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畫卷

亥時,林府。

林丞叩動書房中一處機關,一副長卷畫便出現在眼前。畫中是一年輕貌美的女子,一眉一眼,一顰一笑,與林月梅倒是有幾分相似。

“蘇素!願你在天之靈可以保佑小梅!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好!”

拂袖,指落在畫卷上,仿佛回到過去。

林丞想起與蘇素相識的那座石橋,也想起藏在蓋頭下那張半羞的麵龐,以及一年後房中那一聲啼哭,還有……

他忽然拳頭緊握,不住發抖。

還有那夜,他所愛的妻子變成了一堆焦肉,慘不忍睹。

“沒能抓住凶手,是我對不起你。”

這時。

師爺推門而入,林丞重新叩動機關,長卷畫重新藏於壁櫃中。

“有事嗎!”

師爺回答,“找到陸遙了。”

林丞眉間微喜,“在哪?”

“和餘守七在一起。”

剛剛還喜上眉梢,一句話後又麵如死灰,“他怎麽會和餘守七在一起?”

“聽說陸遙現在在幫餘守七,今早釣月軒死了個娼妓,陸遙和餘守七就一直在哪,回來報信的人說這個陸遙用甘草水泡屍,神得很。”

林丞點頭,“宋栩的徒弟肯定錯不了,可惜不能為我所用,不過也好,現在警局有了仵作,也就不會再來找小梅了。”

“但小姐的性子怕是不會輕易妥協。”

“現在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明天多帶一些人出去搜,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個鬼東西給我挖出來,除掉他為蘇素報仇,也還我林家安生太平。”

“明白。”

“不早了,歇著去吧。”

“嗯。”

翌日。

餘守七在登州碼頭、東瀛街和城門等人流密集的地方張貼了懸賞告示,告示上半部是一副人身魚頭的嚇人畫像,下半部是聳人聽聞的文字公告:登州郊外出現一夜行怪人,人身魚麵,傷人性命,望相互轉告,夜間避免外出,如有發現怪人行蹤上報者,賞大洋五百。

警局的告示一出,登州百姓人人自危。

此時登州郊外,阿饒深一腳淺一腳地跟在林月梅後麵,望著昏黃的日頭,不住擦拭著額間汗珠。林月梅執意要調查案件,阿饒勸說無果,擔心小姐會遇到危險,便跟著一起出了城。

“小姐,你沒看到告示嗎,萬一,我說是萬一遇到怪物呢!”

林月梅頭也不回地向前邁步,“你要是怕你就回去,我沒讓你跟來。”

“我這個時候回去老爺肯定會罵死我的。”

“那你就不要囉裏囉嗦的了,我現在要去命案現場看一看,說不定還能找到什麽線索!”

阿饒不再多言,默默追在林月梅後頭。

約有一刻鍾時間,林月梅在蓬萊沙河邊找到了那條漁船。此時正是沙河漲潮的時期,墨綠色河水已漫過了船身。為找到破案的線索,林月梅不畏危險,脫下花鞋踏入冰冷水中。

“小姐,你小心點!”

當河水漫過膝蓋處時,林月梅來到了漁船旁。船身斑駁陸離,死者所留爪痕隨處可見,在豔陽照映下更加陰森古怪。

“有一件事我一直很奇怪,這麽多抓痕說明凶手和死者發生過劇烈打鬥,可為什麽死者身上沒有一丁點的傷呢?”

“小姐,你說什麽呢?”

因為水濤聲音太大,阿饒完全聽不清林月梅在講什麽,隻能看見林月梅站在搖晃的漁船上,彎著腰,觀察著什麽。

這時。

一個身高七尺,錦衣裹身的翩翩少年走到河邊,望著漁船中的林月梅,聲音洪亮,“茜草混和白醋塗抹屍身可隱去傷痕,這正是凶手狡猾之處。”

“是你!”

“我來看看你查得怎麽樣了。”

林月梅目不轉睛地觀察著,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那你是怎麽知道的!”

陸遙麵無暖色,“我用白梅、蔥白和甘草等物使傷痕重現。”

“白梅,未成熟的梅子,經鹽水浸泡成青白色,古代仵作用白梅肉醬敷傷處,利用梅的有機酸使遊離的血紅蛋白變性,顏色加深,從而使皮下出血傷痕顯現出來。”

“懂得還蠻多的!”

阿饒十分自豪,“我家小姐好歹是留過洋的,是你這種土仵作能比得了的麽!”

林月梅麵帶責怪,“阿饒!”

阿饒吐了吐舌頭,不再作聲。

對於阿饒的譏諷陸遙毫不在意,仍目不轉睛地看著豔陽與冰冷河水間的林月梅。就在這時,一陣水浪從東南方湧來,使船身搖晃得更加厲害。

“小姐,小心點!”

“凶手與死者有過撕扯,所以一定會有證據留下。”

林月梅一手抓著船身,另一隻手固執地在船底摸索著,身子隨船身不住搖擺。但好在她沒有白費力氣,終於在船底找到想要找的東西。

“找到了!”

就在這時,船身劇烈搖晃起來,林月梅腳下不穩,身子向冰冷河麵傾斜而去。陸遙眼疾手快,一個箭步竄到船上,在林月梅落水之前攔住她的腰肢,將她安全抱回河邊。

四目相視,林月梅忽有種奇怪的感覺。

“放開!壞人!”

阿饒抬起小手拍打緊抱林月梅的阿饒,小姐羅敷有夫,怎麽能被其他男人這樣抱著,這要是被別人看到是要毀清譽的!

“如果不是我你家小姐早掉水裏了,你就這樣恩將仇報的嗎!”

阿饒將林月梅拉到身邊,“我家小姐有丈夫的!”

“我知道,是那個叫小魚的傻子。”陸遙走到林月梅跟前,近距離看著她那張驚紅的臉,“我真的很好奇,你是怎麽看上了那個傻子的!”

“你再這樣動手動腳我就報官抓你,告你調戲良家婦女!”阿饒拚命護著林月梅。

“你家小姐都沒說話,你急什麽!”

阿饒倔強,“除了我家姑爺誰都不行!”

“也罷,就算你家小姐沒有嫁人,我對她也沒有興趣。”

話罷,陸遙踏風而去。

“真是個怪人,小姐,你別理他!”

林月梅微掩緊張麵孔,“沒事,我們也走吧。”

林月梅靜坐在房間裏,拿著手中一枚晶瑩剔透的玉珠,看得出神。阿饒守在一旁邊扇扇子邊看,也很好奇漁船裏怎麽會有這麽貴重的物件。

“我想去死者家裏看看。”

阿饒疑惑,“去幹嘛?”

林月梅撚起玉珠,對準陽光,“你看!珠身有血,說明是案發後掉落下來的,所以我想先去死者家裏看一看,如果不是死者的那就一定是凶手的。”

“小姐!”

阿饒嬌嗔跺腳。

“我們才剛回來你就要走,要是讓老爺的話他非活剝了我的皮不可。”

“就說是我逼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