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我是個記仇的人

雞雞可危,這是一個男人最大的恐懼,在某些程度上來說,比死還要可怕。

怎麽還沒來?按照最慢的時間計算也該出現了,難不成朱鬆早已沒了讀書人的血性?他不信,雖然相處並不算長,但老頭骨血裏的傲氣沒有減。

一定是被耽誤了,可黃元呢,以他的醫術能大體推斷出孩子的狀況現在不會太好,黃元應該等不了啊,怎麽也沒來?

再不濟百姓遊行示威呢,最穩的一項,怎麽也沒動靜?

他額角的冷汗滴落了,小夥計更感覺涼颼颼,鋒利小刀已經臨近了,他,他快扛不住這種壓力要昏死過去了,忽然鐵門被打開,四個獄卒飛著砸落進來,有人闖進來了。

得救了,雞雞保住了。

曹昂從未有如此刻這般高興過,他熱淚盈眶,為保住小夥計而感恩天地,隻是……

闖進來的人是仙兒,她看到平安無事的曹昂暗自鬆了一口氣,然後就看到了不該看到的地方,發出刺耳的尖叫逃奔出去。

曹昂石化了,然後感覺自己這悲傷的硬石頭開始碎了,他恨不得已死,就不用經曆這世間最大的尷尬了。

丟臉,太丟臉,要是手能動的話,他肯定會捂臉狂奔,從此消失在世人的眼前,做一個流浪的影子,因為這一刻,他已然社會性死亡,而且死得透氣。

三叔公又進來了,看完哎呦一聲捂眼就出去了,陪著官員進來的狗子也捂臉扭身,好像所有進來的人都是商量好的動作,而最可恨的是就沒一個人想到先救他……

曹昂覺得活下不去了,這一刻他想死,想讓李福捅死自己,不由大喊:“來來來,快弄死我,不能活了。”

這句話終於讓房裏所有陷入呆滯的人蘇醒過來,跟狗子一起進來的官員趕緊對李福攔阻,並附耳說了幾句話,便在李福目瞪口呆中吩咐獄卒放人。

獄卒也很懵,不是要淨身的嘛,怎麽又放了?

挨了好幾腳才趕緊鬆綁,可他們竟然真的在鬆綁,就沒一個人注意應該先提褲子,曹昂一口老血差點吐出,好在新進的富貴機靈,驚叫一聲後,立刻上前幫曹昂提好褲子束好腰帶,而後不等曹昂道謝,飄飄然消失在刑房中,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

曹昂望著他的背影,露出感激的神色,對,不是讚賞而是感激,感激他沒讓自己繼續死在外人的目光中,心裏頭對富貴的評價高出狗子至少一層樓,更是打上值得培養四個大字,這才是值得信賴的下屬。

隨著官員走出牢獄,初陽的微光剛要變得熾烈,曹昂與初陽對視,深呼吸貪婪的吞吐外麵的空氣,享受陽光的味道。

在身後,李福緩緩走出,他先看到的是曹昂的背影,在陽光的照射下,如同一座巨山的陰影籠罩在自己身上。

他很厭惡這樣的感覺,酷吏應該是掌握別人的生死,而不是被別人掌握,雖然剛才的傳話的說過事情棘手,速速放人,但他經曆過很多次這樣托關係撈人的事,也就那麽回事,不會有太壞的結果。

他繞開曹昂走出,隨後愣住了,並看到人生中最恐怖的一幕。

決曹掾官邸的院中,站滿了人,大致分成了三波,士族宿老,郡守黃元,憤怒百姓。

他兩腿顫抖,不停地發軟,卻又不敢倒下,他目光在三夥人麵上掃過,一次比一次難看,傳話的死人害我,這哪裏是棘手,簡直是要死人呀。

百姓加商賈就頂不過去,人數太多,稍有不慎就會激起民變,黃巾起義的可怕還曆曆在目,他再也撐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郡守黃元,那是恨不得弄死自己的人,自從分了決曹掾的刑罰之權,早已勢同水火,這一次有了最好發難的時機,生與死就在眼前,他心如死灰。

士族宿老,代表了南陽士族的態度,雖然他出身寒門,但求學的先生是士族,且也在人群中,眸子中的怒火幾乎要吞噬了他,就算雷敘拔刀也保不住他。

此生已完,他在絕望中尿濕了褲子!

