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小麻煩
艾希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臂，不以為意地說：“前天我洗衣服沒洗幹淨，被舅舅推了一下。”
她的語氣像是在說一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事。
穆競培有點心軟。
但理智告訴他不能這麽做。萬一她的舅舅舅媽報警，他就成拐賣人口的了，而且她那張名片這麽舊，要是去上海找不到人，賴上他怎麽辦？
穆競培還是想勸她回去：“那你走了學校裏怎麽辦？就不上學了？”
這個年紀應該還在讀書。
艾希搖頭：“我去年就不上學了。舅舅舅媽說浪費錢，不讓上。”
穆競培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本該是無憂無慮的年紀，最煩惱的應該是學習，而她卻被迫輟學，做著繁重的家務，還要被打罵。
突然，艾希緊張了起來，渾身都在顫抖：“我好像又聽到我舅媽的聲音了！還有舅舅的。”
穆競培看了看，好像真的有人來了。
“要是被他們帶回去我就再也沒有機會去上海了！”艾希如坐針氈，拍著駕駛座的椅背，眼中帶著乞求都快哭了，“快走啊！”
“求你了！”
“走啊！”
穆競培被她感染得緊張起來。
等他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麽的時候，他已經把車倒回路上，一腳油門踩了下去。
車子在泥濘的鄉間小路上非常顛簸，輪胎滾過水坑，濺起泥水，車瞬間就髒了。
離紅楓村越來越遠，確定後麵也沒有人追上來，艾希鬆了口氣，癱坐在後座。
從後視鏡裏見穆競培表情莫測，她寬慰他說：“你這是在做好事，別這麽不開心。”
其實穆競培沒有不開心，他隻是在想自己剛才為什麽就開了車。明明讓她舅舅舅媽發現，把她帶回去最好的結果。
他從後視鏡裏看了眼艾希，視線正好在鏡子裏和她對上。她那雙清澈的眼睛亮得讓他的心顫了一下，就好像一束光直接打進來。
艾希露出一個燦爛得有些傻氣的笑容：“好人會有好報的。”
穆競培：“……”都什麽年代了，還有人說這樣的話。
他是個怕麻煩的人，隨便帶個小姑娘回去是不可能的，決定一會兒路上找個機會把這個小麻煩丟下。
他倒是可以給她一筆錢，讓她繼續讀書。
車裏傳來“咕嚕”一聲，有些突兀，艾希的肚子叫了。
“餓了？”穆競培問。
艾希紅著臉點了點頭。
“餓了就回去。”
“我不餓了。”
“寧願餓著也不回去是吧？”
艾希不說話，小臉上寫滿“倔強”。
還挺有骨氣。
看個小姑娘餓著不是他的作風，穆競培把副駕上一包用紅色塑料袋裝的餅遞給她：“吃吧。”
艾希一喜，打開塑料袋看了看，說：“這是小紅姐做的餅。”
穆競培回想了一下，那個給他送餅的姑娘好像是叫小紅。
“這你都知道？”他的語氣像是在逗小孩子。
“小紅姐做的餅是村裏最好吃的，但是她不常做，說是以後要做給喜歡的人吃。”艾希邊吃邊說，“你會回來娶小紅姐嗎？”
穆競培挑眉：“我為什麽要娶她？”
艾希一臉理所當然：“你都收了人家的餅了！”
“這些天給我送餅的女人不少，大概有八九個吧，照你說的，我是不是都要娶了？”穆競培打著方向盤，眉宇間的漫不經心讓他自帶一種不正經的公子哥的氣質。
艾希被這個事實驚到了。
他們村一共就八九個適齡未婚女性！全都看上他了嗎？
穆競培又說：“我要是現在告訴你，隻有我的老婆才能坐我開的車，你是選擇下車還是選擇嫁給我？”
艾希被問住了，紅著臉憋了半天，氣呼呼地說了一句：“你這愛情騙子！”
小姑娘說話還挺有意思。
穆競培被她古板又傻氣的話逗笑了，帶著笑意的聲音低沉好聽：“教你個新詞，性別為男的愛情騙子可以叫‘渣男’。”
他不知道，從這一刻起，自己在艾希心中就多了個“渣男”的標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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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穆競培的車裏躲了一晚，艾希緊張得幾乎沒合過眼。吃完餅後，她打了幾個嗬欠，強撐了一會兒撐不住後就躺下睡了。
穆競培從後視鏡裏打量著蜷縮在車後座的人，瘦瘦小小的一團，非常纖細。她麵朝前麵，手掌交疊枕在耳朵下，臉小得隻有巴掌大，鼻尖挺俏，輕輕蹙著的眉頭顯示著不安。
挺漂亮一小姑娘，十足的美人胚子。
以穆競培的經驗來看，真正美的人都美在骨相，所以他能從艾希現在營養不良的樣子裏看出她長開以後會很漂亮。
下過雨後泥濘的山路真的不好開，一不小心輪胎就會陷進去打滑出不來，這一帶偏僻落後，時常沒有信號，叫吊車就別想了，四下又無人，想找人幫忙都找不到。
穆競培回上海心切，讓他再掉頭花時間把陳艾希送回去是不可能的。
他這一路上都在找合適把她丟下的地方，可一直沒找到。不是附近樹太多可能會有蛇，就是周圍一個人都沒有，都不合適，而且她睡得實在太香了，讓人不忍心打擾。
這麽一拖就拖到了中午。
車在一個鎮上的小飯館外停下，穆競培下車後打開後座的車門：“醒醒，下車了。”
艾希茫然地睜開眼睛，幾秒鍾後才回過神，拒絕說：“我不下車。”
見她一副“我怎麽樣都不會下車”、仿佛要長在車上的樣子，穆競培沒好氣地解釋說：“下來吃午飯。”
艾希猶豫了一下，慢吞吞下車，像小尾巴一樣緊緊跟在他身後。
這個鎮上的人不多，隻有一家飯館，很簡陋，就擺了幾張塑料桌椅，地麵還是濕的，透著股潮氣，時不時有不知名的飛蟲在眼前晃過。
原本這種地方穆競培是進都不會進來的，可在原生態的紅楓村住了那麽多天後，他覺得這裏的條件好太多了，果然還是要有對比。
艾希打量著與氣質這樣的環境格格不入的穆競培：“還沒問你叫什麽。聽她們叫你‘穆大哥’，你姓穆？”
“穆競培。”
艾希點了點頭，默默在心裏把名字念了幾遍，然後說：“穆競培，我沒有錢。這一路上的錢能不能先欠著？等我到上海就還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