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不是第一次了

溫熱的血液濺入眼眶,曹昂用力的眨動。

沒死……竟然沒死,那濺入眼的血是?

在一片模糊的血色中終於看到了自己沒死的原因,一道魁梧的身影跪倒在前,肌肉隆起的手臂正橫在自己頭頂,擋住了劍鋒,血珠濺得到處都是,腳下地麵更是滴滴答答的被打濕。

“主公,請饒過子修一回。”

“典韋,你知道在你做什麽嗎?”曹操望著眼前以身擋劍的愛將,懊惱非常。

“典韋知道,也甘領死罪,但俺受子修兩番活命之恩不可不報,望主公以韋項上頭顱代替子修。”

“退下!”曹操暴喝。

“請主公成全!”典韋這一次沒有聽令,隻是以頭杵地,血流滿麵,而且還一根筋的念叨同一句話。

曹操目光複雜,沉默了許久,追趕而來的眾將無人敢出聲打擾,他們知道典韋在曹操心中的地位,不僅僅是忠心耿耿,以死救主,還有那份難得的真性情。

自宛城後,曹操時常悼念典韋,即便許褚頂替了典韋的位子也始終彌補不了,因為都不是典韋那樣能跟他開懷暢談,無所顧忌的人。

後來典韋奇跡歸來,最高興的人就是曹操,他有累的時候,有驚恐的時候,隻有典韋在,他才能睡一個好覺,才能卸下一切的偽裝。

他氣惱了,憤怒了,但也真的為難了。

看著四周都等著自己處置的眾臣,他拂袖轉身:“都帶回府去。”

相府的大門閉合,隻有幾位重臣方能留下。

曹操陰沉著臉坐在上位,吩咐人喚來孫扶傷給典韋包紮傷口,見並無大礙後微微鬆了一口氣,旋即死盯著曹昂,忍不住又踢翻了桌子,桌子朝著曹昂砸去,典韋又跪在了曹昂麵前,以腦袋擋下桌子,矮桌破碎,而他也頭破血流。

“典叔……”

“你閉嘴。”

典韋與曹操同時訓斥,曹昂隻能閉口無言,曹操又看著典韋,長歎了一聲,上前扶起,道:“你這是何苦,罷了,此番就饒他一命。”

許多人都暗自歎息,不過也知有典韋護著,無論如何曹昂是保下了一條命,隻是不知道後續的處置會如何?

曹操盯住曹昂,冷漠開口:“曹子修觸犯大罪,今雖死罪可免,但活罪難饒,將其遷於城外曹家莊閉門思過,不得詔令不得離莊一步!”

這個處罰極重,被趕出了相府,不奉召不得離莊,這變相的是剝奪了他的繼承權,與之前宛城的拋棄不同,那次是趁著戰事失利的隱晦棄之,而這次是正大光明的剝奪。

曹昂棄子的身份在這一刻坐實了,誰也無法更改。

荀彧、郭嘉都暗暗歎氣,典韋也麵色蒼白,唯有曹昂無動於衷,他看著那些暗自欣喜的人,心頭再無絲毫波瀾。

“你可服?”曹操問向曹昂。

“也不是第一次了。”淡漠的話語,也還以淡漠的笑容,心已死,還在乎什麽。

曹操鐵青著臉,刻意高聲道:“傳令下去,明日著丕兒開府。”

所有人都默然,想不到事態發展得如此迅猛,讓他們頗有些措手不及。

曹昂則麵無表情,不在乎了又豈會被激怒,他在曹操麵前鄭重叩首,了卻這段父子情,讓曹操的臉色更難看。

做完這些,他起身灑然轉身,回了自己的院子,想要帶上妹妹卻外出未歸,隻好稍後再通知。

將自己的東西收拾好,他們連夜出城,毫無留戀。

曹操坐在書房中,沒有點火燭,身子籠罩在黑暗中,直到郭嘉進來才點燃了桌旁的燭台。

“走了?”

“走了。”郭嘉走到書桌前,將兩樣東西放在桌上,道:“這是大公子留下的東西。”

曹操拿起馬蹄鐵跟雙邊鐵馬鐙,以馳騁疆場的經驗豈會看不出兩個小玩意的巨大作用。

郭嘉又把寫了使用說明的紙張遞給曹操,道:“這是一起留下的。”

曹操心緒複雜,這是兒子的饋贈,對他的虎豹騎將有大用,看過後他的手掌按在了桌上,沉默許久後看向郭嘉:“奉孝,我是不是太過了?”

