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話是約會嗎?
夜裏何尋昕和莫佑燭搭上了九點的末班車回去,因為到了小鎮地鐵已經停運了,他們隻能轉出租車回家。
何尋昕回到家優兒姐已經等在小區門口了,抱著胳膊遠遠地望著他。
“怎麽這麽晚才回來?”優兒姐問。
“去見了……一名老同學。”
“非要這個時候去?”優兒姐叉著腰說。
“非要這個時候。其實我還去晚了。”何尋昕神色黯然,繞過了優兒姐,轉身往樓道裏走去。
優兒姐還沒把想說的話說完呢,就看著這家夥已經消失在樓道裏了,她走到樓梯間高聲喊道:“我是真的擔心你啊!再過半小時我都要報警說你失蹤了!”
“失蹤要過48小時才能立案。”何尋昕悶悶的聲音。
“婦女兒童不需要等48小時,24小時都不用,可以當緊急案件處理!”優兒姐不甘示弱。
“在你心中我就是兒童嗎?”何尋昕哭笑不得。
何尋昕回到家中,關上房門,也沒有開燈,自己坐在漆黑無比的房間內,慢慢蹲下來抱住自己的膝蓋,縮成小小的一團陰影。
第二天,何尋昕幾乎沒有睡覺,天一亮就帶著書包往外跑。出乎意料地,莫佑燭居然也早早地等在小區門口了,似乎知道他會早起一樣。
“你怎麽這麽早來?”何尋昕很是驚訝。
“我一直都這麽早,一般都是在樓下等個半小時或一小時,然後看你下樓。”莫佑燭雲淡風輕,在早上看到他的時候還是那麽清爽陽光的形象,似乎昨晚破口大罵的人不是他。
何尋昕懶得在意他為什麽要這麽早在樓下等自己,推著自行車就往學校方向騎去。
挨過了早自習之後,何尋昕就出了教室,莫佑燭會意地跟在他的身後。何尋昕來到了昨天拉住低年級學妹的樓道處,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什麽,他們又撞見了她。
女孩見到他們並沒有什麽表示,甚至連正眼都沒看他們一眼,正打算擦身從他們邊上經過,被何尋昕不客氣地拉住了胳膊。
“啊!疼!”女孩吸了口冷氣,“你這人怎麽回事啊!”
“昨晚……我去了那裏。”何尋昕斟酌著自己的用詞,“我去了江淮照的家裏,但她最後……消失了。”
女孩還在不停地喊疼,似乎壓根沒有去聽何尋昕在說什麽,莫佑燭趕緊拉開他的胳膊。
女孩甩甩手,憤怒地瞪著何尋昕:“你到底是誰啊?”
“我,我不是昨天就……”何尋昕不解,“江淮照她……”
“什麽江淮照?誰啊?你是不是認錯人了?”女孩問。
何尋昕渾身一陣,抬頭望向女孩的眼睛:“你,你不知道江淮照?她不是你班上的同學嗎?”
“我同學我會不知道嗎?哪來這麽一個人?神經病!”女孩轉身就要走。
何尋昕衝上去揪住她:“明明你昨天還跟我說的,你現在這麽快就忘了?你什麽意思!”
眼見著場麵越來越混亂,樓道裏投過來不少懷疑的目光,一些人對著這邊的情況竊竊私語。莫佑燭隻能伸出手架著何尋昕的胳膊往後拖:“別激動,別激動……”
何尋昕轉向他:“你看到沒有?她居然忘了,就這樣把一個人給忘了!太過分了!”
“是是是,過分過分……”莫佑燭好聲勸說著,“不過,你說的到底是誰啊?”
何尋昕怔住了,愣愣地看著自己的老友,像是從來沒有認識過他。
“你……你也忘了?”何尋昕不可思議地說道。
“你看你,黑眼圈這麽重,這幾天都不睡覺,果然還是出問題了吧?”
莫佑燭抬高了音量,明顯是說給樓道上其他人聽的,說完後他不由分說地拖著何尋昕往回走,到了一處較為安靜的拐角處。
“你怎麽回事?”何尋昕掙脫了莫佑燭的鉗製,轉身質問他。
莫佑燭哭笑不得:“我還沒問你怎麽回事呢,你反倒問起我了。你這幾天怎麽回事?怪怪的,跟鬼上身一樣。”
“我問你,昨天晚上你在哪裏?”
“哪裏?我在家裏玩遊戲啊,昨天下了兩個副本呢!”莫佑燭莫名其妙。
何尋昕張大著嘴巴,什麽話都說不出來,像是靈魂被抽離了軀殼,身體軟軟地靠在背後的牆壁上。
“原來,你們都忘了……”何尋昕喃喃地說道。
“行了行了,別給自己太大壓力,什麽事都看開一些,我們可是茁壯成長的祖國花朵呢,你怎麽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莫佑燭把一樣東西拍在他的胸口處,“這東西還你,偶爾也需要放鬆一下,帶優兒姐一起去吧,她也好照顧你。”
何尋昕默默地接過來,是悠明穀的門票,他還給了莫佑燭,莫佑燭又交給了他,這張門票似乎就是一切的開端,可並不是結束的鑰匙。
在那之後,何尋昕始終以一種靈魂出竅的姿態上學放學,過著每一天。也不像之前那樣努力認真學習了,一天到晚無論什麽時候看向他,總是一成不變的呆滯模樣,像是受到了降智打擊一般。
很快又過去了一周,到了周末,何尋昕從**起身,隨便套了一件外套和一條牛仔褲就出門了。
他剛走到樓梯口,優兒姐就上來了。
優兒姐穿著一身簡練的衣服,淺灰色的短衫裏麵套著黑色運動背心,一條束腳燈籠褲,長長的頭發垂落下來,在腰部的位置紮了一個發花球。充滿野性與知性的綜合美感。
何尋昕眼瞳裏有了些許光亮,但他還是打不起多少精神,雙手插著兜說:“走吧。”
“門票帶了嗎?”
