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話顛沛流離的救世之路（五）
拉娜的漁船隻是一艘小木舟，不適合出遠海，想來是村長擔心她的緣故，隻讓她在近海處來回，免得她出了意外。
不過意外的確是出現了，隻不過拉娜並沒有告訴村長，隻告訴了何尋昕。
她本人也隻是覺得是一場幻覺，但何尋昕還是察覺到其中的不對勁之處。
木舟坐上兩個人就不剩多少空間了，拉娜把綠色的漁網和釣竿擺在自己的腳下，把木槳塞到何尋昕的腳邊。兩人就這樣鬆開了船首上的韁繩，放木舟進了大海。
早間漲潮，海浪很大，不需要用槳木舟就開始隨波逐流起來。
拉娜還帶來兩身蓑衣，自己熟練地穿上，另外一件遞給何尋昕。何尋昕接到手裏，心裏一動，沉默了一會兒也穿在身上。
兩人互相看看，都覺得對方像是農田裏的稻草人，會心地笑了起來。
“說起來這是我第一次出海呢。”何尋昕坐在木舟上眺望大海，海水像是無窮無盡般一直連到天空上麵，遠處的青山像是被白霧籠罩著那樣不真切。
“是嗎？那您一定體驗下海釣的滋味了！”
一到了海上，拉娜的興奮勁兒就上來了，也不像之前那麽拘束，把一根長長的釣竿塞進何尋昕的手裏，自己則是把漁網綁在了船身處，漁網邊緣掛著重物，能讓漁網很快就沉到海麵下去。
何尋昕握著釣竿，是完全陌生的東西，冰冷的金屬質感。不過大部分還是韌性十足的木頭材質，和電視裏見過的釣魚竿不一樣，有些粗糙，就像是隨手從一棵老樹上折下來的樹枝。
他學著拉娜的動作把掛上魚餌的魚線遠遠拋了出去，兩個人坐在小舟上，小船在茫茫大海浮沉，兩條魚線隨著波濤擺動著，海浪聲清晰入耳，大有“獨釣寒江雪”的味道。
“話又說回來，你害怕嗎？當時。”何尋昕問道。
“害怕呀，要是被爹爹知道了肯定要打我的。”拉娜朝他吐了吐舌頭。
“我沒問你這個……”何尋昕無奈地笑了笑，“不過算了，我也能猜到你會是什麽樣的回答。”
拉娜忽然問道：“星星大人和琉璃大人是什麽關係呢？”
何尋昕明顯吃了一驚：“為什麽這麽問？”
“我看你們關係挺好的，像是那種多年的好朋友了，一定是值得相互依靠的夥伴吧？”拉娜好奇地問道。
她這麽問也不過是一個小女孩認真的八卦心吧？何尋昕在心裏想道。不過他又搖了搖頭：“我們其實沒這麽熟的。”
拉娜張起了驚訝的嘴巴：“真的嗎？我看琉璃大人一定都跟在你的身邊，哪怕分開一會後回來她也會第一時間確認你在不在，她才會覺得安心。琉璃大人應該是很喜歡星星大人吧？”
何尋昕哭笑不得，那怎麽會是喜歡呢？她那個樣子隻是一把劍確認自己主人在不在而已吧？
“你想得太多了啦，我們真不是那種關係。”何尋昕說道。
“那……”拉娜似乎在斟酌自己的問題，“星星大人有喜歡的人嗎？”
何尋昕驚愕地抬起頭，看到拉娜紅著臉把頭埋了下去，但耳根都明顯開始發燙起來。
“怎麽說呢……”何尋昕有些窘迫地撓起頭來。
“不用急著說啦。你的眼神已經都告訴我了。”拉娜咧著嘴笑了起來，露出可愛的虎牙來。
“眼神？”何尋昕眨巴眼，滿臉不解。
“爹爹跟我說的，當一個人有了他所想念的所在意的人，他看大海的眼神就會變得悠遠，變得出神，就像是要把視線投到無限遠處的海麵上，看那裏是不是有這麽一艘船，你在乎的人就坐在船上。你等著那艘船向著你駛來你望眼欲穿，你無比焦急地期盼著與她再次相遇，所以每次看向大海的時候都會呆呆地望上好久好久……”
何尋昕沉默了。
“是我爹爹說的啦。”拉娜嘿嘿地笑了起來，吐吐舌頭，“我記得不太清楚了，又不會表達，你可別笑我。”
何尋昕笑著說：“村長的話挺有深意。”
“其實就是這樣的啦，我們經常出海捕魚的人眼神很清澈，因為我們的親人都在身邊，我們很清楚出海是為了捕魚為了生計。但那些向大海傾訴或者尋求慰藉的人，他們的眼神就會顯得迷茫，就跟星星大人您的一樣。”
“是啊……”何尋昕出神地望著大海，“我是來尋找一些安慰的。我曾經弄丟了一個女孩，她消失在大海的邊境處，我想把她找回來。”
“是你喜歡的女孩子嗎？”拉娜的八卦心又升了起來。
“我說是喜歡我的女孩你信嗎？”
“當然信呀！星星大人那麽厲害那麽有魅力！”拉娜大聲說道。
“你啊……”何尋昕真是對付不來這樣的女孩。
忽然船身一震，何尋昕身子一傾，下意識地抓住了船側穩住身子，拉娜則是摔在了小舟裏。
何尋昕感受到手中傳來巨大的拉扯感，他手中釣竿延伸出去的魚線被陡然拉緊了，樹枝狀的魚竿被彎向了一個接近折斷的弧度，顯然是有一個巨大的生物體吃住了魚鉤。
“這是釣到什麽了？這麽沉？不會是大鯨魚吧？”拉娜那邊也出現了和何尋昕一樣的情況，她正全身撲倒在小舟上，借助身體的重量壓住魚竿防止脫手。
