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擊掌為誓

曹昂凝視著眼前從容淡定的女子,怎麽也跟印象中的曹憲對不起來。

曹憲雖然隻是被養在卞氏膝下的,但她從小沒吃過苦,相反卞氏還把她當親女兒一樣對待,畢竟生了四個兒子的女人最喜歡的就是有個女兒。

這樣一個備受寵愛的女子怎麽會是青樓的主人?

曹昂的眉頭鎖了起來,他百思不得其解,曹憲盯著他冷冷一笑:“怎麽兄長,別人不知卞氏的性情,你還不知道嗎?”

曹昂隱約明白了,曹憲自嘲一聲:“在外人眼裏,我像金絲雀一樣寶貴,實則卞氏隻是將我當做棋子,一顆能為咱二弟曹丕拉攏人脈的棋子,等聯了姻,塵埃落定,我也就失去了價值,那時候你信不信我想喊一句娘親她都不會理會。”

“有時候我很羨慕紅衣,雖然她身處青樓,但至少不會任人擺布,而且隻要努力,總有贖身的機會,可我不行,卞氏不會放過我,二弟也不會放過我,我唯一的價值就是嫁給他們指定的人,成為用身子給他們換利益的下賤女人!”

“哈哈,兄長,是不是很可笑,是不是很可悲,這樣的時候豈能無酒,紅衣,換酒水。”

紅衣聽到了所有話,不由生出同病相憐的憐憫之心,取來酒水就要倒下,卻被曹昂按住。

他將酒水倒掉,靜靜的看著曹憲,不近人情地說道:“你的故事留著自己聽即可,至於我,隻要這紅袖閣。”

曹憲咬牙切齒,怒瞪曹昂:“你為何這麽對我?”

“欺負過清河,我沒有現在打你一頓已經是開恩,別多說廢話,將地契以及樓中女子的賣身契都交出來,否則我不保證會不會一怒打人。”

“好好,我真羨慕清河有你這麽一個親哥哥,可是你回去問問清河,除了在卞氏麵前我裝出樣子用言語羞辱一下她,平日可有過尋釁或是打罵?”

曹昂微微沉默,若是這樣,還算情有可原,但……

“裝樣子也是欺辱,隻要有一點我都會算在你頭上。”

曹憲很想撲過來咬死他,雖然越是這樣越是羨慕清河,但這是不講道理了,第一次發現,男人不講道理起來比女人還厲害,不由望著他狠狠道:“想不到你是這等無情的人

“你錯了,我不是無情,隻是不信任你。”

曹昂的坦白讓曹憲無言以對,忽然她又變成記憶中的樣子,乖巧且柔柔弱弱的樣子,要靠近曹昂撒嬌,隻可惜曹昂純當耍猴,演了半天見曹昂鐵石心腸,也無趣放棄。

她回到原位飲了一口茶,道:“兄長,到了這一步我也沒什麽好說的,雖然我不知道你要紅袖閣做什麽,但想來跟三弟有關。”

曹昂眼睛閃爍一下,這女子比他想的還要聰慧。

曹憲優雅地取出地契,半分留戀都沒有的推到曹昂麵前,聲音柔弱卻不失堅決:“兄長,紅袖閣可以給你,不過我之前的痕跡你要幫我抹除,而且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什麽事?”

“我暫時還沒想到,不過若那天來臨,兄長不可決絕,否則,我一定死在你的麵前。”

曹憲的葉眉挑起,眉宇湧出決然。

“那也要看是何事,總不能要我性命也答應你。”

“放心,一不會要你的命,二不會要你造反,肯定在律法範圍內,且你力所能及。”

曹昂想了一下,痛快應下:“好,我答應你。”

曹憲舉起手掌,曹昂看向她,這個妹妹的眸子裏有一種挑釁,怎麽不敢?

小妹妹你小看老哥了……曹昂抬手與她擊掌為誓。

曹憲彎腰撿起黑袍,曹昂急忙扭頭。

“想不到兄長竟會害羞,不過也好,紅衣你可要好好伺候兄長,讓兄長別見不得女人。”曹憲調笑一句套上了黑袍,這時窗外有人頭晃動,曹憲瞥了一眼,貝齒輕咬嘴唇,“典韋對兄長可真好。”

“人心都是肉長的,我以真心待人,自然也能換別人真心待我。”

曹憲回頭一笑,千嬌百媚。

“那隻能說哥哥遇到的都是好人。”

她垂下頭,籠在黑袍中,悄然消失在黑暗的巷子裏……

曹昂看向一旁的紅衣,輕聲道:“今晚的事權當沒發生過,你沒見過任何人。”

“公子放心,紅衣知道輕重。”

曹昂伸手挑起她的下巴,盯著她精致的容顏,道:“以後不要接客了,我有更重要的事交給你。”

他並沒有繼續說下去,鬆開手指起身離開,紅衣癡癡望著他的背影,耳朵裏一直回**著那句話,以後不要接客了……

半個時辰後,周媽媽進來了,看紅衣的眼神很複雜,坐在她對麵道:“紅衣,你遇上貴人了。”

“周媽媽,他有沒有說到底要讓我做什麽?”

