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奚府並非樂土
“雨兒,你還有哪裏不舒服嗎?”竺氏見所有人走光之後,終於鬆口氣,坐在奚雨青床邊,擔憂的問著。
夏緒搖搖頭,眼前發生的事來得太出乎意料,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目前所處的是怎樣的一個環境,也不知道自己的未婚夫方致遠穿越到誰身上去了,更不知道該如何回到現代。
自己穿越到的地方好像不是一片樂土,在沒弄清大致情況之前隻能扮演這個身體原主的角色了。
“雨兒,你這次醒來,有些不一樣了。”
“……”
“換做過去,若是田氏一房這樣冤枉咱們,你一早便大發雷霆,又哭又鬧又摔東西了。果該如此,像今日這般心平氣和說出真相,免去了老爺罰你了。”竺氏說完抹了抹眼淚。
原來這偌大的宅子裏麵看似人多,這兩母女倒像是彼此唯一的依靠了。竺氏一邊用手輕輕梳理著奚雨青的頭發,一邊笑著流淚。竺氏和這奚雨青倒是長得有七分像,隻是奚雨青更像一顆還未被衝刷完畢的玉石,美則美矣,太過尖銳,而竺氏則是一顆已經溫潤如玉的上品了。她哭就罷了,還強撐著笑容的樣子倒是讓人感到心疼,畢竟奚雨青和夏緒幾乎一模一樣,而夏緒和自己的生母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竺氏的麵容讓夏緒想起了自己在現代的母親。
“娘,”夏緒頓了頓,“你好好養身子,別總擔心我和弟弟。我們不去招惹誰,她們總不會故意找茬吧。”不管是爸爸還是媽媽那邊,整個家族一直都很和諧,大家有事也彼此幫襯著,夏緒對於家族內部互掐的戲碼是毫無概念的。
“你外公在世的時候他們確實不敢怎麽樣,但五年前你外公……那之後老爺對我們的態度就大不如前。也是你外公突逢厄運,我在懷原哥兒的時候傷了身子,成了如今這般模樣。”
“雨兒,娘不想你當一個心術不正的女子,但田氏一房不得的防。這次你落水,不就是她們害的嗎。”
這次落水事件的始末,真正知道的也就唯一還活著的奚若青了,夏緒剛才胡謅的未必是真相。既然如此,田氏一房確實有待考察,多留個心眼總不至於錯。雨青看著竺氏,眼神堅定的點了點頭讓她安心。
自從奚雨青醒來後已經過了十日,這段時間她得知了自己穿越到的是曆史書上不曾留下過記錄的朝代。目前這個國家叫做雲國,四方毗鄰著一些國家,除了幾個小國,還有兩個與雲國時戰時和的大國家,一是池國,一是瑤國。這其中池國與雲國關係最為惡劣。
而這奚府中,正房除了自己,就是年方四歲的弟弟奚原。竺氏之父也就是自己的外公原是雲國權傾一時的丞相,五年前因卷入前太子通敵賣國案件中被牽連斬首,從此奚寒因責怪竺氏出身有汙點而阻擋自己仕途為由開始疏遠竺氏,偏心於偏房田氏。至於田氏一房,娘家父親是翰林院學士,品級雖低,但翰林院素有“通相之路”的美譽,自雲國開國以來,曆任丞相皆出身於翰林院。田父在官場上過了那麽多年不如意的日子,近兩年卻似有時來運轉之意味,奚寒靠竺丞相的美夢落空後,如今指望田父能在仕途上提攜他一把,讓他不至於一直當個刑部郎中,屈居在實力並不如自己的刑部尚書和侍郎位下。知道奚寒意圖的田氏在府中也日漸囂張,借勢一而再再而三欺辱正妻一房卻不收斂。
再者田氏雖然先嫁入奚府,卻因當年家世不夠顯赫,隻能當個貴妾,因而一直對竺氏記恨在心。田氏有三個子女,長子奚叢已經十八歲,二女兒奚若青剛過及笄年歲,幼子奚朝不過十二歲。
“雨兒,在想什麽呢?”
是日奚雨青正在房裏看書,她必須多獲知一些這個朝代的知識才好早點想出辦法找到致遠,致遠一定也心急如焚的在找自己。看著看著書她就陷入了沉思,確實可以在這京城各處貼一張告示,隻要用拚音寫下“致遠,我在刑部郎中奚府”並且落款自己的名字就成了一張自動加密的告示,但這深閨小姐又哪裏可以避人耳目自由出入,神不知鬼不覺的去滿京城的貼告示呢。
“娘,你怎麽來了。”竺氏的聲音喚回了神遊的奚雨青。
“過幾日就是臘八節了,今年要去逛廟會嗎?”
