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她叫蘇雅，今年十歲，一個月前家裏人報警她在上學途中失蹤。江城年前發生了一起大型拐賣兒童案，所以在她失蹤後，她的家人和警察都斷定是被拐賣。
林梵握著手機看上麵的照片，頭皮發麻。
“你被人殺了？”
照片和麵前女孩對比，現在女孩臉上多了猙獰的傷和慘白。
林梵真的見鬼了，她悄悄掐了自己一下，很疼。
“我沒撒謊。”
拎著沉甸甸的購物袋，林梵一時間不知道還要不要上去，這樓很古怪。
“凶手呢？你怎麽不去找凶手？”走廊裏燈一明一暗，林梵清了清嗓子，“我能幫你什麽？你能變得不這麽恐怖嗎？”
“好。”
她又變成了正常的小女孩，林梵閉上眼繞過她往樓上走，催眠自己她隻是個孩子。
“姐姐？”
打開房間燈就看到穿著粉色羽絨服的女孩站在客廳中央，林梵又嚇了一跳：“你！”
女孩低下頭，頭頂的燈光閃爍，電流聲不斷響著似乎馬上就要斷電了。
“喂！”林梵驚恐喊出了聲。
“我不殺人，我不能殺人，我隻希望他被法律製裁。”女孩抬起了頭，房間恢複平靜，她看著林梵，“他是我媽媽的男人，他殺了我。”
林梵喉嚨滾動：“你養父？”
女孩點頭。
“你——”林梵到嘴邊的話轉了個彎，“你的身體呢？”
“在下水道裏。”
不寒而栗，養父殺了她？她媽媽什麽都不知道，還正在滿世界地找孩子。
“你能幫我嗎？”
林梵晃了晃腦袋，終於是理清楚了這件事。
“警察抓到他，我就可以走了。”女孩似乎笑了一聲，轉頭看向窗外，“我想走，姐姐，你幫幫我好嗎？求求你了。我已經飄了一個月，如果還不進冥府我就再也進不去了。”
孩子是很可憐，隻有十歲，她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就結束了。警察抓不到真凶，她會被困在這座城市，永生永世不得解脫。
林梵拿出手機打了110，電話被接通。
“這裏是江城報警中心。”
“我報警。”林梵盯著前方穿著粉色羽絨服的小女孩，“我在網上看到個尋人啟事，有個小孩叫蘇雅，十歲失蹤一個月。”
“你有線索？”
“不是，我——”林梵及時刹車，說道，“她死了——”
“你發現屍體了嗎？我幫你轉接——”
林梵一拍腦門，連忙掛斷電話，她發現屍體了嗎？沒有！
說她見鬼了？
“姐姐。”女孩渴盼的目光看著她，“我時間不多了。”
“身體的具體地點在哪裏？”
隻有見到屍體才能報警，不然沒人信她。
“桃園路，我可以帶你去。”蘇雅高興起來，“姐姐，你要去找嗎？謝謝姐姐。”
林梵張了張嘴，有些蒙：“現在？”
天都黑了，要她去找屍體？救命！
“白天你找什麽理由掀下水道蓋？”
現在看女孩覺得不那麽嚇人了，林梵放下手裏的東西，搓了搓胳膊：“你真的不是吃人鬼？”
蘇雅的目光黯淡下去，低著頭攥緊了手。
林梵感受到了低氣壓：“怎麽了？”
“如果我是惡鬼，我已經殺了他。”
沉默，漫長的沉默，林梵看著女孩身後的落地窗，窗外是萬丈黑暗。她從出生就被辱罵孤立，她沒有朋友。奶奶說隻要做個好人，總有人喜歡她。她明明可以輕而易舉地反擊，卻被一次次的傷害，依舊沒有人喜歡她。
“那你等我一會兒，我換件衣服跟你去。”
女孩一眨不眨地盯著她，從客廳到臥室，目光灼灼。林梵被看得受不了，裹上之前的那件羽絨服拿了鑰匙出門。
“不會有危險吧？”
“我會保護你。”
林梵笑了起來：“就你啊？”
然後笑不出來了，她是鬼，確實應該比自己能力大。
一人一鬼下樓，林梵把帽子拉起來蓋住頭，樓道裏的風吹了上來，十分冷。
“門口有一輛電動車，鑰匙在車上。”蘇雅提醒她。
林梵在廢棄的門衛室找到電動車，上麵全是灰，她擦幹淨騎出小區。
一個半小時他們到了桃園路，女孩跳下車朝一個下水道口跑去。林梵停車拔掉車鑰匙，女孩已經消失不見。
她跺跺腳，凍麻了，跑到下水道口。
“喂？蘇雅？”
沒有回應，林梵深吸氣，用力掀開了下水道蓋，臭氣撲麵而來，林梵蹲在下水道口，觀察四周。道路位處偏僻地段，十分冷清，隻有一盞路燈。
等了大約一分鍾不見蘇雅的身影，林梵打開手機電筒打算下去。
“姐姐？”
林梵嚇得差點栽進下水道，蘇雅湊到她麵前，看樣子非常急：“我找不到我的身體了怎麽辦？”
“啊？”
