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調理
“大夫,我這病……”
“這位大哥,您的病是已經有肋脅、積聚之象,而且肝腑互相影響,需要慢慢調理,我先開幾服藥,得驅一驅陰黃濕熱的表症,您吃了之後,臉色就會好很多的,別擔心,沒什麽大礙。”
“額?……嘿!那就多謝小顧大夫了,我就是說嘛!我十六歲可就是車行頭把拉大照會的咧!腳底板跑遍了上海灘,飛一般的呐!哪能有毛病的呢!惡心隻不過是吃的太多額,窩裏婆娘就是伊啦囉嗦的……”
“您這次的藥還是要堅持吃的!而且還是要盡量做休息!才能好得快!”顧曉春義正辭嚴地打斷了麵前這位高大壯碩的漢子,緊盯著對方的臉色,像是搶話般地囑咐著,馬上又轉頭招呼堂上的夥計,“海生——來幫著來這位大哥去抓藥!”
顧曉春看著夥計身邊那車夫精神煥發的背影,微微歎了口氣。羅老先生這時從身後走了過來,他放下手裏的藥杵和藥銅臼,拍了拍顧曉春的肩膀。
“盡人事,聽天命。”
“我知道這樣也許會讓他暫時再渡過一段心裏舒坦的日子,可是,這個車夫他的肝病恐怕真的不能再拉車了。”
“孩子,現在坐在這裏的是你,你有權決定你的病人是否完全知道他的病情,你要曆練的也是這個,每個大夫都要有自己的判斷,而我說的聽天命,聽的正是行醫之命。”
“行醫之命?……”顧曉春若有所思地看著師父羅老先生,一時還是沒有完全領會。
而羅先生隻是微笑著看著顧曉春,拿起搗藥的小藥杵,放在顧曉春麵前,問道:“這是什麽?”
顧曉春把鼻子湊近聞了聞,脫口而出:“黃連。”
羅老先生麵捋著花白的胡子,麵露疑惑:“是嗎?那嚐一嚐吧。”
顧曉春以為羅先生是在考自己醫學上的知識,於是,不假思索地撚起一小撮粉末嚐了一下。頓時,一股苦堿辛澀的味道直衝口鼻。顧曉春緊皺著眉,用疑惑不解的目光看著羅老先生。羅老先生哈哈一笑,便起身端起銅臼,繼續搗藥去了。
“行醫之道……”
顧曉春愣愣咂麽著嘴裏的黃連粉,突然覺得舌尖上返傳來了一絲絲的甘甜。顧曉春望向屋外的車水馬龍,他那眼神深處似乎融化開了一種特別的光亮。
羅善堂前依舊是往常的樣子。
而滬西總警局門前,倒是格外的雞犬不寧。一輛又一輛各式各樣、大大小小的車子拉著警笛,陸續駛回到警局院子裏。先頭開進去的是載著日本憲兵隊的軍車,跟在後麵的是特別警署的車輛,最後麵則是幾輛負責押送的卡車。這次周圍議論的人群,臉上的表情,既然有些驚訝,又隱隱帶著有一份難以言喻的得意。因為有人看到,押送卡車裏坐著的,居然都是洋人!
與此同時,站在辦公室窗前的於素,正一邊悠閑抽著煙,一邊盯著院子裏的車隊。
“傾巢而出,看來日本人這是等不及了。”於素心裏暗道。
這時,桌上的內線電話乍然響了起來!於素轉身,走到桌前,掐滅了煙,微微舒了一口氣,才拿起電話。
“……局長,是!已經鎖定目標了!很快就會有結果,沒錯,正在秘密排查,好的,我明白,您放心!”於素遲疑了一下,下意識地望向窗外,“額,局長,聽說今天特別警署那邊,抓了不少外籍教師?”
“……你管那麽多幹嘛!”那電話那邊不耐煩地說道。
“額,我這邊,是有一條線還在學校,怕被影響……”
電話那頭嘖嘖地深吸了口氣,停頓了一下,好像是莫名有些疑惑:“……你在學校還有線?是洋人嗎?”
