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臘八廟會
為了趕這廟會,每年晚膳那頓都吃得早,吃過晚飯奚雨青、奚若青、奚叢和奚朝就迫不及待各懷心事的出府去了。
奚雨青自是為了找機會避人耳目去貼告示尋人;奚若青則是為了能在這個各家達官貴人公子哥都會出現的場合結識一二;奚叢就快成年,屆時若是到了本朝男子適婚年齡還沒有心儀的對象,難保田姨娘會給他找一個自己不喜歡的高門大戶女子,所以若是今日能邂逅一個自己喜歡的小姐也是好事;奚朝平日就不喜歡府中壓抑的氣氛,難得名正言順可以出府玩耍,自然想多看些武術方麵的玩意兒。
四人有說有笑的在長輩麵前跨出了府,前腳出了門,後腳就有人變了臉。
“老規矩,一個半時辰後在這兒一同進府去。”長輩不在身邊,奚若青立刻拋開了乖巧的神態,以高高在上的姿態對三人說到。她本是奚朝的姐姐,這樣的語氣無可厚非。奚叢是個不計較的,沒放在心上。隻是這奚府的嫡長女都沒發話,奚若青這般果然是做給奚雨青看的,故意壞她心情,年年如此,屢試不爽。
隻是說完這句話後,預料之中的撒潑卻沒有到來。奚若青禁不住轉過臉去看奚雨青,眼前哪還有人,奚雨青的背影都隔開好遠了。她正愁不知道怎麽把一大群兄弟姐妹和丫鬟嬤嬤甩掉,沒想到四個人年年都是這般約定,她耽擱不起一秒,聽完話後竊喜著馬上離開了。
“奇怪,小姐,大小姐今年怎麽不嚷著說憑什麽聽你的這樣的負氣話,竟二話不說輕易的走掉了?”說話的是若青屋裏的一等丫鬟雁菱。
奚若青的貼身丫鬟雁菱是家養的奴隸,她母親蘇雯就是老太太屋裏的人,雁菱一生下來就是府裏養著,後來十歲的時候被老太太賜給了奚若青,成了奚若青身邊的大丫鬟,兩人在一起多年,雖然奚若青人前人後兩個模樣,也時而拿她撒氣,但奚若青最信任的就是她,兩人的感情總歸是比較親密的。
“哼,知道自己這一房失寵了,不僅爹不疼,老太太也不愛,是我,我也知道收斂。”說完後捂著嘴和雁菱對視著笑了。
雲國的廟會。
奚雨青本是計劃盡快甩掉鴻菱這丫頭的,隻是來到了這主街道後見到的情景讓她禁不住駐足了。街道約有現代三車道寬,盡管兩旁已有攤位占道,中間可供行人通過的部分仍然寬敞,足有一車道寬。除了商鋪全未閉店,攤位也是鱗次櫛比的經營著。
尚未完全入夜,因著今日這節慶,樹上、商鋪門前、攤位支架上都掛著大燈籠,照得眼前如同白晝。商人們的吆喝聲、行人們的說笑聲,好一副盛世圖景。
但仔細一看,除了某些大型商鋪的老板衣著光鮮,其餘的店鋪老板和攤販們都衣著寒酸,這華麗的夜景布置應該都是政府出的銀子。看來雲國是藏富於國的。
奚雨青搖了搖頭,夜景看夠了,做正事重要。
“鴻菱,廟會一年才一次,你有什麽想逛的地方沒有?”
“小姐,您想去哪兒鴻菱自然跟著去哪兒。”鴻菱見小姐突然關心起自己來,不免覺得有些忐忑。盡管小姐醒來之後脾氣好了很多,不再無故打罵屋裏的丫鬟,但是她和過去相比,身上不知哪裏多了一種氣勢,不怒自威,倒是比以前更讓人不敢做錯一丁點兒了。
“知道我為什麽今天帶你不帶別人出來嗎?”
