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自信

黎玨這話說的突如其來,又帶著一種讓人猜測的意味在其中。蘇青不由揚眉,看向了沈銘。

“李氏滅門一案,怎麽會與我有幹係?李氏一族牽扯到了黨附七王爺意圖謀逆之中,才被平亂軍隊滅了滿門的,這事兒全天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沈銘說:“我一個江湖浪**人,半年多前,李家蒙難之時,尚在秦淮河上聽曲看舞,黎先生這話說得我可擔不起。”

他語調平穩,然而這些日子蘇青對他也算是熟悉,眼角餘光看到他手指微微**,聲音之中也帶著絲絲緊繃的意味,不由了然。沈銘十有八、九,是真的如同黎玨所言,與那李氏滅門一案有關。

“沈少俠何必這麽緊張,我隻不過提了一句,又不是說李家的滅門之案是沈少俠所為。”黎玨笑著看向沈銘,“不過既然沈少俠當時在秦淮河上,那許是我弄錯了吧。”

他說著起身,目光不留痕跡地略微在屋中一掃,最後落在蘇青的身上,“我今日來還有一事。我大病初愈,雖然回了莊子,可是帶那些學生還是有些心有餘而力不足的。聽聞蘇姑娘也是出身官宦之家,應當讀書識字,不知可否請你來學堂幫忙?”

“幫忙?”蘇青本就已經準備起身送客了,此時聽到黎玨的話不由頓了下腳步,不解地看過去:“黎先生想要我去幫什麽忙?”

“就隻是教他們讀書識字,檢查他們的功課,還有學堂一些瑣碎的事情。”黎玨微笑,目光沉靜如水,“當然了,我不會讓蘇姑娘白做事,蘇姑娘去幫忙也是有薪酬的,也可以把這些薪酬抵換成讓莊子上的人幫忙做農活。”

“蘇姑娘,我如今實在是體虛,就當幫我一個忙,如何?”

“這明明是黎先生幫我忙才是。”蘇青目光落在了黎玨的臉上,蒼白如紙的臉透著淡淡的鐵青。這明明是一個性命幾乎都到了邊界的人,沈銘也查出了他原本中毒的事情,這個人似乎沒有半分疑點了。

不然,蘇青實在不敢相信會有人用這麽多年的時間,隻為了布一個局等她到來。畢竟,幾年前誰會料到今上登基,蘇家會有這般劫難,她會來到邊城秀水莊呢?

黎玨中毒,可是多年前的事情,而並非這些時日才發生的。也就是說,事實上不存在她之前所預想的,黎玨是被有些人脅迫灌了毒藥潛伏在她身邊的。

“蘇姑娘這是答應了?”黎玨雙眼微微發亮。蘇青抿唇:“我看不出有什麽拒絕的理由。”

“那就這般說定了!”黎玨說:“明日一早我在學堂等著蘇姑娘。”他說罷轉身離去,沈銘目送他離開,許久才道:“這個人,讓人看不透。”

她又何嚐能看透黎玨呢?明明是一個弱不禁風一般的病人,可是每一次麵對他,蘇青都會有一種渾身緊繃的緊張感。

“沈少俠,”她卻是不願意與沈銘說起心中的懷疑的,畢竟這要解釋的事情就太多了,“還是說說所謂的李家滅門之案的事情吧?”她回頭對著沈銘笑了下,雖然是問話,卻並沒有逼問的意思,反而帶出好奇的感覺。

沈銘一愣,“李家參與逆王黎穆造反一事想來蘇姑娘應當是知道的?”

她自然是不知道的。隻這話蘇青又怎麽會說出來,因此抿唇一笑,示意沈銘重新坐了回去,這才道:“我隻想知道,這事兒如何會跟沈少俠有關的?”

“蘇姑娘可別這般叫我,這是在臊我呢!”沈銘搖頭笑了下,非但沒有坐回去,反而到門口看了下四周這才回去挨著蘇青另外一側坐下。“蘇姑娘,此事關乎人命,出自我口,入蘇姑娘之耳,再無第三人知道……”

“若真如此緊要,沈大哥還是不開口的好。”蘇青連忙攔住了沈銘,“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可對人言說。這一點,我懂的。”

這一語雙關的話讓沈銘一愣,繼而苦笑道:“我信蘇姑娘人品,再者那黎玨不是個簡單的人物,李家之事我做的隱蔽,卻沒有想到他今日見我就一語點破,可見是調查過我的。”

說到此處他不由看向蘇青,“蘇姑娘之前答應去學堂幫忙,卻是魯莽了。”話是這般說,語氣中卻沒有半分的責怪,隻有深深的擔憂。

蘇青卻不好說她就是因為心中對黎玨此人驚疑不定,這才索性決定靠近一些細細觀察的。她素來是橫衝直撞的性子,縱然知道前途險境萬千,可是不衝撞一番,又如何能夠甘心?哪怕是撞個頭破血流,總歸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是了。

無論如何,也比窩窩囊囊、猜疑不定的過不得安眠的日子好些。

隻這話自然不好對沈銘說,因此她抿唇略微笑了下:“沈大哥不是查了清楚明白嗎?這黎先生多年前就躲家中禍事住在了邊城,身上的毒也是那時候就有的。這秀水莊他也待了三兩年了,連著邊城之中集文書院都有他教出來的學生,又有什麽可疑的地方呢?”

這話雖然在理,然而聽在沈銘的耳中卻是愈發的刺耳。

“李家之事關乎性命,當時我做的極為隱蔽,這世上知道的人怕是一隻手就能夠數過來了。且他黎玨遠在邊城,李家在千裏之外的煦州,他如何會知道的?”沈銘有些心急,“蘇姑娘,你莫要看他那副無害的俊俏皮囊就以為這樣的人安全,若是比起心機來,隻怕看似百無一用的書生才是最殺人不見血的。”

這話讓蘇青忍不住笑出了聲,“沈大哥這話深得我心。”她生平最恨隻會算計人心、滿腹詭計的人。秉承能用拳頭說話就絕對不嗶嗶的至理名言。“隻是,你之前不是也說他家業頗大呢,不然怎麽會被人下了黑手,中毒躲到這邊城來?”

蘇青不願多說,隻回頭朝著外麵看了一眼,見黎玨正在井邊打水,不由伸手遙遙一指道:“就他這般弱不禁風的身板,真要有什麽不軌之心,我一根手指頭就能把他給按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