“暫時沒有交代,大公子隻吩咐讓一切如初,說三日後會有人前來接手,而你就是他選擇的主事人。”

紅衣愣住了,僅僅一夜她就一躍成為了紅袖閣的實際掌權人,簡直好似做夢一樣,那個男人,真的是她的貴人。

“紅衣呀,起初我覺得是他睡服了你,現在看來,你們誰睡服了誰還不一定呢。”

“呀,媽媽你說什麽呢。”紅衣羞澀了。

“反正往後我這個老骨頭就要你多多關照了。”周媽媽笑著離開了。

紅衣回到閨房,躺在昨晚曹昂躺過的軟榻,生出前所未有的懊悔,昨晚她怎麽就變成小女兒姿態了……

曹昂送人回府,許昌的宵禁雖比宛城要晚,但也更嚴,沒有令牌,無論是誰都要索拿回府衙,這時候就體現出有爸爸的好處了。

曹操欽賜的鐵牌誰都不敢攔,曹昂一行大搖大擺的走在街上。

“小子,你是睡服了紅衣姑娘?”三叔公斜眼看來,心裏還是有點不爽的,原本他才該是入幕之賓。

很可惜啊,他靈感爆發作出的好詩因為作死,讓曹昂給踩落了,典韋等人全都幸災樂禍起來。

“笑笑笑,笑個屁,老夫就算不如曹小子,也比你們這些文盲強。”

“胡扯,俺老典的詩才是上乘,不信,問子修。”典韋瞪著銅鈴大眼跟曹昂眨眼睛。

曹昂還能怎麽說,隻好敷衍道:“是,是上乘的,通俗易懂,老少皆宜。”

“……”眾人無語。

隻有典韋跟典滿這對父子發出嚇人的狂笑,一對奇葩父子。

自信膨脹的兩父子不屑跟薛義等文盲走在一起,快走幾步到了前麵,典滿摩拳擦掌的興奮:“爹,原來作詩這麽簡單,我都忍不住也作一首了。”

典韋拍拍兒子的腦袋,語重心長道:“你還小,以後有的是機會。”

“嗯,往後我們典家就不再隻是武藝傳家也能詩書傳家了。”

“說得好,我們典家就此文武雙全,哇哈哈……”

父子倆夜梟一樣的笑聲嚇得曹昂等人跑得很遠,三叔公指著曹昂鼻子罵:“看看你幹的好事。”

曹昂冤枉:“關我什麽事,是他們的腦回路太繞。”

“是你是你就是你。”三叔公不依不撓。

好呀,這看就成了赤果果的報複了,小心眼……曹昂嘿嘿冷笑:“三叔公,您老一夜雙姝,這麽老當益壯,朱老知道嗎?”

三叔公臉一僵,這要是傳到朱鬆那老賊的耳中,他還能有臉活嗎?

一個老不休的名頭肯定要扣在頭上,自己還怎麽在士林立足。

他背起了手走到最小心眼的曹昂身旁,小聲道:“方才隻是玩笑,有問題的是那無恥的爺倆才對。”

曹昂一本正經的點頭:“此言正解,同意。”

“同意。”

“同意……”

薛義等人都在樓下跟風。

典韋回頭,看著六人的神色,有些古怪,不過又看不透,衝曹昂招手道:“子修,過來呀,別跟那些文盲混在一起,咱們是詩書之家。”

武夫充讀書人,還反過來鄙視不識字的人,薛義等人咬牙切齒,全都死瞪曹昂,那意思你要敢過去……

曹昂拔腿就跑了,他跟典韋在一起了,三叔公也默默跟了過去,薛義、富貴、狗子、王戈咬碎鋼牙,敢情把我們四個當了文盲,發一聲喊就要跟曹昂他們拚命。

八個人狂奔在街頭,巡街的甲兵跟打更人全都用看小傻子的目光看向他們,隻是卻不知道這八個性情跟孩子一樣鬧騰的人將來會是這座城,乃至這片天地最耀眼的大人物。

把人都送走,曹昂帶著薛義回相府,剛進門就撞見了安寧,一個氣哭的受傷女人。

曹昂頭皮發麻,出去浪了一天兩晚,他不會要跪搓衣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