“帶了。”
何尋昕側過身走下了樓,優兒姐看著他的背影,皺著眉頭,一臉擔憂。
但她還是收斂了心情,笑著挽著何尋昕的胳膊:“走吧!”
何尋昕的身子一僵:“你這是……”
“這樣我們看起來像不像是約會?”優兒姐嫣然一笑。
“像拐賣小孩……”何尋昕坦然道。
剛說完頭上就挨了一悶栗,優兒姐收起拳頭:“一給你點陽光就燦爛!”
“嘴貧習慣了。”何尋昕捂著腦袋。
兩人坐車來到悠明穀歡樂主題樂園,剛進門就傳來頭頂一連串尖叫聲。二人抬起頭,是一座過山車,龍骨般的鋼鐵造物扭曲成螺旋的形狀,起起伏伏如連綿的山峰,高速列車在其間上下,歡呼與尖叫此起彼伏。
何尋昕臉色一僵,優兒姐倒是興奮不已:“走走走,坐這個去!”
“我們不是來看4D電影的麽?”何尋昕滿臉寫著拒絕。
“這些項目有門票都通玩的,別人進來都是玩這些大項目,你倒好,盯著給兒童小孩們看的玩意不放。”優兒姐斜著眼看他。
“什麽叫小孩玩意?”何尋昕不樂意了,“就拿地殼運動板塊位移來說,早在白堊紀時期,恐龍是生活在地球的最大種群,當時的大陸結構與現在截然不同。
一直到19世紀末,奧地利地質學家修斯才發現南半球大陸岩層相似度極高,擬合成單一大陸是完全吻合的,這就是古代大陸之一岡瓦納古陸。
“所以地殼變動實際上一個擴張的演變進化,但與恐龍群體最後滅絕下場走向不同的命途,光是想想這二者之間是否存在必然聯係就讓人心馳神往……”
優兒姐瞄了他一眼:“一說到這個你就激動,誰讓你帶我出來呢?沒得說了,你先陪我去玩,然後我就陪你去看電影。”
“我突然有點後悔帶你出門了……”
“咋了。”優兒姐挽過他的胳膊,用身體蹭著,眨巴著眼睛無比嫵媚,眼波流轉:“我給你丟人了?”
“……不敢。”何尋昕深呼吸,控製體內氣血翻湧。
何尋昕像隻兔子似的被優兒姐拎著,幾乎把所有門票上包括的項目都體驗了一遍。他還是太小看優兒姐的精力了,之後他們把過山車、大擺錘、海盜船、颶風飛椅、旋轉秋千、激流勇進等等項目都體驗了一遍。
總是什麽危險刺激他們就來什麽,一連套下來,何尋昕頭暈眼花,胃部反酸,站都站不穩了。
優兒姐倒是開心得要命,坐在過山車張開雙臂迎風狂笑,笑聲就跟老母雞似的,何尋昕也是愣住了,他似乎很久沒有見過優兒姐這麽開心地笑過了。
仔細想想他自己也太沉悶了,好不容易和優兒姐一塊兒出來玩,要是自己一直沉著臉的話,反倒會影響她的心情吧?
“好玩吧?”優兒姐從過山車下來,意猶未盡,正在研究門票上有沒有寫同一項目最多能玩幾次。
“體驗到了不少次死亡邊緣。我總覺得過山車軌道上站著一位端著迷魂湯的慈祥老婆婆……”何尋昕說。
“啊呀,那你有沒有見到牛頭馬麵呢?”優兒姐問。
“牛頭馬麵沒見過,閻王爺倒是見到了。”
“在哪呢?”
何尋昕定定地看著她。
“好小子你找死呢!”優兒姐抬手要打,何尋昕趕緊閃身,一溜煙跑進了4D電影場,今天的項目是火山爆發的全過程。
優兒姐也跟著彎身鑽進來:“看這種電影要不要買爆米花啊?”
何尋昕默默翻了個白眼:“你可以買點玉米苞子丟火山口力看能不能免費做出來,省點錢。”
兩人進了場,雖然周末來主題樂園的人不少,但電影院裏座位很空,隻有零星幾個大人帶著小孩在,他們很容易就找到了一個最舒服的位置。
此刻轟鳴聲起,熒幕開始發紅,橘紅色的岩漿液漫過舞台表麵,就看到台麵猛地下沉了一截,像是被融化了一般。
“哇!這麽刺激!”優兒姐驚叫起來,像個發現新奇玩具的小孩子。
何尋昕剛要坐下,忽然腳底一震,差點站不穩摔倒下去,還好他伸手扶住了座椅。而另一邊,優兒姐已經入座了,帶著4D眼鏡興奮不已。
“優兒姐,你剛有沒有感受到一股很強烈的震動?”
“震動?”優兒姐摘下眼鏡,“沒有啊。”
“喂!前麵的!別擋著好不好?”身後立馬有人喊叫起來,何尋昕擋住了他的視線。
“哦好好好……”何尋昕趕緊落座。
“真的是,看個4D電影大驚小怪,震動什麽的不是常有的事嗎?”那人又低聲嘟囔了幾句。
何尋昕心說我會不知道這個?但我剛才還沒落下就開始震動了,那種感覺根本不是4D電影座椅的擬真效果,更像是……地震?
他又環視了一圈整個電影院,並沒有人覺得有絲毫不對,看來還是他多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