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握手禮

牢外的陽光和煦溫暖,美好的天氣讓心情都變好,心情好,曹昂眼中的麵孔都格外鮮活。

三叔公,像是迎來了春天,臉上的褶子都像是少了許多,也不知道是自己那句詩的功勞還是張文氏那嬸子的功勞,或許兩者都有。

安寧,還是那麽純真漂亮,冪冪,還是那麽前凸後翹。

富貴,大有前途。

狗子,心情一下不好了,這貨等著挨收拾吧。

“曹公子,曹小友,可不敢耽擱了。”

咦,郡守大人黃元,很焦慮,不過也是老帥哥一枚,說了什麽?沒聽清。

仙兒,颯爽英姿,為自己勇闖決曹掾,是老婆的最佳人選,隻是這臉怎麽紅成這樣……

嗯?仙兒?

曹昂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這是見證他社死的第一人,他想要鑽地縫,捂臉就轉身,正看到郡守大人,如同見到親人,一把握住他的手,埋怨道:“大人,病情耽誤不得,你怎麽還在這裏磨磨蹭蹭。”

黃元無語望天:“……”

曹昂逃似地鑽進車駕,連連催促車夫啟程,黃元也不好再拖延,跟眾人拱手作別隨著車駕回府。

安寧看著消失的車駕,又看向依舊不敢抬頭,正用腳用力踢地麵的仙兒,若有所思,冪冪則直接許多,問道:“仙兒姐,你跟曹公子之間發生了什麽事嗎?”

仙兒臉更紅了,連耳根都紅透,沒有回答就拔腿跑了。

安寧見狀也更為狐疑,跟冪冪對視一眼看向了三叔公等闖進去的人,三叔公、狗子自知理虧哪敢再宣揚,扭頭就走,富貴則直接無視,像是失明加失聰,抬起手臂裝著摸索也逃了,兩女滿臉黑線,更確信肯定發生什麽事了,隻是無人願意告訴她們。

越是這樣,好奇越甚,她們迫切探尋出真相。

朱鬆走了,一眼都沒看李福,徹底放棄了這個弟子,同來的宿老也走了,口裏意猶未盡的念叨那句將讀書人捧上天的詩,倒盡讀書人的貴不可言。

百姓們也歡呼著散去,這是他們第一次跟官府爭鬥的勝利,每個人的臉上都與有榮焉。

王垃圾站在人群中,黯然失落,這場勝利,他功勞很大,但怎麽沒有一個人對他恭維或者吹捧?

自從上次見到曹昂彈指敵滅的高光,他畢生的追求就是處在高光時刻裏,隻可惜這樣的機會可遇不可求,今天是最好的機會,但劇本像是偏差了,作為大功臣的他竟然沒有一絲一毫的高光感受。

“貌似公子說了句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便收攏了讀書人的心,或許我差就差在沒有這等傳世的詩句上。”

“王勇,好樣的。”突然一個老人對他豎起大拇指。

王垃圾突然愣住了,他不記得多少年無人喊過他的大名了,久的他自己都要忘記自己叫王勇了。

原來被人喊大名的感覺這麽好,他咧嘴笑了,雖然不是最高光的時刻,但他享受周遭百姓對他尊敬與佩服的眼光,這是他的小高光……

郡守府,曹昂看過了孩子的狀況,雖然高燒不退,但好在沒到引發腦炎等並發症的棘手程度,他吩咐人打水,在等待的時候緩緩卷起衣袖。

黃元在曹昂身邊走來走去,不敢發問,但內心的焦慮與恐懼全都表現在行動上。

“郡守大人你安坐,走來走去很煩人的。”

黃元被訓斥很不舒服,身居高位從未被人嗬斥過,但此刻又不敢發火,隻好看向旁邊的女人,是他的發妻,一個慈眉善目的貴婦。

婦人先福了一禮,滿懷忐忑地問詢:“曹公子,不知小兒如何了?”

曹昂看了過來,婦人的目光不敢直視,他又看向黃元,同樣扭頭避開,生怕曹昂說出打落深淵的話。

輕歎一聲,可憐天下父母心,絕望了太多次,他們已經承受不起多一次的絕望。

曹昂用肯定的語氣道:“放心,小公子不會有事。”

黃元夫婦大驚,隨後不敢確定的求證:“您說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曹昂再一次的肯定讓他們再無懷疑,這對身居高位的夫婦相擁而泣,如同最平常的夫妻那樣相互抹著眼淚,重複著兒子沒事了這句話,像是給對方的安慰,也是給自己的打氣。