“這種近海下都是淺灘，鯨魚過來早就擱淺了！”何尋昕察覺到不對，一腳踩在船身上，身子往後傾倒，“這個生物的力氣很大！”
何尋昕已經覺得有些力不從心了，他的力量值屬性點太低，和一個沉重的海洋生物角力有些勉強，他再這麽堅持不放手的話，估計自己也要被拉進海底裏去。
但另一邊的拉娜卻絲毫沒有放棄的意思，別看她是女孩子的體型，但力量卻不輸於專業捕魚為生的大人們，她卯足了勁咬著牙收竿，海麵上的魚線正在一點一點地朝著小舟的位置靠近著。
“放手吧。”何尋昕的腦海裏響起了琉璃的聲音。
何尋昕也確實堅持到了極限了，剛想要放手，就聽到拉娜那邊喊了起來：“星星大人！星星大人！是‘大象鼻子’！”
何尋昕一愣，剛回過頭去，就看到海麵上一記水花拍響，一條長長的東西又鑽回了水麵底下，拉娜收回了竿，魚鉤上空空如也，魚餌已經被吃了，但獵物也跑了。
何尋昕隻看到了一瞬間，有點像是章魚的觸手，但沒有吸盤，表麵光滑，像是某種生物的脖頸。用“大象鼻子”來形容從某種程度上的確很是貼切。
腦海裏電光火石的念頭閃過，何尋昕甚至想到了“尼斯湖水怪”係列的傳聞。
他自己手裏的拉扯感也消失了，他收回魚竿，魚餌也被吃了，但他沒見到吃掉魚餌的究竟是什麽東西。
他們有可能釣到的是同一種生物，但那長長的部分到底是什麽？
就在這時候船身又是一陣劇烈的搖晃，一側的船側高高地抬起，似乎被什麽東西給頂了起來，而何尋昕和拉娜隻能毫無招架之力地滾向另一側，跌落水中。
何尋昕翻落到海水之前，緊緊地抓著船身的木板上，半個身子浸泡在海水裏，好在沒有直接沉下去。反觀拉娜水性很快，已經在水底下遊動起來，像是靈活的精靈。
拉娜遊到何尋昕的邊上：“星星大人！”
這時候木舟順著重力重新翻轉過來，何尋昕把她的手搭在船側上，自己則是鬆開了手：“你回船上去，我潛下去看看是怎麽回事！”
何尋昕深吸一口氣沉入海水之中，他其實並不會遊泳，但這是遊戲世界，並沒有缺氧的設定，隻不過一個人在水底下待久了就會直接扣除生命值，所以海洋仍然是玩家的一大禁區。
他沒入海水，太陽照射下的海底一片清明，他轉到木舟的底下，並沒有看到什麽，隻有幾片水草悠揚地擺動著。他不禁有些懷疑，剛才究竟是什麽東西把船抬了起來。
這時候拉娜的驚呼聲從船上傳來，隔了一層海麵，聽起來很是沉悶。
“星星大人！您身後！”
何尋昕聽到後猛地扭頭，就看到眼前一道黑色的粗線朝著自己揮舞過來，就像是一條長長的鞭子般，即使在水麵下都帶著無以倫比的勁道和速度。
何尋昕知道躲閃不及，抽出背後的冰之鋒刃，在水麵輕輕地劃過。
那條觸手般的物體被輕易地斬斷，但它本身忽然就像是注入清水的墨滴般散開了，在清澈的海水裏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這就是拉娜上次遇到的東西嗎？”何尋昕心想，這玩意究竟有沒有形體？沒有形體它又是怎麽推動木舟的？
然而海麵上又傳來拉娜的尖叫聲，他趕緊上浮，仰頭鑽出了海麵。
這一抬頭他不禁驚住了，在木舟的周圍居然有十幾根同樣的“觸手”完全包圍了小船。像是一直從海底下伸出的巨手，指尖朝天，小舟是困於它掌心的一座孤島。
這怎麽可能？何尋昕在海麵下根本沒有看到如此多的“觸手”難道這玩意都是憑空從海水裏長出來的？
來不及多想，何尋昕重新躍出水麵，爬進了木舟之中，“觸手”在水麵上舞動著，像是某種怪異又原始的舞蹈。
何尋昕皺緊了眉頭，把拉娜護在身後，自己站在船頭，劍尖直指眼前的“觸手”。
他沒有絲毫猶豫，揮劍橫砍，劍鋒砍在那玩意上沒有一絲觸感，就像是劃過無實的空氣，又像是劃破了墨水包，一灘灘黑色的水漬臨空炸開，落在海麵又立馬消失了。
何尋昕在腦海裏喊道：“用冰霜的效果把它凍起來，帶回去再研究！”
何尋昕再度舉劍，這一次劍鋒上很快生長出淩厲的冰霜，就像是晶藍色的寶石般，蓋在劍刃上。
他一劍刺入了正前方的“觸手”上，在它炸開的瞬間，冰霜忽然活動了起來，沿著劍尖爬到了“觸手”的身上，哢嚓哢嚓地結起了冰麵，要將整個“觸手”都凍結起來。
但凍結的進程還未完全，那條“觸手”還是兀自炸散了，在海麵上洗滌了自己存在的痕跡。
“怎麽回事？”何尋昕在心中問道。
“對方不是生物體，冰霜效果無法施加在其身上。”琉璃回應道。
“不是生物體？！”何尋昕驚呼出聲，“這種東西不是生物體那是什麽？難道我也出現了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