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林梵打車回家,上樓到房間也沒有見到蘇雅,難道已經跟鬼差走了?

想到此,林梵不寒而栗,搓了搓脖子上的雞皮疙瘩,給手機插上充電器開機,沒有未接來電。鬆一口氣的同時也提起了心髒,學校那邊還沒消息,這學還能上嗎?

林梵脫掉羽絨服回臥室整理床鋪,雖說房子詭異,可現在也沒有第二個選擇,洗了臉躺在**立馬就睡著了,她是被電話鈴聲吵醒的。

林梵眼沒睜開,摸到手機接通:“喂?”

“林梵同學嗎?”

“你好,我是。”林梵腦袋“轟”的一聲,全醒了,立刻睜開眼。

“入學通知書你收到了嗎?”

林梵翻身從**下來:“入學通知書?我沒收到。”

“那你帶著資料過來吧,江城一中。”

“謝謝老師。”

掛斷電話,林梵愣了兩秒突然跳起來,“嗷”的一聲,轉身就撞上一張蒼白的臉,嚇得一屁股坐地上。

“姐姐你沒事吧?”

“你能不能不要突然出現?嚇死人。”林梵起身,看到她,想起一件事,“你去哪了?警察來就不見你?我以為你走了呢。”

林梵走到客廳收拾材料,看看時間不早,匆匆去洗手間洗漱。

“警察身上的殺氣很重,我害怕。”她跟進了洗手間。

林梵漱口,看著隻有自己影子的鏡子,吐掉泡沫,回頭:“那我昨晚也沒看到你。”

“姐姐,你能再幫我一次嗎?”

“幹什麽?”

“我知道凶器在哪裏,你帶我過去找到凶器,報警。”

“現在?”林梵打開窗簾看外麵,豔陽高照,“且不說我現在有沒有時間,你能出去?你——”剩下的兩個字林梵沒說出來,太殘忍了,她擦了一把臉,“對你不好。”

“我可以,我沒事。”蘇雅急得快哭出來,“我時間不多了。”

“可我要去學校。”

女孩低著頭,淚滾了出來,腦袋上的血順著脖子往下滴,林梵轉頭:“你別這樣。”

“我沒時間了,姐姐。”蘇雅說,“求求你幫幫我,最後一次。”

林梵要拒絕的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放下毛巾,沉默片刻點頭:“好吧,你不要……這樣了,我幫你。”

蘇亞抬起頭看林梵,蒼白的嘴角揚了起來:“謝謝你。”

頭上的傷已經恢複如常。

林梵找了件幹淨的衣服穿上,挎上書包出門。

“這裏有一把雨傘,我躲在傘裏。”

林梵看到一樓角落處髒兮兮的黑色雨傘,打開吃了一嘴的灰:“這傘放了幾百年?髒成這樣你都看得見。”

蘇雅沒有說話,站在樓道裏看著外麵的陽光,她的身體呈半透明。林梵抖掉灰打著傘,走出樓道:“你——注意安全,得好好轉世投胎,下輩子找個好人家。”

蘇雅笑了笑:“下輩子,找個好人家。”

林梵打車到桃園小區。

江城的春天,說變天就變天。

下車天就變了,陰沉沉的霧氣壓在頭頂。

林梵合起雨傘,蘇雅沒有走,她看著不遠處的一棟樓,林梵抿了抿嘴唇,走上前:“那是你家嗎?”

“以前是,現在不是了。”她的聲音很輕。

林梵心裏堵得慌,她如果活著,一定會長成很好的孩子。

雨滴落下,林梵握著雨傘,歎口氣,重新撐起傘:“時間不早了。”

“姐姐,我真的不想死。”

警笛響了起來,林梵想去看聲音發出的地段。蘇雅也回頭,她的身體已經呈半透明。

“姐姐,我很想活著,我特別想活著。活著很好,活著就有希望。”

林梵心髒狠狠疼了下,喉嚨發緊。

蘇雅低著頭。淚不斷地往下滴:“無論他怎麽對我,隻要給我一條命就好,他怎麽就不給我呢?我長大了,我就可以找回爸爸媽媽,我就可以有家了。”