曹昂沒有打擾他們,吩咐旁邊的婢女準備需要的東西。

鹽沒時間製作,讓人去找富貴討,又寫了幾種藥材讓下人去抓,隨後讓婢女給小公子更換衣物跟被褥。

見婢女笨手笨腳,黃元的夫人親自接手,在曹昂的指點下給孩子換上幹淨柔和的衣服,被褥也全被用曬過的。

“窗戶不能一直關著,什麽不能見風的話都不要聽,每天必須定時通風換氣,保持室內空氣新鮮,不過出入都要小聲,安靜的房間有助於休養。”

“平時照顧的時候,不管是你們還是孩子,都必須勤洗手,避免再帶進病毒。”

病毒這個詞是不懂的,但也大約能猜出意思,全都應下,曹昂接過取來的鹽,溶解在一碗水中,接著叮囑:“夫人,若有條件弄一些薄荷葉,煎水漱口,另外孩子再起燒的時候也可以用溫水擦身來降溫,最主要是二十四小時不能斷人,隨時監測情況。”

這些事有官家專門記錄,曹昂也不再重複囑咐,讓貴婦用鹽水給孩子漱口,隨即他出去將藥材做專門處理,黃連、連翹、金銀花等可以用,但生石膏就不行了,煆燒研磨曬涼,而後入藥。

他熬好清瘟敗毒的湯藥給小公子喂下,又輔助以推拿,見小公子的燒退了一些,也不再有驚厥後起身告辭。

黃元苦苦挽留,並表示要好好感謝,貴婦也極力挽留,曹昂全都婉拒,他真的有事要處理,何況手足口病雖然在這時代感覺很可怕,但對曹昂而言,隻是一種小兒常見病。

在他走後,黃元夫婦守在兒子身邊,待天色漸黑的時候,孩子的症狀就輕了很多,他們終於安下了心,黃元也對救曹昂的事再無後悔,得罪拿刀的武夫也就得罪了,兒子的命保住才是最重要的,而且他在想怎樣才能幫曹昂扳倒雷敘,當時還小兒的救命恩情。

回到客棧,剛進門就跟仙兒撞了個滿懷,兩人都很尷尬,還沒做好坦然麵對的準備,於是僵硬的打了聲招呼就背道而馳。

書房裏,三叔公、朱鬆早已等候多時,他們是來議事的。

打了雷敘固然很爽,但也留下了後患,不得不時刻防備雷敘的報複。

曹昂讓他們用士族的分量給張繡施壓,又讓狗子傳信王垃圾繼續散布雷敘種種惡行的消息,加上黃元的出手,應該能將雷敘從現有的位子上拉下來,當然即便下來也隻是明麵上,暗地裏他依舊是張繡的三大將。

“小友,你那句詩極好,可我等念來念去,總覺得意猶未盡。”

老人家,你很貪心哦……曹昂心裏這般想,卻不敢付諸於口,畢竟還要求人辦事呢,而且還是主力軍,果斷奉送四句。

天子重英豪,文章教爾曹;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少小須勤學,文章可立身;滿朝朱紫貴,盡是讀書人!

馬屁拍得好,事就給你辦。

“好詩好詩,得此詩,當浮一大白。”朱鬆滿足了,喝著珍藏酒,念誦捧文詩,這才是他向往的生活,而且得了這種可流傳千古的馬屁,他的風骨也雄起了,必須為曹昂出氣,不,這不僅僅是為曹昂,更是為了天下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

三叔公很吃味,隨著這首詩的流傳,南陽讀書人必定重現昔日榮耀,而作為領袖的朱鬆必然聲名鵲起,甚至會青史留名,為後世讀書人所牢記,至於他,很可能連根毛都沾不上,無他,寒門士子耳!

這也是後來陳群搞出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的根由。

不過他也不是白給的,對曹昂道:“此詩可有名字?”

曹昂下意識搖頭,旋即就看到興奮眨眼的三叔公,一下想通了,這老頭是要署名權呢,好吧,看在是自己人的份上,不能寒了他的心,況且這詩也不是自己寫的,嫖來的不要在意那麽多,於是一字一頓道:“不如就叫宛城見三叔公有感吧。”

酒杯摔碎,三叔公激動得不知所以然,想到第一次見麵的場景,緊緊握住曹昂的手用力搖晃,以此握手禮來表達他此刻的心情,他已經說不出來,但一切盡在不言中。

那火熱與感激的眼神很有侵略性,有一種吃了你的即視感,曹昂趕緊逃了,他不是張文氏那嬸娘,受不了。

他不知道在他走後,發生了詭異的一幕,憤怒的朱鬆指著三叔公的鼻子罵無恥,而三叔公絲毫不羞愧,麵對罵聲隻是眯著眼喝酒,活脫脫一副小人得誌的樣子。

兩日後,在四方博弈後,雷敘被剝奪將職,成為光榮的大頭兵,不過就在當晚,張三失蹤了,被雷敘所抓。

他對曹昂身份的取證由不擇手段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