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下地的公子

三月的春風拂遍大地,處處是抽絲的綠芽,呈現一片蓬勃之狀,南國的暖風是極具威力的,仿佛一夜間就讓天地換了山河。

嫩柳媚花,青山溪水,薰風細雨,世間最美麗的景象攤開在世人眼前。

曹昂從呂布、陳宮的墳上回來,沐浴在春雨中,沿著莊道朝家走去,細雨如絲如霧,令視野籠罩在細紗中,似置身在如夢如幻的幻境中。

紙傘被推開,曹昂在密密織織的的細雨中漫步,朦朧著感覺,靜靜徜徉在綿綿地又似水柔情的世界。

呂布、陳宮的葬禮結束了多日,曹昂還是習慣到他們的墳頭說說話,喝喝酒。

今天他是來告訴陳宮的,他將陳宮的老母親接過來了,奉養於曹家莊,自己會給老人養老送終,要他在下麵安息,活著的人會做好活著的事。

莊道上有不少奔跑的孩子,他們在細雨裏追逐打鬧,偶爾有孩子媽追出來,拎著擀麵杖就要揍渾身滾泥的皮孩子。

曹昂阻止了婦人,告訴她來年日子會更好,到時候就不用心疼衣服了。

勸走了婦人,他到樹下跟老曹頭下棋,如今象棋已在莊子裏傳開,雖然許多老漢都不識字,但不妨礙他們追求新事物的熱情。

棄子被刻上了許多老漢能看懂的標記,有了這記號就知道怎麽玩了,曹昂跟他們下了幾局,喊住要回家的老漢們,道:“春雨貴如油,明日要春耕了吧?”

“是呀,希望今年能有個好收成。”老曹頭抓了抓胡子,笑著道,“咱們都靠老天爺賞飯吃,照現在看來是開了個好頭的。”

曹昂點點頭,現如今的田地都是靠天吃飯的望天田,收成的好與壞全看天氣,他將棋子收好放在石墩下麵,抬頭道:“明兒我跟你們一起下田。”

“啥?”眾老漢當即傻眼了,這不是鬧嗎?

你一個五穀不分的公子哥摻和個屁,你以為是春遊呢?

一個兩個的腦袋瓜搖得跟撥浪鼓一樣,可曹昂不理,拿定主意就要下地,眼看著僵持難下,曹昂直接耍無賴了,管你們答不答應,本公子就是要這麽做。

扔下無賴的話,曹昂背著手就回家,原本去墳頭低落的心情也改善許多,果然嬉笑怒罵才是真人。

回到家,他回憶少年時代幹活的場景,孤兒院長大的孩子什麽苦都吃過,院裏的農活要做,還時常出去幫工,隻為多換些吃的回來。

那時候日子很苦,卻也單純充實,每天睜開眼想得就是如何填飽肚子,他憑借記憶,把當時用的農具都畫了出來,然後喚來鐵石,讓他帶著徒弟們連夜趕製出來。

當聽說是明日公子下地要用的家夥什,鐵石二話不說,帶著徒弟連夜打造出來,並根據自身的經驗做了些改動。

“公子,俺讀書少,不知道您是怎麽鼓搗出這些物件的,但有了它們,種田的確更方便了,若是能推廣出去,滿天下的老百姓都得記您的好。”

“沒那麽誇張。”曹昂認為這就是一個馬屁,完全不放在心上。

可鐵石不幹了,拉著曹昂鑽進莊裏放農具的地方,很認真的指出農具的巨大進步。

“參加黃巾前種地,軍屯後還是種地,俺種了大半輩子的地,在農具方麵可比您清楚多了。”

曹昂仔細辨別,他靠著記憶打造的農具要跟眼前的有很大不同,現在用的是長直轅犁,耕地時回頭轉彎不夠靈活,起土費力,效率還不高,反觀他的,從曲轅犁的基礎上發展而出的新式犁,不僅更耐用,還能隨意調整耕犁的深度,最主要輕便省力,就算婦人也能操作,無形中給家裏增添了勞動力。

曹昂想通這一切後,不由感慨,勞動工具的變革的確在很大程度上大幅提高了生產力。

眼看被認可有用,他讓鐵石帶著徒弟們連夜加班,盡可能多打造一些。

鐵石大包大攬下這活,能幫莊子做事,他絕不皺眉。

第二天好幾車的農具被打造出來,曹昂讓丁貴裝上,朝著田地行去。

早已在地裏忙活的老曹頭,突然看到曹昂真的來了,還一副標準的農夫打扮,他一張臉當即拉了下來,忙擦擦手迎了上去。

“公子您還真來呀?”

曹昂瞪了老曹頭一眼,道:“您不是廢話嘛,春耕這麽大的事我怎麽可能不來,怎麽,你意味我跟您逗樂呢?”

老曹頭見他是認真的,反而更難受,拉著曹昂的衣袖哀求道:“您是貴人,還是去做貴人該做的事吧。”

曹昂不樂意了:“什麽叫貴人該做的事,合著您覺得麵朝黃土背朝天是下賤事?”