可以出門?正求之不得呢,且晚上出門,夜色掩護,可以去貼告示。雨青自然是滿口答應了。
“但娘還是擔心你的身體,到時候你除了帶上你房裏的丫鬟、嬤嬤,把娘身邊的張嬤嬤和趙嬤嬤也一並帶去。”
要盡可能的少帶人,不然怎麽脫得了身呢。
臘八廟會是雲國的傳統。當年雲國得以打敗池國立國於這片大地上資源和水土最為豐饒的地方可是流了不少鮮血,因而初立之時人口極少,百廢待興。那時的安南侯向皇帝獻策,利用即將到來的臘八節舉辦一場全國性的廟會,鼓勵百姓出門遊玩。一為促進經濟發展,二為男女結識提供機會。廟會從臘八開始會持續半月,但最盛大的集市還數初八當日的那一場。
最初這臘八廟會僅雲國有之,百姓舉家出行,有些就去到了周邊國家,倒是將這一風俗也帶了去。周邊小國對於禮儀的講究不及雲國周到,且為了鼓勵百姓早婚早育,這節日傳到他們那兒漸漸的演變成了僅青年男女出行的日子。後來再傳回雲國,如今也襲了這不成文的規定。所以臘八廟會總是欲尋佳人、欲攀高枝的男男女女最期待的盛典,每年也是有不少有情人邂逅並成眷屬的。
盡管竺氏擔心,但向來就沒人能說得過奚雨青,最後終於答應讓她隻帶房裏年紀更小的丫鬟鴻菱出去。鴻菱今年不過十四歲,雨青就是看準了她性子貪玩,所以才選帶她出門。
轉眼間就到了臘八節,奚雨青今天第一次見到了這位祖母。
奚府的老太太近幾年來因為身體逐漸變差,夜裏總是睡不好覺,奚寒便命人在府裏最清淨的一處修了座別院。老太太起初是時不時過去雅意居,後來趕上特別冷的那年冬天,因為雅意居較暖和,就徹底在那兒住下了。府裏的事明裏她是下放給竺氏和田氏分管,實際上竺氏和田氏仍是每月定時要去向她報告。除此之外,其餘時刻皆是不見客的,連請安也免了,這也是奚雨青穿越過來後一直沒見過老太太的原因。
按照往例,今年全家人會整日聚在一起,老太太也會參與,因此今天大家早上都需到雅意居請安。竺氏和雨青早早的到了老太太門口候著,接著是奚府中的另一個姨娘談氏現身,然後是年紀最小的姨娘顧氏,這兩個姨娘均未育有孩子。最後田氏一房才姍姍來遲,田氏來了才約莫一分鍾,老太太終於讓大家進屋了。
老太太和田氏是一丘之貉,一直和竺氏不對付。竺氏雖然沒有明說過,但雨青從她的語氣中聽出了這老太太除了會壓榨竺氏,給她小鞋穿之外從來不做別的事。竺氏雖然嘔心瀝血在操持府中事,卻每月匯報都免不了老太太一陣刁難和挑刺;今日這請安也是為了不給眾人留下口實,這寒冬臘月的早早候在了老太太門口,整整一個半時辰,奚雨青本就怕冷,竺氏身體向來不好,奚原更是一個不到五歲的孩子,老太太也真狠得下心,借嬤嬤之口要求三人在自己未醒之前在門口候著,也不肯讓人先進偏廳。
當老太太手下的嬤嬤看到田氏一房到來後馬上進屋匯報,老太太這才假裝自己醒來,喚眾人進了屋。
在外麵冷得快麻木了,奚雨青一進屋就打了個噴嚏,堂上的老太太見狀立刻皺起了眉頭,冷眼瞧著奚雨青,並用手擋了擋鼻子。
竺氏還沒來得及問女兒如何,接著奚原又是兩聲噴嚏,老太太不滿的神色愈濃,竺氏見狀,知道又是一場刁難等著自己,但她顧不得道歉,立刻蹲下去用手摸摸原哥兒的額頭,果然已經開始發熱了。
“老太太本就身子弱,這一放人進屋就又是噴嚏又是咳嗽的,若是身體不好就應該在門外候著,不然免不了讓人以為是成心不讓老人家安生的呢。”還未請安,田氏就開始了今日份的針對。
“田姨娘這麽說可就折煞我們了。母親、雨青和原兒一個月沒見過祖母了,心裏著實掛念得緊,這不,早上天還沒亮就在這門口候著了,總希望能快些見著祖母,無奈祖母仍在休息,哪敢擾了她歇息,才在門口候了整整一個半時辰。田姨娘倒好,這都快趕上午膳了才不緊不慢的現身,還一來就讓嬤嬤吵醒祖母,若是連在門外候上一會兒的耐心都沒有,可真不知道是否能有常伴祖母身旁伺候的孝心呢。”奚雨青從來是你不犯我,我不犯你的性格,但誰若真招惹上她了,她是絕對不會讓那人拍拍手就笑著離開的。
本朝以孝立國,當年開朝元老裏不少是以孝傳世的人。奚寒身為朝廷官員,又一心往上爬,自然對府中的要求也是百行孝為先。奚雨青就是看準了這一點,才一開口就拿孝字壓人,駁得田氏無話可說,連老太太也沒辦法為田氏撐腰。
看到田氏氣得臉青一陣白一陣的樣子,奚雨青嘴角微微上揚,抑製不住的竊喜。這一切被田氏和奚若青盡收眼底,更是氣得咬牙切齒。
“請夫人、姨娘、少爺、小姐開始請安吧。”老太太身邊的金嬤嬤見主子臉色不好,立刻開口,化解了這緊張的氣氛。金嬤嬤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鬟,在府中三十餘年,對府中的每個人性格、能力可是知曉得一清二楚,是老夫人得力的左膀右臂。以她對奚雨青的了解,這大小姐雖有京城第一美人的傳聞,奈何向來潑辣又沒頭腦,平常時候被人這麽一激早該麵紅耳赤開始撒潑了,過去老太太說起奚雨青時,她總是回應,大小姐這樣的性子和修養倒是可惜了一副好皮囊了。聽聞她自從落水後醒來跟換了個人似的,老夫人還嗤之以鼻的說過本性難移,又能有多大變化呢,如今看來倒真符合府裏丫鬟家丁傳聞的一樣。
隻是老太太的刁難素來是欲加之罪,不知道現在的大小姐會如何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