警笛聲越來越近,天空沉得凝重,雨滴淅淅瀝瀝打在傘麵上。

“我原本有家的,後來爸爸走了,媽媽嫁給了那個壞人。他很壞,總欺負我和媽媽。”

小區偏僻陳舊,風卷著枯枝搖晃。

“我想保護媽媽,我願意給他打,打累了他就不會再打媽媽。

“我不怕打,我不怕疼,我就怕他喝多了親我。很惡心,他捅我下麵,出血了很疼——

“我就想活著,我媽說我長大了,考上大學,一切就好了。

“姐姐,如果那天我不反抗我是不是可以活著?可我真的受不了,我太疼了,太痛苦……”

林梵攥緊了拳頭,她已經清楚了整件事,很心疼,蘇雅是善良的姑娘,即使全世界苛待她,她也沒有傷害任何一個人。

“我想回家,可我回不去了。姐姐,如果你見到我媽媽,你告訴她,我不恨她。凶器在小區後麵的水溝裏,是個錘子。”

“警察來了,我得走了。”

林梵倉皇四顧,往前跑去,打算伸手要抓蘇雅,卻抓了個空,她看著越來越透明的蘇雅:“你真的能轉世嗎?”

“謝謝姐姐。”她笑了起來,蘇雅是個很漂亮的姑娘,她說,“謝謝你。”

喇叭聲響,林梵轉過身,一輛警車奔馳而來。

林梵讓開路,警車停下。

車窗滑下,露出張冷硬的臉,他淩厲眸子掃視林梵:“你?在這裏做什麽?”

“我知道凶器在什麽地方。”

秦峰停車,推開車門邁出長腿,很快到了林梵麵前:“在哪裏?”

林梵往後退了半步:“她說小區後麵有個水溝,在裏麵。”

“她?”

“蘇雅。”林梵解釋,抱著包想走,“我還有事得先走了,你們去找吧——”

羽絨服帽子被揪住,秦峰拎著她塞進車裏:“帶路。”

林梵在心裏默默罵了一句:是人嗎?

“我要去學校報到,晚了會影響。”

“你讀初中?”

林梵:“高中。”

車子停穩,秦峰下車戴上手套繞到住宅樓後麵,嗓音低沉警告她:“你不用想著跑,你的嫌疑沒洗幹淨,跑了我能把你抓回來。”

林梵抬起的腿又放了回去,樓後麵雜草叢生,秦峰踩著旁邊的箱子翻到鐵欄杆外,外麵確實有一道水渠。他順著圍牆往裏麵走,走了大約有七八米突然停住腳步,鐵鏽斑斑的欄杆上有一道深黑色血痕。

十分鍾後他在外麵的水渠裏找到一把鐵錘,秦峰打電話讓小王過來,跳進汙水裏摸索著怕有遺漏的線索。雨越下越大,林梵抱緊書包:“她說凶器是錘子,大概就是這個。”

秦峰沒找到多餘證據,翻身出了水溝,他膝蓋以下全濕了,身上散發著臭味。

林梵往後退。

他看到錘子縫隙裏有血跡,裝進物證袋。

小王跑了過來,還帶著兩個人,秦峰看了林梵一眼:“你真能看到靈魂?”

林梵點頭。

“怎麽看的?”

林梵搖頭:“我也不清楚,就是能看到。”

“你和她非親非故,為什麽要幫她?你這樣很難洗清嫌疑。”

如果換個人來辦案,說不定就把林梵當凶手抓了,風險很大。

林梵抿了抿嘴唇:“她太可憐了,我想讓她轉世投胎,能再做一次人。”

秦峰斂起眸光,沉思片刻,道:“你讀哪所中學?”

“一中。”

“我讓人送你過去。”

“不用——”

“秦隊。”

秦峰拿著物證袋快步往路邊的警車走去:“發現凶器,上麵有血跡,馬上送檢。”頭也沒回,順手一指,“小王,把她送學校去。”

'小王:“啊?”