“不是不是!洋人靠不住……”於素嗬嗬一笑,語氣十分自然,“我是想著以後就在學校開一條暗線出來,這樣神不知鬼不覺——嗬嗬……但是看今天這樣的突擊行動,我是擔心,日本人真的過度插手學校而已,而且,我最近發現有人在跟進——”
“跟進?你到底想說什麽?……我就來!”這時,電話那頭傳來了空曠的呼喚聲,隨後局長便不耐煩地敷衍了於素幾句,“好啦好啦!你都看著辦吧,孩子下落和生意都不能讓工部局警務處得了便宜!……”
“嗬嗬……局長您放心。”於素皮笑肉不笑地掛上電話,如冰的目光移回到了桌上的一張相框。
相框裏麵,是一張殘破的照片,照片隻有斜對角線的右下半部分,缺了左上半部分。可以看得清楚的是,是一位婦人,抱著一個兩三歲的小女孩兒。婦人的麵目已經隨著丟失的那部分,無從可見了。相片的背景似乎是一幅西湖雷峰夕照的背景畫,這應該是照相館裏的背景幕布。婦人懷裏的小女孩兒,目光炯炯有神,笑得十分甜美。料想,婦人的表情也應該是非常幸福的。就在於素有些出神之時,忽然有人敲門。
“報告!”
“進來!”
於素回身看到秘書員小梅推門,站在門口。
“於處長,法租界女中有兩個學生在樓下等著要見您!”秘書微微低著頭,用詢問的目光看著於素。
於素微微一皺眉,立刻大概就明白了來人是誰與來意。於是,她沒有再表現出任何過度的情緒,隻是繞回到自己的辦公椅上,坐了下來,輕描淡寫地說道:“讓她們等我下班再來,我現在比較忙,這些個權貴的千金大小姐,一天天覺得警察局是自己家的一樣!我他媽的不是她們家裏的奴才!”
於素說完,還不耐煩地對著秘書揮了揮手。秘書小梅略顯遲疑了一下,然後又會意似地立正,然後退出去,輕輕關上了門。秘書員小梅一出去,於素又從椅子上起來,快步走到窗前,朝窗外望去,正看到門衛室前站著的雲珂和唐瑤。而且在兩人的身邊,還站著一個斯斯文文的男學生,看著學校裝束應該是中法學堂的學生。於素看罷,心裏暗自歎了一口氣,有點兒後悔把自己要做的一部分事情透露給了雲珂。
而樓下焦急等待著的三個人,卻絲毫沒有察覺到這個院子裏危機四伏的“暗流”。這時,一輛黑色轎車又駛到了院子門口。於素一眼就看到了車子前掛著的正是工部局和警務處的旗子!
“警務處?……”於素暗自倒吸了一口冷氣,緊接著,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蔣佛海從副駕駛的位置探出頭,對著雲珂似乎說了些什麽!
於素見此情景,心道不妙,甚至有些開始發慌。
此刻,樓下的門崗口。
“嗬嗬……這裏麵有你們的老師?”蔣佛海正笑眯眯地對雲珂問道,一副長者政客親民關愛晚輩的模樣,氣質拿捏得恰到好處。
雲珂謹慎地打量著蔣佛海,沒有說話。站在雲珂身邊的邵俊傑,這時倒是顯得遊刃有餘:“您好,租界女中和我們學校的幾名外籍老師都被抓到了這裏!”
蔣佛海深邃的目光依次掃過邵俊傑和唐瑤,然後意味深長地揚起嘴角,打開了車門。一身得體深棕色西裝的他,走下車,招呼司機先把車開進去。他自己則走到雲珂的麵前。
“嗬嗬……聽門崗說,你們要見於處長,我去帶你們進去吧。”
雲珂見蔣佛海似笑非笑地朝自己走來,下意識地抓住唐瑤的手,一起向後退了兩步,眼神裏充滿了一種警惕。
“多謝您,我們還是在這裏等吧。”
“沒關係的。”蔣佛海說著將手伸到了雲珂的麵前,“小姑娘,我還挺好奇你們是怎麽一路追到這裏的?”