“小姐,奴婢知錯了。”鴻菱嚇得來幾乎要跪下了,被奚雨青阻止,沒跪下去。
“說說,你哪裏錯了?”有人主動認錯,奚雨青半笑著想看這小丫頭說得出個什麽來。
“奴婢,奴婢昨天晚上在外房值夜時,沒到子時就睡了。因為昨天奴婢覺得不太舒服,實在是撐不住了。求大小姐恕罪。”鴻菱語帶哭腔。
“天冷了,你們值夜是睡地上,外房確實溫度低了些,以後在外房再加個暖爐,這樣你們好過些。這次就算了,下次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我,不要自己硬撐著。”
“小姐……”
“還有,以後值夜二更三籌(22點)就睡吧,不必待到三更三籌(24點)後了。”
“小姐,奴婢以為您是要責罰奴婢……小姐的大恩大德奴婢一定好好報答!”鴻菱已經哭了出來。
“好了好了,好不容易光明正大出來玩,該高興才是。小姐我對你好,你也對我忠心就夠了。”說著拿出手帕幫鴻菱擦眼淚,“這條帕子送給你了,你辦事得力,以後會陸續有賞。”
帕子本是貼身之物,隻給信任的人。而且這一條還是去年老夫人壽辰,大夫人請京城最有名氣的繡娘做的那批中的一條。這群繡娘就算有錢也很難請到,還是以前竺丞相在時對那繡莊老板有恩,繡莊老板給竺家麵子而不是給奚府麵子才答應夫人的。府裏有著帕子的丫鬟除了老夫人房裏的兩個大丫鬟,就是夫人身邊的大丫鬟,連幾個姨娘的丫鬟都沒有呢。
鴻菱受寵若驚,接下帕子連連點頭,雨青緩緩拍著她的背,她雖心中感動,但怕繼續哭下去會壞了小姐的雅興才不敢哭了。
籠絡人心這種事,換做過去的夏緒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要做的,可是那天她在房裏說了句“田氏不過是個妾室”,下午田氏就來找她麻煩了,晚上竺氏也告訴她下午被田氏奚落了一番。那時她才知道原來房裏的丫鬟看似對自己恭敬,原來各懷異心,誰是哪一房的眼線還說不準呢。
鴻菱年紀小,平時自己和她接觸的過程中感覺到這是個沒機心的孩子,況且她不是府裏家養的丫鬟,是幾年前被家人賣進府裏的,當時被竺氏送給自己當粗使丫頭,所以應該是無二心的。隻是幾年過去,府裏主人的地位變化不小,不知道這丫頭是否被哪房收買了,所以才有了剛才試探她又收買她這一出。
“鴻菱,今晚上你自己去玩兒吧,這兒有些銀子。一個時辰後你回到這兒等我,我們一起再回府去。”
“小姐,鴻菱不敢讓小姐獨自一個人,萬一……”
“哪有萬一,這街上竟是那麽多人你還怕我被壞人擼了去不成?”奚雨青笑笑看著鴻菱。
“可是當奴婢的怎麽可以離開主子一個人去玩兒呢?”
“你我真心相待,大可不必在乎那麽多條條框框,況且今晚這是我的意思,外人不會知道的。”
一句“外人”,表示了大小姐對鴻菱的信任,不著痕跡的把兩人之間的關係拉近,除卻主仆二人,別人都成了外人。不虛偽也不誇張的遣詞,讓鴻菱又是一陣感動和欣喜,不再拒絕,感恩戴德又放心不下的一個人去玩兒了。
見鴻菱遠去,奚雨青鬆了口氣,轉身準備去貼告示,卻在人群中瞥見一張臉。
“致遠?致遠!”一邊叫著,一邊追了上去。
剛才人群密集,奚雨青一直被阻礙腳步,眼看人群變得稀薄了,她一加速卻撞上了從巷子裏出來的一群人,這麽一撞,一個趔趄向後倒去,眼看就要摔地上了,被撞的那個男人卻一個箭步走到她背後,左手托住了她的背。
好歹沒有摔下去。
她可以感受到眼前的男子左手有力的護著自己的背,右手卻遊刃有餘的背在背後。正想表示感謝,男子左手一發力把她扶了起來,她這才看到原本站在男子旁邊的同伴滿臉驚慌,而跟在身後明顯是隨從的人都神色慌張同時雙手按在了腰間,他們的腰間別著刀。
“謝謝!”道了謝奚雨青就想跑,那個像致遠的人已經離開視線範圍了,再不走就要跟丟了。卻被男子的同伴狠狠地抓住。
“大膽刁民!竟敢衝撞公子,是何居心!”男子的同伴終於看清楚撞人的不過是一個小姑娘,終於鬆了口氣。
“放手!放開我!”奚雨青左手被鉗製,想甩卻甩不掉那人,於是立刻伸出右手朝著那人的手打去,那人眼明手快,空出來的另一隻手擋住了奚雨青那一擊。奚雨青在現代時是跆拳道黑段,除了專門習武或健身的男人能和她過上幾招,平常兩三個男人同時攻擊都不是她對手。
攻擊被擋,被鉗製的左手仍然被牢牢捏住,她一邊用右手和那人過招,一邊準備用腳攻擊,剛抬腿,救她的男子輕喝一聲“住手!”那人竟立刻就停了手,表情像是受驚的烏龜,同時也放開了奚雨青。
這一聲低喝雖然不是朝著奚雨青的,但她竟被這氣勢嚇了一跳,所以也收回了腿。她踮起腳尖,眼神越過人群,剛才像致遠的人已經完全消失無蹤了,她這才放棄了追趕,怒上心頭,準備罵這壞她好事的人。
她收回視線,準備罵人時,眼神不經意略過救她的男子,這男子上衣是玄色,下裳是灰色,衣服沒有明顯的花紋,但布料上行雲流水的紋路依稀可見,腰部束著一條寬邊的腰帶,上麵掛著一塊翡翠。整體衣著雖然看起來較為隨意日常,但衣著華麗,藏不住的威嚴感昭示著一種疏遠的距離。穿的是既然絲綢,必然是官宦子弟了。
奚雨青剛剛和他同伴也就是那個烏龜模樣的人過招,若是惹事,鬧大了肯定會把自己會功夫這件事傳到奚府去,奚雨青一個大門不出的閨閣姑娘要是會武功,這事兒不僅田姨娘不會放過,連奚寒肯定也要問個徹底。她不想人對她奚雨青的身份生疑,想了想,把火氣憋了回去,轉身要走。
回轉身卻看見奚朝在離自己大約三米處張大了嘴怔怔的望著自己。糟了,他站在背後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