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一定和七年前的案子有關
入夜,張讚等數名捕快在班房裏翻閱著厚厚的書本,這上麵全都是積攢的陳年舊案。街上響起了二更天的打更聲,更夫那沙啞的標誌性嗓音高聲喊道:“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施輦忍不住打了一個嗬欠:“啊——嗚,唉,明明是常德府的案子,應該找人去常德府查啊。咱們在這兒能查出什麽來?”他全然忘記了當初況鍾是怎麽拜托他調查此案,而他又是怎麽回答的。
張讚頭也不抬,一目十行地檢索著自己麵前攤開的書本,他說道:“讓你查你就查。現在曹大人已經認定了康達就是凶手,我們若是請他派人去常德府,隻怕這位曹大人非得罵死我們不可。”
施輦一聽上司這麽說,又不得不滿臉堆笑:“嘿嘿,頭翁,查沒問題呀。可您看看那位……”他眼神瞟向了門外。
隻見隔著一道門,況鍾站在了廊下,抬頭望著天空中的圓月,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而白慕廷困得早就睜不開眼睛了,靠著柱子打盹兒。
施輦數落道:“好歹是他讓查的,也不知道幫個忙。還有,我剛才看見他指使馮三出去了,也不知道是去幹嘛了。”
“好了,與其有這心思,你還是不如好奇一下案子的真相是什麽吧。若是我們這幫人中有他這份本事,也不用不著煩勞外人了,都給我打起精神!”
“是。”施輦隻好乖乖從命。
沒過一會兒,隻見有兩個人來到了班房這邊。一位瘦高身材,正是縣衙的捕快馮三,另一個是個孩子,卻是七門鏢局的少鏢頭歐豐演。
馮三見麵說道:“況公子,少鏢頭我給你帶來了。”
況鍾急忙快步迎上去:“馮大哥辛苦了。”
“哪裏。”馮三快步進了班房。
歐豐演一見到況鍾,便雙目充血,衝上前去一拳打在了他的小腹上。雖然兩人差了十歲,身材差距甚大,但是歐豐演到底是習武多年。
況鍾隻覺得丹田燥熱,一口氣喘不上來了,咚咚咚後退了三步,後背撞在了牆上。
班房裏的捕快們聽到動靜急忙出來了,有幾位還帶著刀。
況鍾急忙抬起一隻胳膊:“沒事沒事,我這是試試少鏢頭的本事,各位大哥、各位叔叔伯伯,請幾位繼續吧。”?他現在痛徹骨髓,這幾句話幾乎是咬著牙說出來的。
張讚低聲問了一句:“沒事吧?”
“沒事,張叔放心好了。”況鍾故作輕鬆。
待眾捕頭回到了班房,況鍾看著麵前這個孩子笑了:“嘿嘿,好,好本領,虎父無犬子呀。要不是我身高占了便宜,你這一拳能要了我的命!”
豈知,歐豐演並不吃這一套,他怒氣衝衝地看著況鍾,大聲吼道:“康大叔呢?你們把他怎麽樣了?”聲音既悲且憤。
況鍾揉著肚子:“嗬嗬,到底是個孩子呀。我說你到現在還看不出來我和你是一夥兒的嗎?在大堂上我是怎麽幫你說話的?”
自從康達被抓後,歐豐演一個八歲的孩子全無主見,早已是方寸大亂。尤其是捕快前來找他的時候,他更是覺得康大叔命不久矣。此刻聽到況鍾這麽說,他才想起了大堂上的一幕。
歐豐演臉上稚氣未脫,一雙眼睛卻充滿了警惕:“你真的相信康大叔不是凶手?”
“唉,”況鍾長歎一聲,慢慢蹲下來坐在了班房前的台階上,“你說我也真是的,和你們非親非故,無冤無仇,我沒事趟這趟渾水幹什麽?我可告訴你,整個靖安縣,能破這件案子的隻有我一個人,所以你得對我客氣點兒。知道嗎?”