她被小王送到學校,不過時間還是晚了,等到中午才辦好入學手續。

林梵是考進來的,學校破格錄取,但學費對於林梵來說仍舊是個大數目,交完學費,身上剩不到一千,而且學校解決不了住宿。

從鄉鎮到省會城市,差距是有的,林梵坐進教室顯得格格不入。一天渾渾噩噩算是過去了,放學林梵收拾書本,電話響了起來,是個陌生號碼,她接通。

“我是秦峰。”

秦峰是誰?

“你是?”

“警察。”

“有事?”

“案子結了,現在需要你來一趟公安局。”

“——好。”

暮色將至,天空陰暗。

林梵打車到市公安局,案子結了,錘子上提取出來兩個人的DNA,是蘇雅和程強。凶手是蘇雅的養父,鐵證如山,他也招了。

二十八日晚上,他喝多了酒強奸蘇雅,蘇雅一直掙紮,他就拎起放在牆邊的錘子砸死了她,母親從外麵回來看到滿地的血,剛要哭被程強抱住,程強哄她,如果他被警察抓了,家裏就沒人賺錢,他們還有個兒子。

蘇雅的母親幫忙拋屍,清洗家裏地板,偽造女兒失蹤。他們沒有想到那條尋人啟事在網上炒得那麽熱,他們也不知道蘇雅的靈魂會回來報警。

簽完字小王站起來:“你——”

話沒說完,門被推開,秦峰大步走了進來,他示意小王:“你先出去。”

門被關上,秦峰拉開椅子坐下。

林梵疑惑:“案子不是結了?”

“是結了。”秦峰把一個筆記本推過來,“這是蘇雅的遺物,也許是巧合,我們最後一次搜她家的時候從櫃子上掉下來。”

林梵翻開,筆記本陳舊,邊緣已經卷了起來。

“你從什麽時候開始看到靈魂?天生的?”

“不是。”

本子裏前麵記錄的都是些瑣事,林梵翻到最後一頁。

“二月二十八,小雪。

“媽媽去上班了,他在喝酒,他喝多了一定會打我,我很害怕。我把門反鎖,希望門足夠結實,我隻想平平安安地度過一夜。

“今天是我的生日,沒有蛋糕沒有蠟燭,隻有我一個人。

“我的生日願望是希望有一盒神奇的火柴,能讓我回到五年前,能讓我見到愛我的爸爸媽媽。”

火光裏,熱鬧的生日派對,香甜的蛋糕還有漂亮的裙子,她有很多很多的朋友。沒有嘲笑,沒有侮辱,沒有耳光。陽光普照大地,溫暖幹淨。

“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

林梵背著包恍恍惚惚地上車,她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漆黑。

心慢慢地沉下,蘇雅是徹底走了吧。

車子搖晃,她閉上眼,很快就睡著了。

突然肩膀上被打了一下,她疼得立刻清醒。

“姑娘,你能讓座嗎?”

林梵視線還不清晰,折騰了一天一夜,她睡糊塗了。

“什麽?”

中年女人一把拉起林梵:“年紀輕輕裝什麽?一點素質沒有,沒看到我女兒是孕婦嗎?站了半天都不知道讓座。”

不知道什麽時候車廂裏已經擠滿了人,林梵被暴力拎起來,車子一個急轉彎,她慌亂中抓住身邊女人的胳膊才站穩。女人立刻就爆炸了,甩開林梵:“這是想幹什麽?想把我這個老骨頭給推倒啊?都來評評理,看看這姑娘心有多狠!就說她兩句,這就想要人命了。”

“我沒有。”

林梵連忙鬆開她抓住了扶手,回頭座位上已經坐了個年輕女人,孕婦?肚子這麽平坦。

“你還說你沒有?剛剛那麽多人都看著的,你占著孕婦座位,我說你一句就起來推我,挺厲害啊?”

林梵一個頭兩個大:“我要是真想推你,你現在能站著?我就是不小心碰到了,我道歉行嗎?對不起阿姨。”

林梵轉身就往出口走,不想和這女人纏鬥,真是不可理喻。

猝不及防,林梵後背被猛的一推,擁擠的人群在林梵倒下那瞬間愣是給讓出了一片空地,林梵結結實實摔了,臉撞在車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