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把眼睛閉上

穆競培當然不會跟她這樣一個平時飯都吃不飽的小姑娘計較錢的事,卻故意低下頭認真地看著她問:“就你,你拿什麽還我?”

他們坐在方桌桌角的兩邊,他這麽一低頭,兩人就離得很近了。

獨屬於男人的氣息靠近,讓艾希的心跳有些快。她往旁邊挪了挪,認真地說:“謝昀會替我還的。就是名片上那個。”

“知道了。”

雖然說這是家飯館,但是菜品很少,而且穆競培點什麽,什麽沒有。

老板解釋說因為連綿的大雨,都沒什麽人出來,也就沒去采購。

穆競培已經服氣了:“那你就直接告訴我有什麽吧。”

“麵。雞腿麵怎麽樣?”

已經沒得挑了,穆競培隻好說:“行吧,來兩碗。”

沒過多久,兩碗熱騰騰的雞腿麵就被端了上來。

深色的湯汁上飄著油花,白色的麵像島嶼一樣露出個尖尖,一個鹵雞腿放在上麵,嫩綠的蔥花點綴在湯上。

見艾希盯著麵兩眼放光,穆競培說:“吃吧。”

她拿起筷子就吃了起來。

看她吃得那麽香,穆競培把自己的雞腿也夾給了她。

看著碗裏多出來的雞腿,艾希愣了愣,抬頭看向穆競培,眼睛微紅,像可憐的小動物。

一個雞腿就能讓她感動成這樣,還真是好糊弄。

穆競培心裏一軟:“還要不要加兩個雞腿?管夠。”

接著他又補充說:“吃飽了就回去。”

艾希的臉立即垮了下來,聲音悶悶地說:“我不回去。”

還真是固執。

穆競培說:“先吃吧。”

小姑娘吃飯慢條斯理的,卻給人一種很下飯的感覺。穆競培本來沒多少胃口的,在她的感染下很快把麵吃完了。

見他吃好站起來要走,艾希立即不吃了,寸步不離,生怕他把自己丟下。

穆競培扯了扯嘴角:“我去找棵樹後麵放水,你要跟我一起?”

艾希臉一紅,不安地坐下。

出了飯館,穆競培勾了勾唇。

終於擺脫這個小麻煩了。

穆競培走到車邊回頭。

艾希還坐在飯館裏,一邊吃麵一邊往這裏張望著。有車擋著,她看不清他在做什麽。

這時候上車走,她肯定追不上。

可是把一個小姑娘丟在陌生的地方也不好,這裏離紅楓村有將近一百公裏,她連個手機都沒有,要找回去也難,萬一遇上個壞人把她拐走怎麽辦。

想到這裏,穆競培碰到車門的手停了下來。

一番天人交戰之後,他煩躁地罵了句髒話,轉身回去了。

算了。

看到他回來,艾希明顯鬆了口氣。

越想越後悔,穆競培站在飯館門口點了根煙抽了起來。

輕盈的煙霧升起,勾勒著他五官英挺的輪廓,遮住了他的表情。

一根煙抽完,他才走進去。

掃了眼她的碗,他問:“吃完了?”

艾希點了點頭。其實她吃完有一會兒了,在乖乖地等著他。

穆競培:“走吧。”

“嗯!”艾希跟上。

聽著身後輕快的腳步聲,穆競培心裏的煩躁揮之不去,不知道自己剛才怎麽就心軟了。

艾希很自覺地爬上了越野車的後座。

坐上駕駛座,關上車門後,穆競培對她說:“把眼睛閉上。”

艾希疑惑地問:“幹什麽?”

“有點熱,換件短袖。”穆競培拿起在副駕上的T恤,又故意逗她,“當然,你要看我也不介意,主要是怕你這個小古板害羞。”

艾希臉一紅,立即用雙手捂住眼睛:“那你快換!”

穆競培被她的反應可愛到了,笑了一聲,然後開始解襯衫的扣子,修長的手指像石膏雕刻而成的藝術品。

車裏一陣安靜,隻有衣料摩擦的聲音。

“好了。”套上黑色的T恤後,穆競培的手臂露了出來,緊實的線條充滿著男性特征。

艾希先是從指縫裏偷瞄了一眼,見他真的換好了,才放下手。

“偷看了?”

艾希腦中閃過因為好奇從指縫裏看到的半邊窄緊的腰,莫名有幾分口幹舌燥。

她一陣心虛,否認說:“沒有!”

車子開起來,她臉上的熱度還沒有完全消散,直到她的注意力慢慢被車窗外麵不斷變化的小鎮風光吸引。來的時候她在睡覺,都沒看到。

車外的天光照亮了她的臉。

從後視鏡見她趴在車窗上看得目不轉睛,穆競培輕笑了一聲,笑她沒見過世麵。這種小鎮都讓她激動成這樣,看到首都、上海那樣的大城市還不知道會是什麽反應。

“你沒來過鎮上嗎?”他問。

艾希回答說:“我們村出來不方便,我長這麽大一共去過鎮上四次。”

穆競培想了想,紅楓村那麽偏僻,距離最近的小鎮也有幾十公裏,又全是難走的山路,還沒有車,去一趟鎮上確實不容易。

“對了。”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你有沒有身份證?”

艾希把腦袋轉向前麵:“身份證?”

“出門在外一定要有身份證。不管是坐飛機、火車、汽車還是住宿都需要。”

看她的反應,應該是沒有,終於有正當理由勸退了。

穆競培剛想說“沒有身份證就回家吧”,就見她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小小的卡片,獻寶似的遞到前麵,高興地說:“我帶了!”

穆競培嘴角剛剛揚起的弧度消失:“……行吧。”

“你好像不太高興?”

高興得起來才怪。

穆競培說:“安靜點,別打擾我開車。”

“哦。”艾希把身份證裝好,繼續看向車窗外。

車開出鎮子二十多分鍾後,原本眼看要轉晴的天又陰沉下來。

穆競培的手機忽然響了。

被大雨困住的這五天,紅楓村斷網斷電,沒有信號,他都快忘記手機的存在了。

給他打電話的叫溫丘,是他發小,連大學都是一起上的。畢業後穆競培和他還有另外三個朋友一起組了個工作室拍紀錄片玩。

“培哥,你的電話終於能打通了。”

溫丘是攝像,穆競培負責後期剪輯。

倒不是穆競培不會拍不會導,隻是他覺得當攝像要扛設備,太麻煩,當導演或是策劃又太操心,後期可以坐在電腦前安安靜靜地剪片子看素材,而且導演和策劃都管不了他,舒服又自由。這次是難得跟他們拍攝的一起出來。

“嗯,雨昨晚才停,我現在已經在開車去機場的路上了。”穆競培的聲音自帶一股懶散勁兒。

“那你小心點啊,我查了你那兒的天氣,陰轉大到暴雨。”

穆競培沉默了一下,警告說:“別烏鴉嘴。”

“真的!天氣預報說的。”

溫丘這句話剛說完,穆競培就看到一滴雨落在車前的擋風玻璃上,之後一滴又一滴。

艾希也看到雨滴了,說:“穆競培,又下雨了。”

電話那一頭的溫丘“咦”了一聲:“培哥,你那裏怎麽有女人的聲音?你車裏有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