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月黑風高殺人夜

我沒有想到事情會這樣急轉直下,剛才還微笑著把彈弓給我的男子已經變成了一具屍體?

“現在帶我們過去!”前頭那人提溜起我,命令道。

“我改主意了,我現在不想帶你們過去了。”我對著他露出一個招牌笑來。

“為什麽?”他暴怒了,吼道,“耍我們嗎?”

“我就耍你們了,怎麽樣?”馬伊紮的死刺激了我,姑娘我從來沒有這麽強悍過。

刀鋒摩擦著肌膚,血流下來,我有一種舒服的痛意。

“臭女人!老子宰了你。”他的刀再用力一些,我也就解脫了,也就沒有以後那麽多的爛事了。

一聲口哨,那人停止了動作,他抽手回刀,另一隻已經抬起,反手就給了我一記耳光,“你給我記住了!別栽在我手裏,老子讓你生不如死!”

嘿嘿——生不如死?我現在就是生不如死。

他們匆匆撤走——不過在離開之前,那個領頭的看到了案幾上那串馬伊紮正在刻著的鏈子,他蜜色的眼仁閃了閃,我似乎聽到他說了句:“早就聽說這啞巴的手藝不錯。”他抄進手裏,然後做了個撤的手勢,一行人頗不甘心地匆匆離開。

我跌坐在那一泊血水裏,剛從馬伊紮的身體裏流出來的血,還是溫暖的,帶著他的體溫的,忽然就很慌,全身哆嗦著,心跳到了嗓子眼。

那支彈弓伸手可及,我把它緊緊攥在手裏,把它抱緊在懷裏,心裏深深內疚,如果我沒有拿他的彈弓,他一定能第一時間做出反擊,即使不能全身而退,但總不至於送命;如果他和我默契一些,他能明白我的心思,再忍一忍,拖一拖時間,說不定就能等到伽羅回來,可是……

門簾一掀,我的身子一繃——

伽羅回來了,他一定走得很急,他的氣息還沒有穩定,他的臉色不好,表情很凝重,他的聲音是顫抖的:“馬伊紮呢?他人呢?”

“他死了!”

他轉到我的麵前,他在我身前蹲下,一措不措地看著我,他那雙湛藍的眼慢慢變紅,就像嗜血的猛獸,他的臉如死灰,他固執地一個字一個字地問著,“我說,馬伊紮他人呢?為什麽會這樣?”頃刻間就爆發了,“你說——說啊!”他一下就攥住了我的衣領,我看到他的樣子恐怖極了,青筋暴露,眼神嗜血。

“對不起,是我不好!我……”他滿臉淚水縱橫,青筋猙獰,痛到極致般,所有的力氣都匯聚在這隻手上,就算是現在把我掐死也難解他心頭之恨。

“為什麽不是你去死?而是馬伊紮……你讓我……”狠狠向後一擲,我跌向角落,疼得半天沒緩過勁來,而他卻扭了身不再管我。

他的哭泣是無聲的,但我能看得到他雙肩的抽搐,都是因為我——我似乎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是我害死了馬伊紮,我罪不可赦,可是我也很委屈啊,我心裏——唉,還是等他平靜下來再和他解釋吧,現在,我不礙他的眼,我出去——

我慢慢爬起來,默默走過他的身邊,我把彈弓放在案幾上,上麵已經沾染了馬伊紮的鮮血,紅彤彤的觸目驚心,臨出去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一眼,他的背影孤傲絕望,讓我憐惜。

我還能再說什麽,一聲聲“對不起”是我所能給予他和馬伊紮最最無力的告白。

“對不起能換回我的馬伊紮嗎?”他沒有回頭,冷冷嘲諷道。

我心情沉重地走出去。

月黑風高,海浪滔滔。

我貼著船舷而立,望著這廣淼無垠的大海,四周一片黑什麽都看不到——他們一定是計劃好的,這樣的夜晚,就算是好人掉進海裏生還的希望也不會很大吧,浪滔滔,風呼嘯,我的頭發在風中起舞,像傳說中的九頭蛇女美杜莎。

有那麽一刻,我真的想要化身成美杜莎,這樣,馬伊紮就不會死了。

又是一臉的水霧,浸得臉上更是火辣辣地痛。

誰殺了馬伊紮,誰打了我一巴掌,我都記得呢——那個蜜色眼仁的男人。

身後傳來中氣十足的聲音:“馬伊紮死了,聽說是被強盜殺死了,哎呀,我巴羅出海不下百次了,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事情呢,怎麽你一來,就接二連三地出事情呢?不會是你和強人裏應外合吧,那——哎呀,那馬伊紮可就太慘了,不行,這事得通知伽羅王子,這個女人絕對留不得!”