邵俊傑一臉自信地替雲珂回答道:“我是先打給了公懂局的朋友,這才問明了情況!我們學校公演在即,大衛老師一直在指導組織我們的演出!現在莫名其妙就被抓到了這裏!”
蔣佛海聽著邵俊傑的話,故做認真附和地點了點頭,摸了摸唇須,饒有興致地問道:“噢——原來如此,你是租界哪家的公子啊?”
“我是——”邵俊傑被蔣佛海這麽不溫不涼地嗆了一句,有些不知所措。
“請問您是誰?!”雲珂從邵俊傑身後突然探頭問道。
蔣佛海衝著雲珂嗬嗬一笑,慢慢收回手,語氣和藹地說道:“我嗎?嗬嗬,我就是代表工部局來調查這件突發事件的。”
邵俊傑兩眼放光,一聽到工部局幾個字,似乎憑空多了幾分信任感,以為自己碰到了貴人,馬上又拾起了自己的自信:“那就太好了!您一定要相信!我們的老師不是什麽間諜!”
蔣佛海不緊不慢地轉向院子,緊繃住嘴唇,故作為難地說道:“哎呀,現在裏麵亂哄哄的,各個學校的都亂了,你們還是先跟我進去吧。”
“好!”邵俊傑答應一聲,不假思索邁步就先往裏麵走,回頭還安慰雲珂和唐瑤,“你們跟著我就行!”
雲珂正想拉住唐瑤的手,卻發現唐瑤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鑽到了門衛室裏。
“雲珂……我實在是害怕的!而且我爸爸知道我來這裏,肯定會狠狠收拾我的額!我們還是在這裏等著吧,讓邵俊傑自己進去吧……”
雲珂望著眼神驚恐的唐瑤,其實內心裏也是希望在這裏等著的,可是又一轉念,就這麽讓邵俊傑自己進去,雲珂自己又覺得不是特別合適。如果唐瑤不和自己說這句話,可能雲珂自己也想要在門口等著,倒不會猶豫要不要進去。
想到這裏,雲珂隻能朝著唐瑤點了點頭,囑咐著:“那你就在這裏吧!千萬別亂跑!我跟著進去看看,很快回來……”
“雲珂,哎!你還是——”
唐瑤低頭趴在門衛室狹窄的窗口前,正想伸手拉雲珂,猶豫之間,雲珂已經轉身跟著邵俊傑走了過去。
唐瑤看著蔣佛海的背影,抿著嘴唇,眯起眼睛,像是忽然眼熟的樣子。這看著看著,眉頭便緊緊皺起,唐瑤猛然間轉頭問身邊臨時站崗的夫役:“那個人是誰?!”
“你們剛才聊這麽起勁!原來不認識的啊?大名鼎鼎的蔣探長啊!”
“蔣佛海?!”唐瑤抓住老夫役的胳膊,使勁兒地搖晃起來!“……哎呀!怎麽辦呀!……”
老頭兒被唐瑤搖晃得七葷八素,好不容易才掙脫開,一臉茫然:“你這個小姑娘怎麽回事?安靜一點兒好伐,吾提醒你噢!今天這陣仗,你可別隨便發脾氣鬧事的呀!不想在這兒待著就快走……”
唐瑤一時急得都快哭出來了!她想闖進去把雲珂拉回來,可是雲珂已經跟著蔣佛海走進了警察和日本憲兵們中間,自己又實在是害怕得緊。猶豫之間,門口從院子裏突然跑過來五六個警察!為首的一個矮胖的警察,瞪著門衛崗裏的唐瑤,嗬斥了起來。
“……那是什麽人?!不知道今天有特殊行動嗎?!老張頭兒趕緊讓她走!”
“我,我們是……”唐瑤本想提於素的名字,撐一撐麵子,可是話到嘴邊,盯著警察們手裏的槍,又隻會張口結舌地發抖。
“是他媽的記者吧?!滾滾滾!……妨礙執行緊急公務,老子連你也抓!”