“沒有了，之前還在，現在怎麽沒有了？我找不到了。”
“怎麽回事？我下去看看。”
下水道實在太臭了，一腳踩下去，感覺軟綿。林梵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連忙拿手電筒湊過去看，原來是泡漲的紙尿褲，鬆一口氣。
“找不到了，姐姐，你看看這裏沒有！”蘇雅急得團團轉，轉得林梵頭暈。
“原本就在這裏，下水道入口。”
城市下水道四通八達，匯集了完整係統的肮髒穢物。水浸到鞋子裏，林梵不敢想下麵都有什麽，臭氣熏得她想吐，捂著嘴往前走。
“這幾天下雨，會不會是水把身體衝走了——”燈光一閃，她看到鐵網上掛著的一撮黑色物體，“那是什麽？”
蘇雅先飄過去隨即哇得哭出了聲，林梵快步過去抓住黑色猝不及防看到一張慘白的臉，一屁股坐在了髒水裏。
林梵哆嗦著爬出下水道準備打電話報警，半個小時後警察趕到，發現下水道裏的幼童屍體。
……
秦峰下了高速路就接到隊裏的電話：“桃園路發現女屍，是個孩子。”
車上還坐著兩個法醫，這也是此次打電話的目的之一，市裏的法醫少。
“有案子。”掛斷電話，秦峰取下耳機，“直接過去了。”
後排的張法醫哀號一聲，“這些殺人犯還讓不讓人活了。”
“還沒確定是不是刑事案件，話別說太早了。”
桃園路偏僻，距離高速口沒有多遠，半個小時就趕到了。
發現屍體的地方已經拉起了警戒帶，秦峰下車扣上了大衣扣子，隊裏的小王快步跑了過來：“老劉來了嗎？”
秦峰偏頭示意。
“死亡時間一個月左右，屍體已經呈‘巨人觀’現象。”
秦峰掀開警戒帶走了過去：“還在下麵？”
“怕破壞現場。”
秦峰站在井口往下看，解開大衣扣子脫掉衣服扔給小王：“我下去看看。”
小王說的沒錯，死亡時間一個月左右。
老劉蹲下去把屍體從鐵網上取下來：“這裏應該不是第一案發現場，所以沒有多大意義，你們找找死者的身份。屍體撈出去吧，沒多大價值。”
秦峰拿著手電筒順著下水道走了大約百米，沒發現有價值的線索，折回來，他們已經把屍體移了出去。
秦峰出去沒有接小王遞過來的大衣，身上太臭了，他迎風點了一根煙。
劉法醫在做初步鑒定，他左右環視，視線落到一個女孩的身上，女孩年紀不大，十六七歲的樣子，很瘦，臉很白，不過目光過於冷靜。
秦峰抽煙的動作一頓：“那是誰？”
“哦，忘記說了，報案人，她發現了屍體。”
“大晚上在下水道發現屍體？”秦峰偏頭，濃眉緊蹙，“正常嗎？”
“是不太正常，你懷疑她是凶手？”
“帶回去問問。”
屍體最明顯的傷在腦部，幼小的頭顱變形，後腦凹進去。
秦峰抽完一根煙，劉法醫也收起了工具：“帶回去做屍檢，可以立案了，命案。”
“留兩個人在下水道裏再找一遍。”
回局裏路上依舊是秦峰開車，車廂內臭氣熏天，下水道臭味頑固，似乎粘在了皮膚上，臭得沒完沒了。
“什麽人會怎麽殘忍？那孩子最多十歲，可憐。”
車內氣氛沉重。
秦峰又點了一根煙，他見不得孩子死。
停車，他快步進了科室。
“秦隊。”
“報案人的資料給我。”
“好。”
林梵，十八歲，二月份來江城投奔父親。
不是江城人？
秦峰推開了審訊室的門，她立刻抬頭看過來，黑白分明的眸子十分幹淨。
“林梵？”
“是的。”林梵抿了抿嘴唇，把手放在桌子上，“叔叔，我——”
秦峰抬頭，淩厲的眉峰上揚：“叔叔？”
林梵看著麵前胡子拉碴的男人：“啊？”
秦峰把檔案拍在桌子上：“你和死者什麽關係？”
“沒關係。”
“認識了？”
林梵掐了下手心，覺得這個謊怎麽圓都不行，答道：“我說我見過死者的靈魂你信嗎？”
“不信。”
“她叫蘇雅，是被她繼父殺死拋屍。她的靈魂找到我，想讓我找到她的屍體。”
“你知道對警察胡說八道是什麽罪行？”
林梵歎一口氣：“我說的是真的。”
門被敲響，小王走了進來附耳對秦峰說道：“劉法醫那邊有情況。”
秦峰合上檔案本站起來，看了林梵一眼，轉身出門。
林梵：“我什麽時候能走？”
小王看她人畜無害的模樣，動了惻隱之心，倒了水給她：“你先坐著吧，有證據證明你清白會放你走，別害怕，我們是警察不是壞人。”
“謝謝。”
林梵捧著杯子低頭皺眉，不知道要在這裏待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