歐豐演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況鍾笑道:“來,過來坐在我身邊。放心好了,我打又打不過你,是不會害你的。想救你康大叔,沒我可不行,所以我們得合作。”
歐豐演將信將疑地走過去,卻也沒有坐下來,他隻是問道:“如何救?”
“簡單啊,破了這件案子不就行了嗎?我說了,這件案子隻有我能破!”況鍾得意地指了一下自己的鼻子。
見他還是麵帶狐疑之色,況鍾問道:“我問你什麽你就答什麽好了,你康大叔身上的傷是怎麽來的?”
歐豐演說道:“是被賊人所傷。這些,康大叔不是都和你說過了嗎?”
況鍾這才明白,原來前兩次他去七門鏢局和康達的對話,都被這位少鏢頭聽去了。可是況鍾此刻卻皺起了眉頭:“七年前的事情,你那時候才一歲呀,你是怎麽知道的?”
“我五歲那一年,康大叔告訴我的,我也是從那一年開始習武的。”
況鍾不禁摸了一下肚子,心想:難怪這一拳力道如此剛猛呢。“他是怎麽說的,你還能想起來嗎?”
歐豐演搖了搖頭:”我隻知道我們鏢局自我爹以下,全都死了……隻有康大叔一個人逃了回來。他說他在回來的路上遇到了一隻猛虎,殺了那隻老虎,將虎皮賣了,這才湊了些盤纏回來了。“
“那麽令堂呢?”
“我爹死了之後,康大叔說我母親沒過半年就鬱鬱而終了。”
況鍾聽後,內心頗為憐憫,他緘默許久,問道:“康大叔對你很好是不是?”
歐豐演點點頭:“他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他和我說過,七門鏢局落魄後,很多債主上門,有幾個令尊在世時的合夥人也撤資了,那時候你們是怎麽過來的?”
歐豐演說道:“那時候我太小,沒什麽印象。後來聽康大叔說,是廓清鏢局的袁總鏢頭幫助我們的。後來為了感念他的恩德,將七門鏢局原來的宅子賣了。”
況鍾不禁打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心中暗暗責怪自己大意:七門鏢局過去可是和廓清鏢局齊名的,怎麽可能是那麽一間小門小戶呢?他急忙問道:“那七門鏢局原來的宅子是哪裏?”
歐豐演說出的結果足以令況鍾大驚:“粵海鏢局!”
況鍾聽完後,驚愕許久,他隻是稍微愣了一下,便馬上起身跑進了班房,高聲叫道:“粵海鏢局就是原來的七門鏢局,你們怎麽沒說?!”
所有捕快都怔住了,他們麵麵相覷。
有人說道:“這……這誰知道啊?”
張讚急忙將況鍾拉到了一邊,說道:“這件事不能怪他們,我這班兄弟有的是新來不久,有的根本不識字。再說,事情過去了這麽多年,連我都不記得了。”
況鍾也不能責怪張讚,若不是歐豐演親口說出來,隻怕大家永遠想不起來。他背著雙手在班房內來回踱著步子,口中反複念叨著:“一定有關聯,一定是有關聯的!”
幾名捕快看得不明所以,皆麵麵相覷。
而這時候,本來打盹兒的白慕廷也被況鍾那一嗓子給吵醒了,他此時進入了班房茫然問道:“發生什麽事了?”
況鍾卻壓根不理他,隻是說道:“張叔,眼前這兩件凶案,一定和七年前的案子有關。”
張讚皺起眉頭:“我們已經查過了,證實當年康達確實是來報過官。但是案子發生在了常德府,當時的知縣大人王恩美就沒有理會。所知道的也隻有這些了。”
“老白!”況鍾突然吼了一聲,“走,鷹揚鏢局!”
白慕廷嚇得一哆嗦,卻也不得不跟著況鍾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