“隊長,我看抓進來也不錯,嘿嘿……回頭帶回咱們分局,可得好好搜一搜,嘿嘿……”
唐瑤一聽這些警察們的恐嚇和輕慢,更是嚇得渾身發軟,想拔腿就跑,腳卻像是灌了鉛一樣。老夫役見狀,不由分說地就把唐瑤往門衛室外麵推。
“快走快走……小姑娘趕緊回家吧!這裏不是你是來的地方!”
唐瑤被推到大街上後,無助地舉目四望,忽然發現了一個電話亭!
而與此同時的院子裏,蔣佛海則帶著雲珂和邵俊傑已經來到了一輛卡車前。這時,從車上正押下來許多的外國人,男女都有。車尾部,站著日本憲兵,端著刺刀,凶神惡煞般地盯著這些外國人。忽然一陣犬吠嚇得雲珂渾身一激靈!回頭看去!隻見一隻碩大的德國狼犬正被一個日本兵牽著跑過來!那流著涎子的血口正衝著雲珂吠叫不止!那個日本兵也對著雲珂露出了猥瑣的**笑。
邵俊傑見狀,急忙拉起雲珂,隨著蔣佛海繞到了卡車的另一邊。隨後,雲珂又發現陸續下來的這些外國人有的人臉上帶著傷,有的衣衫不整,還有的腦袋上直接被套上了黑布口袋!四周匆匆而過的警察們,大呼小叫著,似乎是要將這些外國人押送到東邊的一座高大的鐵門裏!
這時,蔣佛海指著麵前這輛車上不斷下來的人,雲淡風輕地說道:“這裏,有你們認識的人嗎?”
就在邵俊傑正要仔細辨認時,一個憤怒的男人的聲音忽然從卡車車廂裏傳了出來。
“This is a violation of the lease law. I have the right to sue your new government!I protest now!……(你們這是違反租借法律的,我有權控告新政府!我抗議!)”
話還沒說完,緊接著,一聲悶哼就讓那憤怒的呼喊戛然而止了。隨後,雲珂和邵俊傑同時看到,一個中年外國男人從車廂裏被警察們踢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他媽的!嘰裏哇啦地!給老子閉嘴!”
還沒等男人掙紮著完全站起來,車尾看守的日本憲兵就又衝上去,一槍托狠狠砸在了男人的肩膀上!雖然那名日本憲兵的身材近乎矮了這個外國男人的兩頭那麽懸殊,但是男人依舊還被砸得立刻踉蹌了出去,最後仰麵再次倒了下去,痛苦地呻吟著,幸虧他身後的同事們及時接住了他。
“Mr. David!”邵俊傑此時衝著男人驚呼道。
這位外籍教師擦了擦額角流下來的血跡,用血紅的眼睛仔細辨認了一下邵俊傑,先是一驚!然後不停地揮著手:“……Shao? Leave quickly!It's dangerous here!(快點兒離開,這很危險!)”
這位大衛老師還想再規勸邵俊傑幾句,當即就又被日本憲兵在腹部上狠狠砸了幾槍托!然後不由分說,就被拉去了院子東麵大鐵門的方向。
邵俊傑見蔣佛海全程隻是負手旁觀,這時心裏才也有些發慌了。麵對窮凶極惡的日本憲兵與此種場景,即便背景再有身份和地位,邵俊傑也不敢做出一絲的冒然舉動。他心裏很清楚,之前因為中國撤退守軍,日本人也與租界鬧出來過一些摩擦,甚至,上海淪陷後,日本還在租界南京路外灘、虹口一帶舉行過示威軍事大遊行,可是,像今天這樣,公然抓捕外籍教師,手段之駭然!足見日本人已經無所顧忌了!
“他就是你的老師?”蔣佛海揚了一下下巴,慢聲細語地問道。
“額……是的是的!”邵俊傑渾身一震,連連點頭,焦急地想向前再走了幾步,可是看著日本憲兵手裏明晃晃的刺刀,又隻能無奈地原地踱起了步:“他就是中法學堂的大衛老師!一直教我們法律的,他沒有犯了什麽罪的?”
