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話和你一起浪跡天涯（十六）
“噓！別說話，你什麽都沒看到，快睡吧。”
“我在救你啊……你這人可真不領情……”
“所以你要救的……是這個世界，而不是我呢……”
“其實呀，我喜歡……”
那個女孩，她安詳地睡著了，永遠地。
死亡，總是那麽突如其來。
這是何尋昕第一次有真真切切生命流逝的感受，當落照死在他的懷裏，他的心像是被針狠狠戳了一下，忽然就疼了起來。
他是那麽地痛，痛徹心扉。
而女孩用最後精力撐起的能量罩也開始瓦解破碎，無數青色光點彌散於夜空之下，像是紛飛的美妙蝴蝶，每一隻都有她的影子。
龍爪沒有了阻礙，再度重重地朝著何尋昕頭頂拍落。何尋昕沒有動，他像是一具走盡了發條的玩偶，目光呆滯。
“所以我早告訴你了。”忽然一個聲音出現在他的身邊，“你繼續待在這裏，就會逐漸失去你身邊的親人和在乎你的人。”
聽到這道略帶熟悉的聲調，何尋昕瞳孔中重新有了光采，他扭過頭，看到一個嬌小的身影。
白雪般的披肩長發，瑩綠色的眼瞳，烏黑破舊的鬥篷，**的雙足……是他在時空罅隙裏見過的那個女孩！
她隻是簡單地抬起一隻小手，頭頂砸落的龍爪就定格住了，仿佛摁下了時間的暫停鍵，鋒銳的爪子遲遲無法突破她的束縛。
黑袍男人的臉色逐漸變了。
“你……你怎麽來了？”何尋昕問。
琉璃垂下眼眸看了一眼他懷裏的女孩，輕輕地搖了搖頭，臉上倒沒有露出什麽表情，隻是淡淡地說道：
“她已經死了。”
何尋昕沉默著，沒有回應。
“她已經死了。”琉璃又重複了一遍。
“我知道！我知道啊！那又怎麽樣啊！”
何尋昕忽而憤怒了，這個人怎麽回事？非要這要一次又一次揭他的傷疤？一定要這樣……戳痛他的心嗎？
“如果你現在感到後悔也沒用了，你的存在已經被發現了，所以他們才會開始追殺你。而那個女孩。”琉璃看向落照，“她已經不存在了。”
“什麽意思？你說人死了會到時空罅隙之中，那是不是現在我死了也去到那裏就能把她帶回來？”何尋昕的眼瞳裏重新燃起希冀的火點。
“去過時空罅隙的人就無法再抵達那個世界了，你會被默認為無效的數據，被拋入時空漩渦之中，直到被拋向虛無。而且那個女孩，你已經失去她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個意思指的是……永遠。”
“永遠？”何尋昕怔住了，“永遠是多遠？”
“永遠的意思是一直到你的腦海裏有關於她的備份被完全忘卻，她就會慢慢被世界淡忘，完全消失。”
“你到底在說什麽啊！”何尋昕皺緊眉頭，有些惱怒起來。
“你會明白的。很快。”琉璃這麽說著，一滴汗珠從她的額邊滑落，何尋昕驚住了。
他才明白琉璃在為他抵擋著黑袍男人的攻擊，她並不是無敵的，她一直在吃力抵抗，但不顯露於神色之上，所以何尋昕誤以為這一切對她來說輕描淡寫。
可最初遇見琉璃的時候，她還隻是一個被人追殺的小女孩啊！
“你快走，他們要殺的是我，你留在這會被波及的。”何尋昕沉聲道。
“你這人真是有夠遲鈍的。”琉璃淡淡地說道，“我要是不想被波及我為什麽要來過這裏？遠遠地躲開不就行了嗎？”
“那你的意思是……”
“有些命運是無論如何都逃不開的，就像你不聽勸阻又回到了這個世界，如果你真的是所謂的救世主的話，那我需要借助你的力量，你也會需要我的。”琉璃忽然抬手，一柄銀光從遠處飛入她的手心。
何尋昕看清楚了，那是他刺入龍身的十字劍，被她輕而易舉地召回了。
不遠處狂龍發出沉悶的哀嚎聲，剛剛凝結的傷口被再度撕開，長柱般的血液噴灑出來，片片晶亮的鱗片落了下來。
“你……需要我的……力量？”何尋昕喃喃地說，一臉迷茫。
“是的，一直以來，我認為自己有能力收拾當前的局麵，可我還是太高估自己了。”琉璃平靜地說，“你是命運的寵兒，也是世界的救星，我本來並不想把你拖進來，但看來你我都別無選擇。”
說完之後，琉璃做了一件讓何尋昕瞠目結舌的事，她用十字劍在自己的掌心快速地劃了一道，鮮血浸沒劍鋒，她伸出舌頭將掌心的血吸入嘴裏。
而隨後琉璃俯下身，用手托著他的後腦勺，不由分說地吻在了他的唇間。
“你……”何尋昕驚呆了，他感受著嘴唇上冰涼如寒冰的觸感，大腦徹底停機了。
