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憫農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

曹昂種地耕田的事情傳得很快,不少人還特意來看,雖然被何平的巡邏隊攔住,隻能遠遠的觀望,可依稀可見他打扮成農夫模樣,在田地歡呼奔跑的傻樣。

石錘了,曹昂是真瘋了,裏裏裏外外都信可這個判斷。

人群中還有一位大夫,以望診斷定是受到刺激而瘋,十成十是得了最難治的癔症,當然這是因為曹昂還姓曹的婉轉說辭,其實就是沒得治的瘋病。

荀彧倍受打擊,連著三日閉門謝客,許昌城的文人也直呼天妒英才,眼下正值文人跟武夫之爭的關鍵,曹昂的瘋病無疑是對文人的一個沉重打擊。

在士林,大公子倒下無關緊要,但才高八鬥的曹子修倒下就很嚴重了。

為此,得了荀彧囑托的郭嘉特意請了還未辭職成功的禦醫孫扶傷來莊上,要給曹昂看癔症,看看還能不能挽救一下。

他們到的時候,曹昂正坐在地頭吃飯,沒有大魚大肉,有的是跟其他莊戶一樣的粗茶淡飯。

他不喜歡搞特殊,跟什麽人做什麽事是他的交友信條,所以他帶的飯菜並不特殊,不過味道上肯定要好一些。

“喂,知道我叫什麽嗎?”郭嘉試探著問,可瞧著曹昂的穿著、夥食以及渾身的臭汗,真的憂慮起來,心中已確定了八九成,真的瘋了。

曹昂衝他翻了一個白眼,繼續埋頭吃飯,一碟野菜一碟豆腐就著用水泡開的米飯吃得大快朵頤,最後還把碟子跟碗舔得幹幹淨淨。

郭嘉瞧了一眼,碗裏一粒米都不剩,就跟狗舔一樣光滑。

他神色黯淡,如果之前還是是八九成的把握,那現在他有十成把握,曹昂就是得了癔症,徹底瘋了。

“唉,或許你已經不認得我了,我叫郭嘉,是你曾經的朋友,今日本想帶禦醫來看看還有沒有的救,但現在看來是不用了。”

郭嘉幫曹昂整理了一下衣襟,眼中蘊著濃濃的悲傷,他轉身而去,背影蒼涼。

曹昂有些莫名所以,不得不轉向孫扶傷,隻見這貨也不是好人,站在旁邊長籲短歎,一副我盡力了你好自為之,請自生自滅的醜陋嘴臉。

這種模樣他太熟悉了,一下就想透了前因後果,敢情把本少爺當瘋子了,他抓起一個土塊扔在孫扶傷的臉上,然後又抓起一個扔中郭嘉的後腦勺。

兩人同時看向他,而後默契做出戒備的樣子,生怕被神經病給砍了還不用負責。

曹昂快被氣瘋了,再也忍不住了,破口大罵:“你奈奈個腿,你們兩塊貨把誰當瘋子呢?”

“咦?”孫扶傷疑惑的打量他,自言自語道:“得了癔症的人,不該有這麽清晰的認識呀?”

曹昂一腳踹翻孫扶傷,氣惱道:“孫扶傷你個欺師滅祖的王八蛋,你師父我還用得著你來看病?”

“噫籲嚱(古語臥了個槽),奇了個怪,你都這樣子竟然還真無事。”孫扶傷現在已經斷定曹昂沒有癔症了,不過確診無事也變得更好奇,不知道為何好好的人不做,非要當瘋子。

郭嘉這時候也反應過來,曹昂根本沒瘋啊,不過一時緩不過來,伸手道:“方寸淆亂,靈台崩摧,容吾緩一緩。”

“緩個屁,你內心崩潰就崩潰,跟本少爺跩個屁的文雅。”

“你,你,粗鄙!”郭嘉被噎得不輕。

曹昂哼哼道:“你說出這詞也顯得粗鄙了。”

郭嘉又被噎了一下,而這時候繞著曹昂打量的孫扶傷在旁幽幽補刀:“城中戲一場,山民笑斷腸。”

郭嘉笑得前仰後合,曹昂則愣了一下,好在才高八鬥者不是草包,立馬悟透意思——你們城裏人真會玩。

麻蛋,你是最佳嘲諷獎得主嗎?

竟敢繼續拆為師的台,為師要清理門戶。

他拎著鋤頭就追了出去,嚇得孫扶傷逃之夭夭。

沒追上,氣呼呼重新坐回來的曹昂看向郭嘉,目光不善道:“還有事沒事,沒事就回吧,別狗拿耗子多管閑事了。”

“我說你現在說話怎麽這麽粗鄙了,你不該是這樣的。”郭嘉有幾分不滿。

曹昂看著他,問道:“請問,我不這樣那該是什麽樣?”