郭嘉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轉而說道:“嘉愚鈍,但隻覺主公操之過急了。”

“操之過急?”曹操再度沉默,郭嘉雖未明說,卻已點透。

他老曹春秋正盛,培養繼承人早了些,而且曹昂在改變,曹丕也不算大,其他子嗣都尚小,現在就養狼,實在沒有必要。

“或許吧……”

郭嘉沒有深言,又轉了話題:“大公子對主公是孺慕之情的,不然也不會留下這些東西,不過我擔心他就這麽走了,會有人落井下石。”

曹操抬頭看向郭嘉,麵上無喜怒哀樂,淡淡道:“此事奉孝處理吧,我曹操的兒子可以為我所棄,卻不可為旁人所殺。”

“明白,我會敲打一些膽大之人的。”

郭嘉起身告退,書房的火燭熄了,再次陷入黑暗……

睡到次日中午的曹昂起床推開了房門,被眼前的場景嚇了一跳,房外站滿了人,娘親、薛老夫人、三叔公、仙兒、安寧、薛義、典滿、丁貴、王富貴、狗子等等都滿眼擔憂的看著他。

曹昂走到娘親麵前,道:“娘,我沒事的。”

丁氏泫然欲泣,摸著曹昂的臉不停重複:“我苦命的兒呀。”

曹昂苦笑著澄清:“娘,我是真沒事。”

“唉,我苦命的兒呀,都被打擊成這樣了。”

曹昂無語,也不知道怎麽解釋了,隻能求助仙兒跟安寧,誰知兩女也滿心擔憂,道:“難受就說出來,不要憋在心裏。”

“還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曹昂要哭了,薛老夫人歎了一聲,鼓勵道:“哭出來好,哭出來就好了,憋在心裏會得病的。”

“……”曹昂已經無語了,也放棄了解釋,在這樣的情況下,越描越黑。

人群中三叔公想是看出了曹昂是真的沒事,阻止其他還要上前安慰的人,說道:“紅衣姑娘好呀。”

曹昂眉飛色舞回道:“前凸後翹呀。”

完全是下意識的,越下意識的越說明曹昂真的沒事,隻不過……

剛才還在這裏的人刷一下全部消失,隻剩下仙兒跟安寧,兩女死死瞪著他。

“紅衣姑娘是誰?”安寧像是被負心人傷了,哭了出來。

“前凸後翹,你知道的很清楚嘛。”仙兒則鳳目圓睜,殺氣逼人。

曹昂指天畫地,苦大仇深:“三叔公害我!”

再現身的時候,他頂著大紅耳朵,揉著腰間軟肋,見到他的人無不掩嘴發笑。

曹昂惱羞成怒:“誰再笑就去洗馬桶一百年。”

不敢笑,卻又控製不住,於是再次做鳥獸散。

飯桌上,一大夥人坐在一起,丁氏正在打趣仙兒跟安寧,惹得兩女羞澀難忍,抬不起頭。

“不要害羞,以後還要這麽管著他,男人呐,要沒幾個好女人管著,很快就廢了。”

仙兒跟安寧在丁氏的諄諄教誨下隻能唯唯諾諾的應著,曹昂也聽到了,忍不住狂翻白眼,隨後就狠狠瞪著三叔公,三叔公自知理虧,也不敢回瞪,隻好岔開話題道:“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一排眼神也都看向曹昂,他是主心骨,如今弄成這樣,都需要他拿個章程出來。

曹昂環顧桌上眾人,加上新加入大家庭的張遼、高順,這就是他目前的班底。

略作沉吟,曹昂麵色認真道:“接下來要做的事很多,賺錢自然還是首要之務,咱們還指著都做富家翁呢。”

眾人哄笑,曹昂接著道:“陷陣營也要弄回來,這點我會找郭嘉來辦,應該問題不大,隻可惜了被俘的西涼鐵騎,應該會充入新建的虎豹騎。”

好心疼,現成的騎兵就這麽沒了。

張遼輕輕搖頭:“沒什麽可惜的,其實我們最早的精銳是並州鐵騎,但一路折損,溫侯的名聲又補充不到兵員,隻能借著董卓的力量補充了一些西涼兵,所以看似騎兵興盛的背後是魚龍混雜,無法發揮出真正的威力。”

原來還有這麽一遭,曹昂心疼的感覺減輕了不少。

“若想要純正的西涼鐵騎,主公可以放眼宛城。”

“張繡!”曹昂眼睛亮起來了,隻是想要弄到手並不容易,他忽然想到了陳宮留給他的書信。

急忙取出打開,當看完之後,眼眶再度濕潤,同時他也再不迷茫,陳宮給他指清了路,未來的路。

他起身端起酒杯,眾人起立,他認真而嚴肅,道:“諸位,未來可期,敬新生。”

所有人都看過陳宮給曹昂謀劃的道路,全都信心滿滿,舉起酒杯痛飲。

未來可期,敬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