一股尖銳的疼痛喚回了他的神智，琉璃用牙齒咬破了他的嘴唇，濃鬱的血腥色直直地沿著他的喉嚨湧入，再直接貫入他的大腦之中。
何尋昕感到一股寒流慢慢地充滿了整個身體，他仿佛能聽見身體表麵哢嚓哢嚓結冰的動靜，那一刻好像就連心跳都凍結住了，他什麽都聽不到，什麽也看不到，什麽也感受不到。
直到二人唇間分離，何尋昕看著琉璃那如寶石般晶亮泛光的眼瞳，帶著迷茫又堅定的目光，是一種難以形容的眼神。
“契約建立完畢。從今往後，我就是你的劍，主人。這一路上，你將撕裂這虛假的天幕，刺破肮髒的偽裝，而我將與你同生共死，共享榮華！”琉璃靜靜地說道，她的身體忽然變得透明了。
何尋昕的手穿過她透明的肌膚，直直地落在她的身後，仿佛她隻是一個虛幻的影像罷了。一直到他回過神來的時候，琉璃已經消失了，他的手裏握著那把十字劍，緊緊地……握著，像是從來不曾丟下。
何尋昕手握劍柄，忽然感受到了來自劍身上的心跳聲，和他本身的心跳聲慢慢地重合在一起，完成了同調。
體內的寒流在那一刻盡數湧了出去，沿著手心湧向劍身，十字劍的劍鋒處很快凝結上了一層冰霜，他抖動手腕，剩餘的冰渣緩緩落下，露出的是一把被冰棱包裹住的長劍。
較之原來的十字劍，劍身被延展拉長了，連帶著劍刃拓寬了幾許，薄薄的鋒刃上帶著絕對寒意。
那是一柄致寒致厲的【冰之鋒刃】，是琉璃化身而成的兵刃，此刻成了他的專屬武器。
“是嗎？你是我的劍……”何尋昕舉起劍尖直指高處的黑袍男人，“那我們……一起殺了他！”
“你休想！”一道鐵鞭從身側飛來，卷著尖銳的鐵片，帶著肅殺的勁風。
何尋昕轉身，但沒有回頭，藍色的指引線從他的胸口處延伸出去，他順著藍光指著的方向轉動手腕，利落地舉劍切下。
係統任務在他接手【冰之鋒刃】的時候就重新上線了，幾個提示飛快地閃過：“任務目標：契約，任務完成，全麵開啟救世主主線任務，正式進入救世之路。”
“任務目標：殺掉黑袍人隴和滇，已登錄列表。”
手裏傳來切奶油蛋糕般的手感，隨後咣當一聲響，鐵鏈的碎塊摔在地上。
黑袍女人看到鐵鞭被輕易地砍斷了，接下來發生的事不禁讓她瞪圓了眼睛。
就看到有一道冰棱忽然在斷裂開的後半段鐵鞭生長起來，像是披著薄薄冰層的奇異生物般，飛快地沿著鐵鏈撲向它的主人——黑袍女人。
黑袍女人趕緊甩掉手裏的半截鐵鞭，但冰層已經覆在她的肩胛處，她幾乎沒有半分猶豫，隨後摸出小刀來切掉了自己肩頭的一塊肉，鮮紅帶著微粉的肉質裹著冰霜落在地上，很快就被寒冰完全覆蓋住了。
如果她動作不夠快的話，估計此刻自己全身都是這樣的冰塊。她咬著牙忍著肩膀處傳來的劇痛，舉起小刀向著何尋昕發起了衝鋒。
何尋昕不得不要把重新轉移到這個瘋女人身上，她手裏的小刀和何尋昕手裏的劍相比根本就是蚍蜉撼大樹，他轉動長劍也衝向了黑袍女人。
兩人錯身而過，寒光在其中閃滅，就像是搖掛在夜幕裏的星星眨了眨眼睛，對他們來說不過是一明一暗的瞬間，勝負就已經決定了。
黑袍女人低低地哼了一聲，一朵燦爛淩厲的冰花忽然在她腹部綻開，並沒有意料中的鮮血湧出，反倒她體內的血脈都在瞬間被凍結住了。
冰麵最終蓋滿了她的身體，她變成一塊夜空下恣意生長的冰花，最後粉碎，化作冰渣。
“你！”黑袍男人徹底震怒了，何尋昕居然一劍殺了他的同伴，狂龍也在此刻撲動著身子壓下來，恨不得把何尋昕壓成肉泥。
“急什麽？正要輪到你呢！”何尋昕仰頭，他的聲調就如他手中的冰劍般寒冷。
他舉著冰劍在狂龍腹部底端劃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狂龍揮動利爪來掃，他就揮劍把爪子砍斷，而就在狂龍仰頭怒吼的時候，他又踩著長長的龍尾在根部處落劍，把尾巴徹底砍斷。
他和狂龍交手了數個回合，每一劍都是冰霜肆意地綻開，幾乎沒有鮮血流出，全都變成了野蠻生長的冰層，仿佛他在做的不是殺戮這種野蠻的行徑，而是在雕刻一盞巨大而絕美的冰雕藝術品。
何尋昕踩著龍身上的冰霜狂奔而上，再度來到了與黑袍男人齊平的高度，而這一次，兩人的角色對換過來，殺人者與被殺者再度交鋒，空中傳來高亢的金鐵交鳴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