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灰鶴
“姐姐說，黎先生身體不適，母親讓我送些吃的給黎先生。”小姑娘抬頭巴巴看著灰鶴，把手中的東西往前一送，“黎先生還好嗎？”
“是默默？”黎玨的聲音從屋中傳來，“我無事，回頭幫我謝過你姐姐和母親一聲。”
“母親說了，都是鄰居，互相照應是應該的。”蘇默默把東西往灰鶴的手中一塞，轉身就跑了。灰鶴遲疑了下，這才端著吃食回去，熱湯、熱菜，還有兩個野菜包子，很是不錯。“王爺，這……屬下還是先驗毒吧。”
對此黎玨倒是沒有阻攔，等確認無礙之後這才喝了口熱湯，緩緩舒了口氣。
“說說吧，當時究竟是何情形。”
灰鶴把查到的消息說了一遍，那解差一壺酒下肚，把心底的話給吐了個幹幹淨淨。
“……誰會想到平日裏麵那麽一個文文靜靜的姑娘，殺起人來竟然沒有半分的遲疑，後來不知道吃了什麽東西，更是凶狠……”
這話灰鶴記憶深刻，此時說給黎玨聽，不由加上了他自己的論證。
“此女無論是不是蘇元哲之女，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之前，她的手上定然是有過人命的。且，依著屬下推斷，隻怕她還略懂毒……”
“懂毒？”黎玨夾菜的動作略微一頓，不解地看向灰鶴，“難道不當是懂藥嗎？”
灰鶴道：“根據那解差所說的，屬下推測隻怕當時蘇姑娘給他們吃的，是毒藥。隻是藥性不夠，所以一通殺伐之後藥性褪去了。一般的藥物，怕是沒有那樣的藥性。王爺，這蘇姑娘，來曆很是有問題。”
蘇元哲在京中多年，二十年前的少年狀元郎，一步步走到中書省的重臣，若非牽扯到了新皇登基之前的爭權奪利，隻怕再過個十年，就是朝中最為有分量的人之意了。
而這人出身侯門世家，卻偏偏喜文，一身的文人傲骨，在清流之中也頗有影響力。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會教出一個出手就是殺招，又懂得用毒的女兒呢？
“我倒是有些懷疑，隻是——”黎玨放下碗筷，眉頭微微蹙起，半響卻是掩唇咳嗽了幾聲，這才緩緩道：“再派人詳查一次。京城之中，這些年來總歸是安插了幾個人的，小心些不要因此露出了端倪。”
“是。”灰鶴應了，見黎玨臉色依然不好，這才道：“屬下去燒些熱水，如今天氣轉寒，明日就讓人送一些上好的木炭來，至於林大夫，明日還是一同過來一趟，給王爺把把脈才是。雖然算是舊疾，可也當小心才是。這毒陰狠，這些年來用盡了辦法也未曾盡除……”
“就如你所說好了。”黎玨倒是沒有堅持，見灰鶴出去燒水，一陣陣寒風伴著細雨吹了進來，寒意刺骨，他不由拉了下身上的衣衫，這才緩緩道：“路上追殺的那些人，你可探聽清楚了？”
灰鶴進屋，重新關上了門，這才道：“王爺所料不錯，正是京城那邊派來的。屬下帶人處理了幹淨，並未留下任何蹤跡。隻是，一擊未曾得手，隻怕京中那人不會善罷甘休的。”
黎玨手指微微敲著桌麵，半響才低聲道：“我這位侄兒，聽聞與我年紀相仿，也不知道小時候我們是否見過麵。”
“王爺！”灰鶴忍不住叫了聲，黎玨微微搖頭，道：“那傳言連著我都知道了，他又如何會不知道呢？放著蘇氏母女出京，就算是他的失策之舉，此時也可轉變成一個誘餌了。引我上鉤，要我性命。”
“那王爺……”灰鶴不由抬頭，“當年少主在世之時，曾經交代我們定然要護住王爺一世周全的，是屬下無能，讓王爺幼時就中了奇毒……”
黎玨緩緩搖頭，“好了，過往之事就不必再提了。母親隨父皇過世多年，皇兄登基這麽些年來，若非你們陪伴在我身邊，我怕早就隨母親去了九泉之下。是我該謝過你們才是。”
“少主當時對我們兄弟有恩，我們自然誓死追隨的。”灰鶴連忙起身，見黎玨輕輕擺手，這才又緩緩坐下，“王爺，自十三年前先皇登基，你的日子就越發的艱難，當時就曾經隱隱約約有著傳言，如今十三年過去，新皇登基不過一年，這傳言就又四起……”
“灰鶴！”黎玨低聲嗬斥，氣息湧動之下又掩唇劇烈咳嗽了幾聲，半響才移開了帕子團做一團丟到一邊，“過往的事情，不必再提。”
灰鶴欲言又止，然而見黎玨起色不好，最終還是把那些話盡數都給咽了回去，隻回頭端了熱水過來，道：“縱然過往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可是王爺總歸是禦封的王爺，沒有到底為了避其鋒芒就躲在這秀水莊中，不是嗎？”
更何況，王爺這般謹慎小心，有些人卻還是容不下黎玨，隻想出而後快。
“我在此處，是因為我樂得清閑自在，並非為了躲誰。”黎玨緩緩開口，“更何況，當年鄭將軍的遺孤尚在此處，隻為著當年他對母親有救命之恩，我知道之後也當好好看護他才是。”
“鄭將軍一家忠耿……”灰鶴聽他提及鄭悅承，想起往事神色也略微有些黯然。“隻是如今鄭明楊也在軍中展露頭角，有著王爺扶植，駐守邊城的閔將軍當年也受過鄭將軍恩惠，與王爺私下也有往來。縱然他不知道如今的鄭明楊就是當年的鄭將軍之子，見王爺看重，對他也很是另眼相看。”
黎玨緩緩歎了口氣，“正是因為鄭將軍當年與母親有所牽連，所以當年皇兄才容不下他坐鎮這邊城十萬大軍……鄭家的滅門之災，原本就是我惹來的禍事。”
“王爺！”灰鶴忍不住叫了聲，“王爺之前不是說，過去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何苦還要再提這些？更何況，這分明是先皇不慈，這才冤枉了忠良之臣的，與王爺何幹？”
燭光之下，黎玨神色晦暗不明，灰鶴不敢再多言，隻得燒好了熱水讓他泡腳，好好休息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