“對我們乃饑飽攸關的天大事,但對您這樣的貴人來說,的確是下賤事了。”

“放屁,老曹頭呀,枉你活了大半輩子,看事竟這麽狹隘,你想想,要是沒有你們種地耕田,貴人老爺們早餓死了,所以你們是最可敬的人,也是這天下最不可或缺的人。”

老曹頭被他一番話說得老淚縱橫,一輩人被人看不起,他忍過來了,但心底裏誰不希望兒孫能被人看得起。

曹昂見他這副樣子,忍不住笑罵:“老曹頭,別整的跟個娘們一樣,往日跟我騎牆對罵的嗓門哪去了,不是早上就著粥喝到狗肚子裏去了吧。”

“滾,你才狗肚子。”隻要一吵架,老曹頭就滿血複活,狠狠瞪著曹昂,道:“大公子,您下地歸下地,但不準亂作為,否則老漢非給你一鋤頭不可。”

“合著您這麽看不起我,真以為我不會種地?”

被嫌棄的感覺很不爽,曹昂指指旁邊的空地,來勁了,說道:“我就種這塊,老曹頭敢不敢比一比?”

“跟你比?”老曹頭自信滿滿,這可是大半輩子的手藝,鼻毛立刻戳天了,“有什麽不敢的,老漢要是輸了,就隨你姓。”

特麽的,你本來也姓曹,果然是人老奸,馬老滑。

不過為了推廣農具,曹昂也不在意這些細節了,當即開始了比試,當老漢開始犁地的時候,他卻慢悠悠的整理田埂。

田地裏一邊幹活一邊觀望的莊戶們見狀開始了指指點點,反正也沒啥好話,其中敗家子出現的頻率最高,都是罵他壞了春耕不為人子的惡評。

曹昂也不生氣,隻是露出招牌式的笑容,莊戶門不懂,可隨著來的典滿、鐵石等人懂呀,一個兩個都暗暗警惕,告誡自己千萬不要犯錯,少說話,多幹活是千錘百煉的生存本能。

待老曹頭耕了一小半的時候,莊戶們痛罵敗家子的聲音也愈發高昂,見差不多了,曹昂終於要表演真正的技術了。

他吩咐典滿等人套馬上犁,絕影就這樣光榮成了一匹耕馬,隨著馬鞭聲響,曹昂將地耕得飛起。

老曹頭看著耕地耕得飛奔的公子哥,差點崴腳,口裏吐出最貼合此刻心情的兩個字——臥槽!

臥槽,臥槽……

各種語調的感歎聲從莊戶們的嘴裏接二連三吐出,他們已經傻眼了,從未見過這麽耕地的,轉彎都不用停,隻那麽一轉就繼續耕了,而且耕得還很深。

他們雖然沒有操作,但直觀所見就得出結論,穩、快、深再加輕便!

望著已經傻掉的老曹頭,曹昂也不顯擺了,讓典滿繼續人來瘋,表演給所有莊戶們看,而後自己則平整田埂,梳理溝渠,那熟練的動作根本不是作秀能體現出來的。

他憑借真正的技術終於讓老曹頭閉嘴了,也讓所有莊戶閉嘴了。

“喂,本少爺還是敗家子嗎?”曹昂特意一問。

臊得他們無地自容,老曹頭更直接,直接抽了自己兩個大嘴巴子,咬牙道:“從今往後莊子裏誰再敢嚼公子的舌頭,老頭子就扇他大耳光子,我自己也不例外!”

莊戶們凜然,隻有曹昂撇撇嘴不屑,他看得很清楚,老曹頭根本就沒用勁,完全是裝了樣子,妥妥當當的鄉間影帝。

不過目的達到了,他也不追究,安排人分發農具,所有農戶都到手了一套新農具,用了用真的比以前那些“破爛”好太多了。

日頭正高,莊戶們也歇息起來,都坐在田頭,曹昂跟老曹頭交流經驗:“精耕細作還是有必要的,有了這些農具,再加上鐵石那夥幫手,咱們今年是要好好施為的,對了,水車這幾日我會搞出來,到時候就不擔心是旱天了。”

老曹頭這時候已經無話可說了,唯一重複的就是老漢跟公子姓。

特麽的,這老貨!

帶著裝X成功的喜悅以及打臉老曹頭的快感,曹昂樂嗬嗬的打馬回家,隻是路上的樣子讓途徑的商隊看到,他們入城後就進了程府,他們是程昱當東阿令時扶植的人。

他們帶來了消息,高興得程昱飲酒到天亮,他本來要趁曹昂被驅逐的機會為死去的兒子報仇的,可郭嘉來敲打過,他不敢再動手,隻能忍著,忍得快要抓狂,如今知道曹昂淒慘的樣子,他豈能不開心。

“曹昂呀曹昂,想不到你被打擊到瘋了,哈哈,也好,也好,生不如死才是對你最好的懲罰。”

曹昂瘋了的消息如長了翅膀傳遍許昌城,多少文人扼腕歎息,才高八鬥的大公子就這樣跌落神台了,實在可悲可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