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康達在說謊?

七門鏢局雖然現在落魄了,但在當年也是靖安縣內唯二的大鏢局。

正門口路邊正對的一家燒餅攤老板正娓娓道來她的光輝史。這位攤主年過六旬,須發皆白,坐在長條板凳上,一張薄薄的嘴唇著實能說會道。

他感慨說道:“想當初,那七門鏢局可真是威風啊。打這道門裏走出來的人,那一個個都是英武不凡,尤其是他們的總鏢頭歐慶海,哪個不認識啊?那一陣子,縣裏的治安……”

攤主心虛地看了一眼張讚:“頭翁啊,小人胡言亂語,您別見怪。”

“店家,但說無妨。”

“是,小老兒我就胡說了。那陣子不是很太平,當時我剛支起這攤兒來,就有了一夥兒強人來收錢,這些人都是乞丐打扮,可是到這兒之後卻撒潑耍賴。”

攤主至今回憶起當初的一幕都心有餘悸:

那是十年前的事了,攤主那時候五十多歲,為了糊口,決定弄個燒餅攤來維持生計。哪知道剛開張的第三天,就見路東走來了六個人。

這些人破衣爛衫,渾身上下都沾著汙泥,或破洞的布鞋或飛線的草鞋,右手拿著缺了邊兒的破瓷碗,左手拄著一根竹棍兒。一群人唱著歌兒就來到了燒餅攤前。

為首的一個人,當年三十多歲,正直壯年,一見麵便從懷裏拿出了一幅財神像:“掌櫃的發財發財,我們給您送財神來了。”

攤主是個老實本分之人,又心善。看看自己的新生意,也不過兩張桌子,連麵牆都沒有,要來這幅財神像也沒有地方掛。但他還是接了過來,連聲道謝:“多謝多謝,多謝幾位。幾位辛苦了,我這就給幾位拿燒餅。”

雖然用十個燒餅換幅畫擺明了是虧本的買賣,但攤主信奉和氣生財。

但萬萬沒想到,他剛要伸手去拿熱氣騰騰剛出爐的燒餅,就見那領頭的乞丐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臉上獰笑著說道:“掌櫃的,這是您不懂規矩了。”

攤主心下一沉:“這……這話從何說起呀?”

那領頭的乞丐一聽,愣住了,大概沒想到攤主竟然是一個愣頭青。他冷笑一聲,鬆開了手,衝身後喊了一聲:“弟兄們。”

群丐紛紛響應:“大哥。”

“給我支應著!”

“得勒!”剩下的這五個乞丐模樣打扮的人怪叫著撲過來,朝鍋裏吐口水,掀桌子,砸餐具,一時間,等候用餐的客人們都紛紛逃離了。

攤主看得心急:“哎呀,你們這是幹什麽呀?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呀!”他想去拉住這些人,卻奈何人多勢眾,且力量奇大,他根本拽不住。沒奈何,他隻好衝著領頭的惡丐連連作揖:“這位大兄弟,有話好好說,求求您高抬貴手吧!”

那乞丐根本不拿正眼看他,隻是挖著耳朵說了句:“行啊,掌櫃的,我們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以後你這個攤子,每個月交我們二百文錢,保你平安無事。”

那時候攤主本就為了生計發愁,否則也不會開這麽一個燒餅攤。一聽說每個月要交這麽多,急忙說道:“您行行好,我就是兩個月也賺不了二百文錢啊!求求您了。”

那惡丐瞪起了眼睛:“少廢話,每個月十五我們來收錢,要是你不給,我們見一次砸一次。弟兄們,撤。”

張讚聽完了攤主的講述,麵帶羞愧之色。靖安縣的惡丐又稱為硬丐,他們自成一派,輕者敲詐攤位費,重者攔路劫財,與強盜無異。遙想十年前,那時候在任的官員隻知道貪汙斂財,絲毫不顧及百姓的生活。

也正因為如此,才將其捉拿問罪,換成了曹旺德。

況鍾聽得更是義憤填膺,他問道:“後來如何了,這筆錢你給了?”

