

李長貴不想將場麵搞得太難看,隻好依言。

那蘇安亭自己討了個沒趣,和李滄寒暄幾句,又別有深意的看了看許淮,這才轉身離開。

人才剛坐上門口的馬車,駕車的隨侍便道:“何苦讓公子你自己走一趟?這些事交代小的們來做便好。”

“那許淮,每日下工之後可是獨自一人行走?”

“是的公子。”

“動手吧。”

隨侍略沉吟了片刻道:“明日李家若是見不到人,隻怕要……”

“管不了那麽多了。”

馬車軲轆在青石板街道上緩緩而行,蘇安亭和隨侍的聲音隨著馬車的軲轆聲音,消失在灑金街的息壤喧鬧裏。

這廂李滄訓斥許淮:“若是再讓我瞧見你做不好夥計的活計,你便自謀生路去吧!”

這話聽在許淮耳朵裏還是有些難過的,他也不太清楚李滄有沒有將他給的那手稿內容看進去,反正自那以後,李滄已經徹底把他當敵人了。

那時候他想的是用給文人學子做心理輔導來掙銀子,事實證明根本行不通,眼下找到賣酒這個個方法,雖然還未大筆進賬,可到底是能見到些銀錢了,那李滄到底如何,他也懶得去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