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心儀
一個文人，也許會有一個喜武的兒子，然而無論如何也不會教出來一個殺伐果斷的將軍的。更何況，蘇青還隻是蘇元哲的女兒？
黎玨抬眼看了下已經走遠的蘇青，笑著對那學生道：“潤生，寫的很好。”說著伸手拍了下蘇青揉過的腦袋，果然手感極好。
小男孩接連被誇獎，這會兒臉都興奮的漲紅了起來。等著黎玨離去，他就得意地衝著旁邊人擠眉弄眼的炫耀，男孩調皮，很是起了一陣小小的**。然而，黎玨隻一眼回看過去，這些孩子就都安靜了下來，低頭繼續寫字。
黎玨在觀察蘇青，蘇青又何嚐沒有用審視的態度來觀察他呢。
這學堂裏麵，每一個孩子的名字他都能夠叫得出來。一圈下來，隻看他們寫的字，蘇青就知道這些學童進度不一，然而黎玨從未弄錯過任何一個人。無論是讓他們寫字還是背書，又或者解釋詩句之間的意思，他都不疾不徐。蘇青負責的大多都是進度在千字文或者是百家姓、三字經的學童，並不費神，因此把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黎玨的身上。
黎玨不是掩唇咳嗽兩聲，偶爾咳嗽的厲害雙頰還會泛起不自然的紅色，隻一會兒就又恢複了蒼白如紙的模樣。被幾個精神奕奕的孩童圍在中間，更顯得病態了。
這些孩子對他的親近是發自內心的，這點蘇青看得清楚明白，因此越發有種看不同黎玨的感覺。
黎玨這樣的人，縱然被家族所放棄，也不至於非要窩在這秀水莊中教一群孩童讀書來謀生才是。
“我不過是躲清閑而已。”黎玨看了眼蘇青，唇角透出一絲嘲諷的笑容：“我家族的事情，三言兩語也說不清楚。隻能說，若是我太過於打眼了，隻怕有些人就要坐立不安了。”
蘇青啞然，此時已經是臨近黃昏，兩人一同收拾學堂。她之前試探地問了心中疑惑，卻沒有想到黎玨竟然給出了這樣的答案。
黎玨卻是不以為意，“我如今，還是保命要緊，至於其他，不敢多做他想。”
大家族、門閥之間的傾軋，蘇青自然是懂的。此時聽得黎玨這般說，倒是不疑他說謊，隻低聲道：“是我交淺言深了，還請黎先生見諒。”
“無妨，蘇姑娘謹慎，也無可厚非。”黎玨說著笑了笑，一雙眼睛中透出種讓蘇青心虛的透徹。仿佛，他早已經知道了她讓沈銘調查他的事情一般。
蘇青避開黎玨的雙眼，垂下眼簾。
黎玨卻是不以為意，隻唇角勾起，淡淡道：“人生在世，有些人總歸是要比旁人艱難些。謹慎小心，乃是好事。”他說著把東西擺好，示意蘇青和蘇默默一同出去，這才關上門朝著一旁田間小路走去。
“那一日沈銘一出現在秀水莊，我身邊就有人注意到他了。”黎玨說，目光略微從蘇青臉上滑過，落在那入秋後還生機勃勃的田地中，“不瞞蘇姑娘，我雖然落魄，算是被趕了出來，隱姓埋名一般躲在邊城，可是身邊還是有幾個母族留下來的可用之人的。”
黎玨說著自嘲了笑了下，“雖然不少人心心念念地想要讓我去死，可是畢竟還是有人想要讓我活下來的。那一日提及沈少俠的事情，是我冒昧了，李家的事情，他當不願意讓外人知曉才是。”
這話中的試探之意，蘇青如何聽不出來。此時她也不過是微微抿了下唇，並未直接回應黎玨的話，隻道：“黎先生之前也說了，謹慎小心，乃是好事。”
至於沈銘的事情，她是半分不肯透露的。
黎玨心中略微有些意外，卻也沒有再繼續下去。這般程度也就算了，若是再說下去，難免就會給人一種刻意的感覺了。
這一場秋雨之後，天氣很快就轉涼了。陰鬱的天氣，不是細雨飄落。除了給出行帶來些許不便之外，卻讓田中種下的青菜很快就冒頭抽芽。這些都是快熟的青菜，一個多月的功夫就能夠收獲了。
而蘇青也漸漸適應了學堂之中幫忙的事情，與秀水莊上下熟悉了起來。
作為一個識文斷字的姑娘，長相又那般出眾不凡，這莊子之中的人對蘇青也客氣了起來，連著孫氏出門也不時會有人湊趣說話，偶爾有些事情莊子中人也都樂意搭把手幫忙。
這一日，蘇青正在學堂之中整理東西，就聽到外麵一陣匆忙的腳步聲。
“先生、先生，我這次又得了以第一……”門被人大力推開，蘇青回頭看去，隻見一個大約十四五歲的少年一臉笑容地出現在門口，發絲之上還沾染著絲絲雨珠，整個人都透著生機勃勃的活力。
那少年迎上蘇青的目光，臉猛然一紅，繼而才有些尷尬地開口：“你……你……姑娘是何人，怎麽在這學堂之中？”他說著又連忙道：“我來尋黎先生的，聽聞他早些日子已經回來莊子了……”
“黎先生有些事情……”蘇青話還沒有說完，又一個腦袋從那少年腋下鑽了出來。
“蘇先生好！”柳潤生笑著跟蘇青打了個招呼，回頭就拉著那少年道：“叫你你都不理我，黎先生有些事情提早回去了！”他說著又對蘇青點頭：“這是我哥哥，”麵上帶出驕傲之色，“如今在集文書院讀書，這次考評又是第一名，所以才巴巴趕回來跟黎先生報喜呢！”
“學生柳潤禕。”那少年聽得柳潤生叫蘇青先生，眼中閃過一絲錯愕，然後才拱手行禮，“之前冒犯之處，還請蘇先生見諒。”
“柳公子客氣了，我不過是來幫忙的，潤生他們年紀小些就跟著叫我生先生罷了。”蘇青笑了笑，柳潤生怕是人小鬼大的跑了進來，“蘇先生，我給你幫忙，過會兒咱們一同去黎先生家中，可好？”
說著回頭對著柳潤禕使眼色，“蘇先生與黎先生是鄰居。”
柳潤禕連忙入內，小心翼翼地擦了腳底的泥巴，過去幫著蘇青把餘下的有些散碎東西都整理了。臨在蘇青邊上，一股淡淡的馨香就隨著空氣漂浮了過來，柳潤禕不由偷偷看了一眼蘇青那麵容姣好的側臉，隻覺得她眉眼如畫，不點而朱紅的唇若有似無的勾著，像是在笑一般。然而仔細一看，那笑容又仿佛是他的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