攤主這才說道:“唉,小老兒走運,這件事過了沒多久就到了十五了。我湊足身上所有的錢也不夠給他們的,我當時就想著不幹了。沒想到那天晚上要收攤的時候,這對門的歐總鏢頭就來我這兒了,要了四個燒餅一碗湯,坐這兒吃著。”

攤主那時候正在發愁,但是又不能驅趕客人,坐在了旁邊愁眉不展。

一碗湯喝完了,歐慶海叫了聲:“店家,勞駕加湯。”喊了半天,卻沒見有人回應。他扭頭望去,隻見攤主滿麵愁容。

“店家,加碗湯。”

攤主這才反應過來,急忙過來照應。

當一碗熱乎乎的湯重新端上桌後,歐慶海卻笑著問道:“我看你似乎是有心事,可否對我說說啊?”

攤主擺了擺手,失魂落魄地說道:“唉,還是算了,這種事情官府都不管,沒人幫得了我的。”

“嗬嗬,店家休要小覷了人。不瞞你說,我便是對麵七門鏢局的歐慶海,與官府也算是有幾分的交情,不妨說與歐某聽聽。”

“歐慶海……您就是歐慶海,七門鏢局的總鏢頭?”攤主很是激動,七門鏢局歐慶海的大名他早就聽說過了,說這人急人所難、仗義疏財,乃是一位久負盛名的大俠。

況鍾聽到此處問了一句:“是歐慶海幫你解決這件麻煩的?”

攤主點點頭:“歐總鏢頭聽說了這件事後,氣得湯也不喝了,給了我二兩銀子轉身就走了。等到了十五那天,那幾個惡丐便來了。但是他們剛一張口要錢,就見歐總鏢頭從對門的七門鏢局走了出來。這些叫花子哪是歐總鏢頭的對手,被打得滿地找牙。歐總鏢頭最後警告他們不要再來了,以後果然沒再見過這群人。”

況鍾問道:“對麵的老康呢,您應該見過吧?”

攤主說道:“那是當然了,老康這個人,那對歐總鏢頭是忠心耿耿呀。歐總鏢頭在的時候,他就是總鏢頭的左右手了,唉,可惜呀,後來成了那副樣子。”最後的一聲長歎,似乎充滿了無盡的悔恨。

“他身上的傷是怎麽回事?”

攤主搖了搖頭:“聽說是遇到了山賊劫了鏢,具體怎麽回事,我也不知道,沒聽他提起過。”

況鍾等幾人又連續問了周圍的人家或者店家,但大家都說康達性情古怪,不喜多言,都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

白慕廷沉吟說道:“會不會是康達在說謊?”

這種分析倒是況鍾頭一次聽說:“哦,何以見得?”

白慕廷想了一會兒,說道:“首先,如果康達真的是凶手,那麽極有可能他對我們之前說的話都是謊言。七年前,七門鏢局路過獅子山,根本不是被付三手劫了鏢,而是被他康達自己!”

張讚聽到他的分析後也為感震驚,況鍾倒是麵色平和:“嗯,很大膽啊,老白你接著說下去。”

“為了讓人相信鏢物被劫,康達不惜自殘來洗脫嫌疑,其實當初的鏢物已經被他私吞了。雖然這個想法激進了一些,但是也不能排除這種可能不是嗎?”

況鍾皺著眉頭,無奈地一笑,伸手搭在了白慕廷的肩膀上:“老白呀,雖然聽起來覺得不可思議,但是你倒是給我提供了一種思路。”

“怎麽,是不是被我說中啦?”白慕廷顯得很興奮。

況鍾卻搖頭說道:“大錯特錯。”

“啊,哪裏錯了?”

“康達身有殘疾,且不說能不能打得過第一個死者,他想潛進粵海鏢局刺殺萬振虎,恐怕也不可能吧?要真有這份本事,為什麽前天晚上會被人發現呢?”

白慕廷啞然。

張讚說道:“那現在我們該怎麽辦?”

“別急,我說了,剛才老白的推論雖然不大準確,卻給我提供了新的思路。”

“賢侄,你的意思是……”

況鍾堅定地點點頭:“七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