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未顯
此時正值晌午,陽光毒辣。
陸遙推開命案現場的門,環視了一下房間,“沒有人亂動過房間裏的東西對嗎!”
“沒有。”
“另外我驗屍的時候不喜歡被人打擾,所以你們誰也不許進來!”
“聽見沒有,陸兄驗屍,誰都不許進去!”
餘守七回頭吩咐了一嗓子,不成想自己也被陸遙攔在門外,“怎麽!我也不能進去?”
陸遙冷冰冰的,“不能。”
為此餘守七把剛伸進去的腳挪了出來,有點尷尬,但還是勉為其難地點了頭,“陸兄請!”
門應聲關閉。
“頭,這陸遙不會是個騙子吧?怎麽就不能讓人看啊!”
餘守七眉眼微蹙,“也不是不可以理解,畢竟他是宋栩的徒弟。”
老魁拍了拍腦瓜,“宋栩的徒弟?”
“等著吧,一會就知道了!”
門內,陸遙將蒼術和皂角放至一處焚燒,待火燒得正旺時用白醋將火澆滅,就有蒼術、皂角灰燼氣味混合白醋布滿房間,待屍身腐敗時所有的臭味除去後,陸遙走到距屍身四不步處,觀察死者四肢與軀幹皮表,從不同程度的屍變征象來看,死亡時間應該在八個時辰以上。而現在是午時,時間依次倒退八個時辰,最有可能的死亡時間是亥時,而餘守七說那名客人是子時才進的房間,也就是說在那之前人就已經死了。
有一點很古怪。
就是死者身上沒有有何沒有半點傷痕?
按道理講他物死必有致命傷,無致命傷多為老病死,從現場情況與死者屍首狀態看,十有八九是他物謀殺致死,可為何周身無半點傷痕,會不會是有傷隱而未顯?
為此陸遙拿出砂盆,放入蔥白、鹽巴、新鮮的白梅並搗碎,直至成糊狀後塗抹屍身,其後再用紙蘸白醋覆蓋屍身。
一個時辰後,陸遙又用水清洗屍身,赤黑色屍身變化作青膒色,可那些傷痕仍舊沒有顯現出來,為此陸遙感到十分吃驚。
“是茜草……”
拉開門陸遙走了出去,屋內汙穢之氣飄出,嗆得餘守七咳嗽起來。
“烏煙瘴氣的,這什麽味?”
陸遙沒有理會餘守七,呢喃細語,“用芮草混醋可隱他物傷,是凶手所為還是有人從中協助……”
“你嘀嘀咕咕的說什麽呢!”
陸遙這才抬起頭,看著餘守七,“你們抓的那個人不是凶手,把他放了吧,另外我要三斤甘半,需兩個時辰小火煎熬,全部做成湯汁。”
“三斤甘半?你到底要幹什麽!”
“我說了,該告訴你的時候一定會告訴你,如果你想破案就照我說的做,希望還來得及。”
餘守七點頭,“你等著,這個事我親自給你去辦。”
三個時辰後,酉時。
迎著夕陽餘暉,大汗淋漓的餘守七提著兩桶甘半汁回到陸遙身旁,一邊用袖子擦汗一邊說,“你要的甘草汁我給你弄來了,現在可以告訴我你要做什麽了吧?”
陸遙並沒有急於回答餘守七,而是從別處借來洗澡用的木桶,將屍體放入木桶中,又將兩小桶甘草湯汁注入其中。餘守七更加困惑了,在旁的其他人也低聲議論,活人用甘草泡澡可以消熱解毒,而這陸遙居然幫死人泡起甘草水,讓人捉摸不透。
麵對眾人的議論聲,陸遙麵不改色,紋絲不動地觀察著甘草汁中女屍變化,“你們想知道的她會親自和你解釋!”
半時辰後,夜幕降臨。
陸遙吩咐在場巡捕將女屍抬出,在瑩瑩燭火中餘守七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景象,其餘人也跟著驚呼起來。
經過甘草汁浸泡,隱藏在皮下傷痕得以顯現。
死者後腦、頸部、肩胛、脊背以及四肢、胸肋、兩乳、腹臍等處有明顯的損傷,色澤暗紅,就像是鑽入皮膚的蚯蚓,看得人心裏發麻。
“這是怎麽回事?”
陸遙解釋,“是茜草。”
餘守七不懂,“茜草?”
“茜草,又稱血見愁,可涼血止血,消淤血腫脹,凶手用茜草汁塗於傷處,可使傷痕隱藏,從而影響傷痕檢查,唯用甘草汁浸泡屍體才可使傷痕重現。”
餘守七豁然開朗,“難怪你讓我去弄甘草。”
陸遙重新走到屍前,靜觀死者腳踝至額麵每一處傷痕,皮不破,血未出,換句話講,幾乎所有傷痕均不致命。
“致命痕應該在這裏。”
陸遙手指落到死者頭骨處,同時摸索到一處凸起點狀淤痕,並從中拔出一根銀針,“針刺傷痕十分隱蔽,再加上茜草作用,所以很難被發現。”
“這東西你上次給我看過。”
“銀針刺穿腦神經不會馬上死亡,期間還可以使行動受限,不管凶手做什麽,死者都發不出一點聲音,這也就是為什麽他可以在釣月軒悄無聲息地完成殺人行為。”
說完陸遙翻動死者手臂,在臂彎處發現一枚淺淡的魚形刺青,寒眉登時蹙成一線,手不自覺地落到了背上。
“鱗魚刺青……,凡有此刺青者,都會被視做河鮫的祭物。”
餘守七好奇,“你怎麽知道?”
“……”
鱗魚刺青是隗氏一族的圖騰,遇害的女子很可能是隗氏的後人,因此“河鮫討命”或許是凶手在欲蓋彌彰。
目的是殺盡隗氏後人。
但陸遙什麽都沒說,因為一切都還隻是猜測。
人群議論。
“現在整個登州都在傳是河鮫討命,你們說會不會真有那種東西,那個鬼東西我們哥幾個可都見著了!”
其他巡捕附和,“要我說就是那個鬼東西作祟,人也是他殺的,咱們手裏有槍怕他不成,我就不相信他不怕吃槍子。”
餘守七一言不發,冷視著同樣沉默不語的陸遙。那日在隗氏地下地牢時,他親耳聽見那怪物叫陸遙的名字,所以他肯定陸遙也認識那怪東西,可陸遙卻裝出一副素不相識的模樣,很奇怪。
“為什麽那麽看我!”
餘守七敷衍一笑,“就是很好奇你為什麽那麽酷。”
“有麽!”
“沒聽說過麽,笑一笑十年少。”
陸遙保持著嘴角的淡漠,“這樣挺好。”
他就是這樣一個不苟言笑之人,而且把自己包裹得不露縫隙。這也正是餘守七感到擔憂的地方,仿佛永遠猜不透陸遙心裏在想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