蔣佛海微微點了點頭,舉手示意邵俊傑不要急,然後不慌不忙地走到不遠處一個日本憲兵軍官麵前,隨即兩人便交談了起來。
雲珂趁此時機連忙把邵俊傑拉到了遠離日本憲兵的卡車駕駛室旁。
“你得少說話!這些警察已經和從前又不一樣了,你還看不明白嗎?!”雲珂低聲對邵俊傑說道。
而邵俊傑看著一臉嚴肅的雲珂,心裏既驚訝於雲珂對情勢的判斷,同時,又暗自覺得丟了麵子,不禁愣了一下。不過,緊接著,邵俊傑還是勉強擺出了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用安慰的語氣說道:“我是中法學堂學生聯合會的主席,也算是代表著學校和他們交涉,而且這裏是新政府剛成立不久的警局,更需要和租界保持好關係!再說了這位官員是工部局的,我們沒什麽可怕的,日本人也是要給麵子的!”
聽了邵俊傑振振有詞的反駁,雲珂真是暗暗後悔跟著他進來了。雲珂無奈之下,剛想拖著邵俊傑往外麵跑,就聽到蔣佛海忽然在兩人背後呼喚著。雲珂心裏頓時,就涼了一半!
“你們過來——”蔣佛海朝著雲珂和邵俊傑招著手,表情依舊十分和藹。
不過,在他身邊的那個日本中尉軍官,卻是一臉的嚴肅,他的手緊緊握著腰間的戰刀刀柄,厚重眼皮之間,還是藏不住銳利陰鬱的目光。
“……我可以證明他隻是我們的老師!”邵俊傑衝著蔣佛海和日本軍官努力地點著頭。邵俊傑看著日本中尉的黑色領章,聲音不自覺地發著抖。
“なるほど(原來如此)”日本軍官不冷不熱地說著了這麽一句後,就伸出戴著白手套的手,朝著身後的憲兵勾了勾手指,“蔣探長について(跟著蔣探長)。”
那個日本兵答應了一聲!隨即便站到了蔣佛海的身後。這時候,雲珂已經隱隱察覺到了危險正在逼近,她看著日本兵緊盯著自己的眼神和蔣佛海虛偽的笑臉,尤其是雲珂聽到了“蔣探長”這三個字時,心裏咯噔一下!
難道說,這個人從頭到尾都在騙我們?他不是官員,是探長?還坐著工部局的車子……這一連串的疑點匯聚在一起,不得不讓雲珂得出一個非常可怕的墨菲定律結果——難道他就是唐瑤提到過的蔣芳君的叔叔?蔣佛海?!
想到這裏,雲珂渾身已然冷汗直冒了,同時,雲珂也似乎有點兒明白雲姨為什麽要教自己說日語了。至少現在,雲珂是知道危險逐步逼近的。可是雲珂瞄著蔣佛海和日本中尉的微妙表情,按當下的情況,再托詞離開已經好像是不可能的了。
怎麽辦?!
雲珂一邊在心裏安慰自己不要慌,一邊強忍住恐懼,勉強穩住心神,隨著蔣佛海和日本兵朝著警局的東側門走去。雲珂走路的同時,開始轉頭四下張望,搜尋著於素的身影,但卻無一所獲。心急如焚的雲珂不知不覺剛想再放慢些腳步,拖延一下時間,不料身後立刻傳來日本兵厲聲的催促。
“請問我們這是去哪?”而走在前麵的邵俊傑還故作一副正氣凜然,盡在掌握的模樣。
而走在他身邊的蔣佛海,卻已經不再與他對視了,臉色已漸漸陰沉了下來,用極不相稱的語氣幽幽地說道:“我們先去接待室,登記一下,了解完情況後,就能——”
隨著“轟隆——!”一聲巨響!他的後半句話就完全被淹沒了……
幾乎同時,一股猛烈的氣浪驟然從警局東側一樓走廊裏席卷而出!
這股突如其來的強勁力量裹挾著無數玻璃碎片,瞬間便將剛走到東門門口的四人掀翻在地!最後,雲珂滾落倒在了東麵樓下的花壇裏,下一秒,她隻覺得眼前天旋地轉,視線飄忽不定,耳鳴聲淹沒了一切周遭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