“你當起而讀書,坐而論道,如此方不負才高八鬥之名。”

曹昂點點頭,受教了,然後笑語:“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幹卿何事?”

幹你屁事,還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郭嘉差點氣炸,曹昂則補刀:“這麽說不顯得粗鄙了吧?”

“你……”

“莫氣莫氣。”曹昂安撫一二,至於管不管用不理會,反正自己的氣順了,他正色道:“說正事吧,你不可能無緣無故來拉著孫扶傷來給我看病。”

郭嘉想要坐下可看了看泥土地,幹不來,尋摸半天搬了個石頭過來,擦了擦坐在上麵,又引來曹昂一陣吐槽:“君之坐石也幹淨,君家嚴慈知不知。”

你這麽愛幹淨,你爸媽知道嗎?

郭嘉深呼吸才壓下要炸開的火氣,平心靜氣道:“我也是受人之托,看看你還能不能挽救一下,畢竟你正常,那班可勁鬧的讀書人就能有心氣,你要真瘋了,會很受打擊的。”

曹昂微微沉吟:“還要你跑一趟,城裏的文武之爭已經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了嗎?”

“有主公壓著,還到不了不可收拾,但自劉備得皇叔之尊,城中暗流湧動,在國舅董承的挑動下,文武勢同水火,都想爭一個高下,而你血殺魏續三人並做的殺人詩無形中成了一個導火索,文人說武夫無義,必須受到約束方能安心,武夫則說讀書人也殺人,而且還用無所不用其極,簡直是世間流氓。”

“我都不在城裏了,卻還流傳著哥的傳說呢,不錯不錯,我這是活成了傳奇呐。”曹昂淡笑著喝了一碗茶,又倒了一碗遞給郭嘉。

郭嘉看了看農家碗,沒接,這個潔癖男,忍不住吐槽。

郭嘉不理他,自顧自得苦笑著說:“你如今置身事外,自然樂得清閑,可你卻不知,荀彧那死心眼的書生認為是武夫害了你才讓你為主公所棄,他擔心你從此一蹶不振,文心破碎,風骨不存,導致文道衰弱,非要為你討一個公道,故而聯合了滿朝朱紫貴跟武夫對上了。”

“荀先生真是一個大好人呐。”

“行了,你的好人卡還是別發了,雖然我不清楚你常說的好人卡是怎麽回事,但想來收到好人卡的往往都是夙夜難寐,求而不得之輩。”

臥槽,不,應該是噫籲嚱!!

曹昂被驚到了,郭嘉這貨絕對是開掛了,對他吐出的新鮮詞總有著異於常人的敏銳觸覺。

“別用這眼神看我,給我一個你沒瘋的證明。”

“老子種個地就被當成了瘋子,我還滿肚子火呢,現在還要我自證清白,你腦子抽筋了?”

郭嘉抿嘴一笑:“說起來你也真是的,怎麽想起要種地了?”

“民以食為天,種地沒什麽問題呀,何況農業的發展能推動很多產業,就比如酒水,我準備將買賣做到全國,沒有自己的產糧地,無法持續性擴張,一旦真的鋪開,我還準備在全國各地都打造產糧基地。”

“還有,許昌城每天都有餓死的人,肉食者不是看不到,為何不管不顧,因為缺糧,可明知道缺糧,怎麽還是解決不了?因為指望不了他們會下田。”

“郭浪子,你不是蠢貨,我相信你看得很透徹,肉食者鄙這句話不是完全沒道理的,而我隻是盡自己所能做一點事,今日是我下地,明日是你下地,後日是老曹下地,上行下效,當那一天到來的時候,滿城權貴就都下地了,你覺得那一日來臨的時候,還會有糧食不夠的一天嗎?”

郭嘉怔住了:“你,想不到你有這麽偉大的想法,先前說的話是我孟浪了。”

“算了,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曹昂把水當酒暢飲,一副你們都是傻缺,唯有我清醒的世外高人樣。

“我呸,你要不裝我還就信了,趕緊的,給我一個證明,不然我就拿你這跟狗舔一樣幹淨的碗回去交差。”

曹昂倒不覺得丟人,但丟名聲呀,而且還準備跟郭嘉做交易,也不推辭,大手一揮道:“取紙墨筆硯。”

郭嘉大喜,這是要寫詩呀。

曹昂提起毛筆,龍飛鳳舞的寫下憫農這首詩。

郭嘉帶著紙張失魂落魄的走了,口裏滿是對自己的質疑,自己真的還算是讀書人嗎?

一個半文半武的家夥,竟然隨手寫就的詩就夠自己玩十年,要是給腿,豈不是得玩一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