曹昂看也沒看他一眼,上前先給宿老們施禮,又向黃元道謝,最後對著正義的百姓彎腰一拜。

那些百姓動容,上下尊卑深入人心,以曹昂的身份地位根本無需向他們如此大禮,於是感動之餘也全都拱手回禮。

人群中黃元最急,見事情告一段落了,急忙拉住曹昂道:“曹公子,犬子等著救命,還請你速速隨我回府。”

曹昂搖頭:“郡守大人,有件事不處理完,我心難安。”

說完他轉身,衝著刑房的方向大喊:“雷敘,既然來了,那就出來一見吧。”

所有人都一驚,雷敘竟一直藏身刑房中?

一雙雙眸子都落在刑房內,不一會一道跨刀的身影走出,正是三大將之一的雷敘!

“你是怎麽知道我在這裏的?”雷敘很好奇。

曹昂指指嚇尿的李福,道:“很簡單,一個酷吏不該在說淨身的時候刻意高聲,所以我相信他不是說給我聽,而是說給你聽。”

雷敘沉默,他知道推測隻能是推測,自己走出來才成為事實。

“曹昂,你想見我,我出來了,你想怎樣?”

曹昂一步步走向他,笑容純真且靦腆:“我能怎麽樣,隻不過我是個記仇的人,你陷害我的事不會就這麽過去。”

“無妨,我等你出招,看到最後是你先死還是我先死。”赤果果的威脅。

曹昂走到了雷敘的麵前,臉上的笑容更燦爛,就在雷敘下意識要陪冷笑的時候,他驟然出手,一拳打在雷敘的麵門,而後一記過肩摔將其重重砸在地上,殷紅的鮮血順著發髻暈開在地上。

“我說過,我是個記仇的人,不揍你一頓,老子這口氣咽不下,呸。”

全場死寂!

誰也沒想到他會如此硬剛一位將軍,膽大包天!

肆意妄為!

年少輕狂!

不管眾人心中是哪一種想法,曹昂就是做了最令人熱血沸騰的事情!

黃元暗自拍手,朱鬆更是大聲叫好:“打得痛快,一介匹夫竟敢陰害我讀書人,不如此不能揚我讀書人的風骨。”

“說的好呀,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誰再敢用陷害這等手段坑害我讀書人,我等朽木老者死也不答應。”三叔公趁機引動情緒,果然,在又聽到那句詩的時候,在場老頭無不含笑點頭。

雷敘一臉鐵青地爬起來,死死盯住了葉後浪,他握住了刀柄,想要砍下曹昂的腦袋。

曹昂主動伸長脖子,麵無表情道:“來,當著郡守的麵,當著宿老的麵,當著宛城百姓的麵,砍下我的腦袋。”

雷敘緊握刀柄,指節泛白,最終還是沒敢拔出來,眾怒犯不得,黃元觸不得,宿老惹不得,他平生第一次生出憋屈無能之感。

他鬆開了刀柄,咬牙低語:“曹昂,汝父曹操又要南下了,所以盡管囂張吧,你的時日無多了。”

曹昂瞳孔皺縮,第一時間想到身份泄露了,不過也不對,若是雷敘確認了自己的身份,何須用張李氏設局陷害?

他心思電轉,想到一種可能,雷敘認出了他的相貌,卻又不敢確信人死而複生,若平常隻管懷疑就足夠了,但曹操要南下了,複仇而來,容不得半點虛假,他的身份必須坐實才能用上,否則換來的不是投鼠忌器,而是適得其反,到時候將會承受曹操更大的怒火。

他想通了,故而鎮定,雷敘盯著他的眸子,道:“上一次沒要了你的命很好,活該你成為我的大功勞。”

試探我,蠢貨一個。

曹昂一臉茫然,論演戲,看過無數電影電視還不麵癱的人豈是你們能參透的,茫然過後是憤怒,活脫脫被戲耍的懊惱狀被他完美詮釋。

雷敘懵了,難道自己的判斷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