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滅門案

南邊天氣和暖,早飯之後孫氏尋了周圍幾乎人家詢問,討來了一些多餘的菜籽。一家人既然要在此處討生活,自然不能坐吃山空。分下來的兩畝地,母女三人合力清理了野草,翻新了一遍把菜籽播種下去,就又是兩三天過去了。

若非蘇青有著一把好體力,隻怕這點農活也不好幹。

這一日剛把菜籽種下,天空就飄散細雨,母女三人朝著家的方向跑去,還未到就看到一個挺拔的身姿站在門口。蘇青動作一頓,這才看清楚來人是誰。

“沈大哥?”她連忙過去開口,“快坐裏麵。”說著去倒了杯熱水,“先喝口水暖下。”

“我無妨,倒是你們淋雨回來,還是煮些薑湯驅寒吧。”沈銘看了一眼蘇青,立刻移開了目光。秋雨雖然不算大,可是一路回來蘇青的衣衫也半濕了。因此,她也不客氣,笑著請沈銘坐下,入了內室和家人一同換了衣衫這才重新出來。

“沈大哥這個時候來,可是……”她說著朝著隔壁黎先生家的方向看了一眼,聲音更低了三分:“可是查清楚了?”

沈銘放下茶杯,看向蘇青道:“不負所托,查清楚了。”

蘇青連忙上前挨著桌邊坐下,給沈銘續了茶水,這才問道:“如何?”

“此人名叫黎玨,是六年前搬來邊城的。聽聞家中頗有家資,為著家業相爭的緣故,被人暗算,似乎是中毒之後體虛,一年總歸要大病上三五次。是三年多前突發奇想要來這秀水莊教學生的,這秀水莊的來曆我也查了個清楚。”

他說著意味深長地看了蘇青一眼,見蘇青猛然看向自己,眼中毫不掩飾的警惕不由苦笑。

“當初蘇先生托付我保護你與蘇太太,雖然未曾言明究竟為何,然而於我來講受人之托,自然是要忠人之事的。”說到此處,沈銘略微頓了一下,見蘇青垂下眼簾掩飾了目光,這才緩緩搖頭道:“我不知道蘇姑娘一路為何這般警覺,更是不懂為何蘇先生的女兒竟然會被教導成蘇姑娘這般……文武全才。然而,我也看得出來,蘇姑娘一直都很是警惕,從未有過放鬆片刻的機會。你……”

蘇青猛然站了起來,手微微動了下最終卻沒有出手,隻是冷冷看著沈銘道:“沈公子究竟想要說什麽?”

“我隻想說——”沈銘跟著起身,隔著一張桌子與蘇青對視,“這幾日我想了許多,蘇姑娘會有如此警覺之心,應當是知道蘇先生當初托付我照顧你們母女的真正緣由的吧?”

“知道如何?”蘇青反問,“不知道又如何呢?”

沈銘搖頭,“我不需要知道緣由,也無意試探。我隻是想要懇請蘇姑娘,對我多一些信任。我是那個你可以全然信任的人,蘇姑娘實在不必時時刻刻提防著我。”

“我……”蘇青抿唇,原本到了嘴邊的謊話卻說不出來。沈銘是個聰明人,她也算得上不笨,這個時候若是再矢口否認,其實反而更傷人。因此,有些話在她唇邊轉了一圈,最後卻變成了——“若是沈公子可信,那麽我自然會信任你的。”

沈銘聞言一愣,繼而非凡沒有惱怒,反而露出了笑容。

“此話當真?”

“自然!”

兩人隔空對視,一個目光灼灼,一個神色淡然,孫氏恰好此時端了薑湯進來,見狀一愣咳嗽了聲才道:“青姐兒怎麽讓客人站著,快坐。沈公子等久了,先喝口薑湯去去寒意!”說著端了薑湯過去,兩人跟前各放了一碗,這才對蘇青道:“你身上有傷,可不能大意了。”

兩人間的氣氛這才鬆快了下來,蘇青捧著薑湯,看了一眼沈銘這才緩緩開口:“這秀水莊,又如何?”

沈銘偷偷鬆了一口氣,低聲道:“這秀水莊改自十年前,原先也是佃戶租種的,屬驃騎大將軍鄭悅承名下。十年前鄭悅承因通敵賣國的罪名株連九族,秀水莊也就改成了屯田區,歸國所有。因此,這秀水莊之中倒是並非全然都是罪籍在身。加上十年間邊城戰事不斷,有些罪籍的人立了功勞,也都脫籍為佃戶,每年隻要交足了租子就可以了。”

“既然脫了罪籍,為何不離開?”蘇青揚眉,對此很是不解。與她看來,這秀水莊雖然管理的很是寬泛,可是畢竟算是勞改之所,脫離了罪籍的人自當離開才是。

“這點兒我倒是可以為蘇姑娘解惑。”門口響起一個溫潤的低聲,蘇青心中猛然一緊回頭看去,隻見黎玨站在門口,手中還端著一個盤子,裏麵放的是熱情騰騰的包子。

迎上兩人銳利的目光,他卻是不以為意反而走了進來。

“這莊子中的人送了野菜雞蛋陷的包子過來,我想著你們去了農田,這個時候回來定然還沒吃,就送了些過來。”他說著把盤子放了下來,“反正我也吃不完。”

“那倒是多謝黎先生了。”蘇青緩緩開口,看都沒有看一眼那一碟子的包子,眸子之中隻有自顧自倒水給自己喝的黎玨的身影。

黎玨抿了口茶水,揚眉:“藥茶?蘇姑娘配的嗎?”說著不等蘇青回答就道:“這秀水莊很是有些來頭,當年鄭將軍一家因通敵賣國之罪而死,這莊子之中大部分都是當年與鄭家有關的人家,說出來不怕兩位告罪,隻是這莊子之中的人都深覺鄭將軍乃是遭了奸人誣陷,因此還願意守著著這莊子,當這莊子的佃農,等待著鄭將軍一家冤屈昭雪的那一日。”

黎玨說著看向了沈銘,隻略微一掃就垂眸唇角含笑道:“當初我也是聽聞了這個故事,被這莊子中人的忠義所感,才自請來此處教導這些孩童讀書識字的。”

“聽聞邊城集文書院裏麵,還有黎先生的學生呢?”沈銘隻覺得那雙眼睛仿佛能夠看透人心一般,“黎先生才學,沒有去考取功名,倒是可惜了。”

“我不過是幫著這些孩子開蒙、識字而已,談不上有什麽才學。”黎玨抿了下唇,“倒是沈少俠的事跡,我也聽人提及過。”他說著抬眼看向沈銘,雙眸之中湧動著一種沈銘說不上來的情緒。

“半年前塗州李氏滅門一案,怕是與沈少俠也有幹係吧?”