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夜半哭聲

柳葉兒偷偷瞥了許淮一眼,似是噤若寒蟬的害怕,又似是欲言又止。

直到柳葉兒完全退了出去,許淮才發現,這杯茶,居然是溫的。

剛才手忙腳亂居然沒察覺。

又想起剛才葉兒的眼神,許淮看向金三:“三哥找我有事?容我換身衣服再來可好?”

金三不自在的笑了笑:“我在這裏等你!”

許淮忙往後頭院子裏走,眼睛到處掃,尋著葉兒的身影,掃了一圈沒看見,正要猶豫著是不是該去葉兒的房間時,陡然瞧見金三臥居門口,張氏倚在門邊,一雙眼睛含笑帶諷的看著他。

許淮微微愣了一下,轉身鑽進自己的屋。

未曾讓他想到的是,門剛一推開,門後探出一張熟悉的小臉兒來,正是柳葉兒。

柳葉兒在門裏拉了許淮一把,手腳麻利的翻出一套幹淨的舊衣給許淮,壓低聲音道:“金三無論與你說什麽,你隻管聽著別發話別反駁。”

柳葉兒和許淮關係親近後,私底下便再也不稱金三和張氏老爺夫人了。

隻是對於葉兒說的這些,許淮更加摸不著頭腦,正要開口相問,柳葉兒又道:“我進來時張氏未曾看見,你出去時隻管帶上門,當做我沒出現過便好。”

許淮沒來得及細問,衣衫已經換好,柳葉兒將他往門口推:“快去,時間太久他們該疑心了。”

回到客堂,許淮滿腦子都是葉兒說的那些話。

他還暗忖這金三要給他說什麽時,那金三卻道:“這些日子,在忙什麽啊?”

許淮賣酒的事情不是秘密,也沒必要瞞著金三,便說給金三聽。

金三道:“哎呀呀,你看看你,一個小小的賭約而已,何必這麽認真?你那契子我也隻是當個玩笑,你掙點傍身的錢無所謂,可年輕人啊,還是要注意身體。”

話說到這裏,許淮微微蹙了一下眉頭,他想起叮囑金三減肥降壓,也差不多有個把月了。

莫不是為的這事兒?

可葉兒說得那些……許淮想不出個頭緒來,隻好順著金三的話:“三哥說的是,這幾日你感覺如何?”

金三拍了拍胸脯:“你居然沒看出來?”

許淮這才注意,灰衫之下的大肚腩居然不見了,原先腰圓膀厚的金三,頂多是看起來比常人強壯一些。

許淮笑道:“看來起了效用。”

金三道:“許淮兄弟果然深人不露相啊!”

說罷舉起茶杯:“哥哥我先以茶代酒,感謝兄弟,待哪日得閑,咱哥倆兒去那翠竹樓磋上一頓,來個不醉不歸如何?”

許淮也端起茶杯微微舉起笑道:“全聽三哥的。”

一直到回自己的房間,金三也沒有再說別的。

許淮心裏一直覺得不踏實,睡不著,半夜裏幹脆爬起來,往柴房柳葉兒休息的房間去。

才走到門口,正抬手打算輕輕叩門時,忽然一陣壓抑低沉的嗚咽之聲從屋裏傳來。

許淮舉起的手頓在空中,半晌又收了回去,他渡著步子走到窗前,那個位置離柳葉兒床的位置更近。

從窗廄剌開的縫隙裏往裏瞧,那張小**,一抹凸起的身影在微微的顫動,許淮心裏一抽,這丫頭怎麽了?

許淮捏了捏手心,又無力的打開……他來到這個世界,柳葉兒可以算是他唯一的親人,柳葉兒也確實是對他好,可他的確是個不會安慰人的人,活了一把年紀連個戀愛也沒談過,更別說去討女孩子的歡心。

柳葉兒在深夜裏哭泣,想來想去也不出是被張氏欺負了的結果,他咬了咬唇,暗忖,盡快將葉兒從這金家解脫出去才是頂頂有用的。

許淮心中暗暗籲了一口氣,轉身又回了自己的房間。

哭泣許久的柳葉兒自是不知窗外那抹站了許久的身影。

她揉了揉腫得似核桃般的眼,翻身發起來,點亮那盞如豆油燈,從枕頭下翻出早些日子,許淮寫來的那首桃花庵,端正雋秀的字跡,整整齊齊的碼在紙上。

這些日子,柳葉兒一有空就會拿著樹枝子在地上比劃默寫,現在已經能將整首詩都默出來了。

“桃花塢裏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折花枝當酒錢。酒醒隻在花前坐,酒醉還須花下眠。花前花後日複日,酒醉酒醒年複年。”

她自是不知道這首桃花庵尚隻寫了一半,隻覺得自己生不逢時。

她每日看著許淮早出晚歸,知道他是要努力掙那五百銀,更知道,他是為了自己。

可她也早該想到,金三和張氏那麽壞,一定不可能那麽輕易的放過她。

縱然是有這樣的覺悟,沒想到的是,竟連許淮湊到五百銀的時候都等不到。

她沒有將金三回來後對她說的那些話告訴許淮,一來是害怕許淮萬一為了她和金三撕破了臉……許淮無權無勢,縱然是抵不過金三的。

二來,便是覺得,許淮如此為她,她已然心滿意足,此生能有一個這樣的人如此對她,一世足矣。

柳葉兒嘴唇翁動,又念了一遍那半首桃花庵,之後才將那紙仔細疊好,再次小心的放在枕頭下。

許淮想了一夜,要如何才能將酒真的成批成批的賣出去,翌日一早,他便到了醉翁酒鋪。

他對李長貴說:“想要酒鋪生意更好,長盛不衰嗎?”

酒鋪能繼續經營下去,已經超出他的預料,他對許淮的態度也由之前的觀望漸漸變成信任和依賴,隻是這李長貴絕對能算得上是保守派的代表,他道:“生意自然會有跌宕起伏,怎會長盛不衰?眼下如此便好,你莫想別的了。”

許淮也摸清了李長貴的脾性,淡淡笑了一下:“我有把握的。”

李長貴看了許淮一眼:“莫不是覺得,老夫給你的工錢太少?不若此後,但凡是與別家一樣的酒水,我將那差價全部給你,如何?”

“此次可是醉翁酒鋪獨此一家的酒,可沒有差價啦!”

“獨此一家?”

李長貴疑惑的看著許淮,這個時代釀酒的技法也就那麽些個,或因糧食的區別或因內裏摻些別的原材料品種大抵不過花雕、屠蘇、秋露白、女兒紅這些,水是一樣的水,糧食原供也就那麽幾家,頂多有酒曲不一樣造成些細微的差別,不過也完全可以忽略不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