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小古板
穆競培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一個房間裏。
房間陳設簡單，就一張床，一張桌子和一個衣櫃，應該是哪個老鄉的家裏。
他掀開被子看了看，受傷的手臂已經被包紮好了。
房間門被打開，外麵有人走了進來，是艾希。
艾希看到他醒了，眼睛一亮，激動的心情寫在臉上，非常生動：“你醒了！”
她身上穿了件粉色的T恤，應該是哪個老鄉給她的，不太合身，顯得她的身形很纖細很單薄，像紙片。
她快步朝穆競培走來，手上端著的一盆水隨著她的走動，差點溢出來。
穆競培“嗯”了一聲，用沒受傷的那隻手撐著身體坐起來，一用力才發現身上沒什麽力氣。
艾希放下水過來扶他，說：“你睡了一晚上了，昨天前半夜還發燒了。村上的醫生替你看過手臂上的傷了，說你很虛，要好好休息。”
靠在床頭的穆競培輕笑一聲，沒好氣地說：“醫生說的肯定是‘虛弱’。”
艾希看著他，一臉“有什麽區別嗎？你就是很虛啊”的表情，非常無辜。
她什麽都不懂，穆競培也懶得跟她解釋，隻是說：“反正是虛弱，兩個詞不一樣，知不知道？”
艾希雖然沒懂為什麽，還是點了點頭。
她聽話的樣子讓穆競培很滿意。他說了聲：“乖。”
因為發燒，他的聲音透著幾分沙啞，低低的，像是琴弦上撥出的最低的那個音。艾希悄悄看了眼他的喉結，聲音好像是從那裏發出來的。
“昨天你的手臂上流了好多血，都把我嚇到了。”說起昨天，她不免就想到他的腦袋擱在她肩上的情景。
穆競培端詳著她，問：“你的臉怎麽這麽紅？”
“沒、沒什麽。”艾希不自覺地伸手摸了摸脖子，某種軟軟的觸感好像還在，癢癢的。
穆競培隻當她是因為昨天抱著他哭覺得不好意思，畢竟這小姑娘臉皮薄的很。
餘光看到桌上那盆水，艾希想起自己要做的事，說：“我是來給你擦臉的。”
“我想洗個澡。”穆競培看了下自己身上的衣服，雖然換過了，但是睡覺又捂了一身汗，有點不舒服。
艾希不同意：“你現在不能洗澡，萬一再著涼了怎麽辦？”
“不會的，天又不冷。”
“你現在身體虛弱，不一樣。”艾希記得他說的，用了“虛弱”這個詞。
“不洗澡難受。”
“那也不行。”
“艾希——”
“反正我不會給你水的。”艾希在這件事上出奇的堅持，一點餘地也沒有。
穆競培無奈地妥協了：“那我擦一下身總行吧？”
艾希沒見過他這麽講究的男人，很不理解都這樣了，還要洗澡擦身。
將就一下不行嗎？
她不放心地叮囑說：“那你動作快一點，不要著涼了。”
說完，她轉身要離開房間。
“等等。”穆競培叫住她。
“怎麽了？”
“我的手不太方便，你幫我一下。”
“啊？”艾希頓了幾秒，“哦。”
穆競培看向放在椅子上的包，說：“幫我拿件衣服出來。”
艾希打開穆競培的包，最上麵放著個又大又重的東西，是相機，她在村裏的時候見到他和他的幾個朋友一直拿著。
她拿了件白色的襯衫出來，走到床邊的時候，穆競培已經坐起來轉身背對著她了，沒受傷的手正抓著一側的衣擺。
“搭把手。”他說。
艾希看了看他衣擺下露出的一點腰，又看了看他寬闊的後背，睫毛輕顫，有點無從下手。
穆競培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她幫忙，問：“怎麽了？”
“沒什麽。”
艾希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用拇指和食指揪住他T恤下擺的一角，生怕碰到他，然後豁出去了似的眼睛一閉，往上一掀。
大概是扯到了手臂上的傷口，穆競培“嘶”了一聲。
艾希立即睜開眼睛，入目的是他的後背。膚色偏白，沒有誇張的肌肉，卻也不瘦削，緊實的線條暗藏力量。
這不是她第一次看到男人的後背，卻是第一次看了覺得口幹舌燥，心跳砰砰，不受控製。
T恤被慢慢脫下，穆競培的整個後背暴露在了艾希的視線之中。
怎麽可以有這麽寬的肩膀，完全擋住了她的視線。
她又往下看向他的腰。他的腰窄緊有力，跟她昨天在車上不小心看到的那一眼一樣。
偷偷把人家的後背看了個遍，艾希像做了壞事一樣心虛地收回目光，去盆裏把毛巾浸濕、擰幹，飛快地替他把後背擦了一遍。
“好了。”
穆競培感覺到了她的敷衍，太明顯了。
他轉過來，就看到艾希站在那邊擰毛巾。
毛巾上的水落在盆裏，發出嘩啦啦的聲響。她的表情嚴肅極了，要不是臉上的紅暈那麽明顯，還以為她照顧的病患快要死了。
看她拿著擰好的毛巾走過來，始終垂著眼睛，不敢抬眼看他，穆競培笑話她：“小古板。”
艾希秀氣的眉毛擰了起來，稍稍抬眼，問：“你怎麽一點都不害羞？”
她單純的樣子讓穆競培想逗她：“看見你害羞我就不害羞了。”
艾希無言以對，臉一下子更紅了。
她從來都沒見過穆競培這樣的男人。明明受傷的是他，他卻還是那麽從容。他身上有種特殊的氣質，她在腦海裏想了一下，才想到一個她不曾接觸過的詞——優雅。
對，就是優雅。
他好像就沒有狼狽的時候，即使是昨天那樣情景，他捂著流血的手臂倚在中巴車的欄杆上，眼神裏還透著幾分散漫的優雅，就算不知道下一秒是生是死，看著那樣的他，也能鎮定下來。
逗也逗過了，穆競培說：“前麵我自己來就行。”
艾希“哦”了一聲，把毛巾遞給他，站到一旁。
穆競培擦身的時候無意中抬眼，正好對上她的眼睛，裏麵像是剛下過雨，又清澈又亮。他手上的動作停了停：“可以啊，會偷看了。”
艾希像驚弓之鳥，嚇得立即收回視線，否認說：“我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