真是小人,睚眥必報——伽羅一點都沒有說錯。

我仔細看了一下,巴羅手下的跟班可真不少,前頭那個人的個頭,身形,真像是襲擊我們那人,雖然當時蒙著麵,但那雙眼睛,我不會認錯。

我記住了他的蜜色眼仁。

我向著巴羅走去,“要殺我?聽說巴羅將軍刀法精湛,小女子甘願死在巴羅將軍刀下,還請將軍給個痛快。”我已經把頭伸了過去。

“嗯?這——我怎麽會殺一個手無寸鐵的女人呢?”

虛偽!我在心裏暗罵。

巴羅這個人,生性多疑,我讓他動手了,他反倒後退了。

“烈尉士,你來!”巴羅招呼道。

而我看得清楚,這個正從巴羅後麵走上前的高個子男人就是殺害馬伊紮的凶手。

他是巴羅的人,我記住他了。

“這位官爺生得真是威武雄壯,是我心目中的男神啊!就請你動手吧。”我對著他曖昧地眨眼,他多少有些不自在,但是難掩得意地偷眼看巴羅,果然,巴羅那老狗的臉色就變了。

他鼻口朝天,哼了一聲。

烈尉士也是個頗會見風使舵的人,他立即就在巴羅麵前屈膝行禮:“將軍,小人以為,她是伽羅王子的女人,還是由他自己處理。”

“我的女人?”眾人回頭,隻見伽羅長身玉立地站在人群外麵,長衫被風吹起,頗有些遺世獨立的風采。

他分開眾人,慢慢走來。

我看著他走近,黑夜裏,他的眼睛怎麽會那麽亮,盈盈一汪水,他的袍裾在風中起舞張揚,像是這海裏的神。

“既然是我的女人,那就由我處置好了。”淩厲的眼神一閃,語氣由降到揚,手腕一緊,已經被他抓住了,他的眼裏噴出憤怒的火苗,“你這個女人——我要怎麽做呢?是把你碎屍萬段丟進大海裏喂魚還是——”他環視一下四周,我已經聽到了他們咕咚咕咚咽唾沫的聲音,那聲音讓我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

“伽羅——哦,不不,王子,你要信我,真的不是我,你知道的,我沒有那麽大的本事。”我猜想這位王子不會真信了巴羅那一套鬼話了吧,我真是恨自己,剛才為什麽不對伽羅說明白再跑出來呢,現在想要解釋怕是也難以澄清了。

“你就不要狡辯了,為什麽你沒有死,而馬伊紮卻被殺死了,不是你還會是誰?”巴羅的語氣聽起來漫不經心,但卻是煽風點火,唯恐事情鬧不大。

“你不是也沒死嗎?口說無憑,無中生有誰不會,那麽我是不是可以說你就是那個凶手。”我反唇相譏,最煩這個死巴羅了,沒事也能被他說成有事。

“好了,你們都不要再說了,馬伊紮死了是事實,而你沒有死也是事實,我要的就是事實。”他這說得什麽呀,什麽事實十四的,根本就沒有說到重點嗎,我剛要申辯,可看他那不耐煩又厭惡的表情,估計我說得再多也不會讓他相信。

“王子閣下,打算怎麽處置這個女人呢?”巴羅笑了,他的語氣裏明顯帶了些幸災樂禍。

“巴羅將軍,那你覺得呢?”伽羅扭身,一臉的“虛心請教”。

巴羅是沒料到伽羅會問自己,有些尷尬地摸摸鼻子,“嗬嗬,既然王子也不打算留下她,殺了她就太便宜她了,我們就應該慢慢地折磨她,讓她意識到自己的罪孽有多重,而且,王子你看,弟兄們出來都快兩個月了,風餐露宿,這船上的生活實在乏味單調,什麽樂子都沒有,這個女人,不如就先賞給弟兄們消遣兩天,然後……”他做了個殺頭的動作。

這個挨千刀的——我的心,涼到了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